葉瀨夏音在光芒中作著夢。
圍繞著她的是澄澈美麗的雪與冰。
不用別人說明,夏音就知道那是自己故鄉的風景。
出生後只見過一次的原初風景。
隻用靜謐和孤獨打造而成的,僅屬一人的美麗世界。
那完完全全是夏音心中的風景。這裡是夏音自己創造出的“夏音的世界”。
寂寞、悲傷、絕望——藉著將所有感情和“世界”一同排除在外,夏音心裡已經什麽也不剩。遲早應該連這份意識都會徹底消失。
現在的夏音已經連對那感到悲傷的情緒都沒有了。有一個少年直到最後都試圖阻止她。
當夏音親手消滅他時,就失去一切了。
六片翅膀;六顆眼球。從外界納入體內的六具靈能中樞。透過這些,高次元的神聖氣息正流進夏音體內。再過不久,那股力量就會將她導向更高的境界。
已經沒有任何好哀傷的事。不用害怕孤獨了。
明明如此——
那個空無一人的世界裡,卻能感覺到有人闖入的氣息。
理應不存在的少年氣息;理應被消滅的他再次醒了。
這是不可能的事。不該有這樣的事情。然而——
既然如此——夏音心想。
為什麽自己會這麽高興呢——?
葉瀨夏音在光芒中醒來,眼裡不停流著淚。
“有動作了嗎——?”
遭冰封的模造天使睜開眼睛了。
葉瀨賢生望著這一幕,貌似滿足地發出嘀咕。
他的肩膀仍積著薄薄的雪,黑衣背後也覆上一層白霜。臉頰已完全失去血色,蠟一般蒼白。這是在模造天使失控以後,不離不棄持續觀察幾小時的代價。
他始終守候著那身兼自己實驗成果的“女兒”身影。
“藉由投影心象風景,毀棄並重新構築表層人格嗎?事情出於估算之外,不過也罷。這樣一來,能將你系留在這個世界的牽絆就完全消失了……夏音。”葉瀨賢生帶著獲得救贖般的表情,如此喃喃自語。
可是,仿佛與他這番話背道而馳,驚人的巨響突然震撼大地。
模造天使沉眠的冰塔底部,有頭巨大身形衝破渾厚冰層現身了。
駭人震動令大氣扭曲,並形成其蜃景般的肉體。那是長有古怪的頭部,奇怪的身體,還有著奇怪的燈炮的召喚獸——身軀籠罩龐大魔力的光之巨人。
“——怎麽會……這到底是什麽?眷獸嗎?”葉瀨賢生愕然眯眼。
眷獸留下暴風般的長嘯後就消失蹤跡,從冰層遺留的缺口爬出眼熟的三人組。
是白堂鏡、姬柊雪菜,以及拉·芙利亞·利哈瓦因。
他們幫彼此脫困,氣氛相當和諧。
白堂鏡嘴裡一邊抱怨:“……唉,可惡,外面果然很冷。”
“話是這麽說沒錯……唉唷,好了啦,轉過來這邊,你又不是小孩子。”姬柊雪菜鼓著腮幫子這麽說。
拉·芙莉亞望著他們倆的互動,嘻嘻笑了。
明明幾小時前才差點喪命,而將他們逼到絕境的天使就在眼前,白堂鏡一行人之間卻沒有絲毫緊張感。
對此葉瀨賢生顯得有些傻眼,靜靜地開口問道:“原來你還活著,拳神?不,應該可以稱之為第五真祖了吧。該稱讚你本是人類的英雄,卻又成為了吸血鬼真祖嗎?”
白堂鏡從這番話裡聽出同情,一臉狐疑地看著他:“你——”
“但這值得慶幸。只要再次和你交手——只要和強敵戰鬥,讓靈能中樞全副運作,夏音這次就能進化至最終階段。這樣就不用再流連找尋新對手,夏音也不必再傷害別人。
”葉瀨賢生打斷白堂鏡的話,自顧自的說著。對於他太過自私的說詞,白堂鏡自覺內心已大為光火。不過在他即將說出可怕的宣告以前,拉·芙莉亞先踏出腳步。
微笑的她冷冷斷言:“想將模造天使當成兵器銷售的人,可把話講得真冠冕堂皇呢。你說是吧,賢生?”
“那是魔導士工塑擅自下的決定,並非我的意圖。”葉瀨賢生不負責任地把話說得事不關己。
“——請你別再自說自話了。”用連公主都沉默的沉痛嗓音插話的人是姬柊雪菜。
她握槍的指頭不住顫抖,烏溜眼睛閃爍。
“你一直以來不都將葉瀨當成女兒扶養嗎?明明如此,你為什麽要用她來做實驗?被當成道具對待,你知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麽心情——?”姬柊雪菜的嗓音裡蘊含真摯之情。
她代為說出的活脫脫就是夏音小天使本來想問,卻又問不出口的話。在場唯有姬柊雪菜一個人有說這些話的資格。
因為姬柊雪菜也是獅子王機關製造出來的,名為“劍巫”的道具。
她和夏音十分類似。
姬柊雪菜發現了這一點,所以才會如此逼問葉瀨賢生。那並不是為了責備他,而是為了連自己的份,將夏音救出苦境——
仿佛折服於姬柊雪菜這樣的心意,葉瀨賢生沉沉發出歎息:“小姑娘,你似乎有些誤解。”
“這是什麽意思?”姬柊雪菜的表情因困惑而動搖。
葉瀨賢生仰望著冰層中的夏音小天使,繼續說道:“我從來也沒有將她當成道具看待,而是把她當親女兒。現在也是。”
“看了葉瀨現在的模樣,你還要我們相信這些話?”姬柊雪菜看似不悅地皺眉質疑。
她會感到不耐也是當然的。讓親生女兒和人互相殘殺,然後轉變成異形——不可能有為人父母者會如此希望。
但是葉瀨賢生卻平靜地搖頭:“即使你不信,事實依然是事實。或者說,只要知道她母親是我的妹妹,你多少就肯相信我了?”
“葉瀨是你妹妹的……女兒?”葉瀨賢生意外的發言讓姬柊雪菜瞠目。
“從現在算來是十五年前的事了,但我妹妹為了和效命於阿爾迪基亞王宮的我見面,才會拜訪那個國家。後來她就與當時的國王相識,走入一段得不到回報的戀情。不過我得知那些,已經是在妹妹過世,而我見到她女兒以後的事了。”
“那件事情,葉瀨她……你女兒知道嗎?” ℃≡miào℃≡bi℃≡閣℃≡
“怎麽會。親生母親並沒有對她表明身份,那也不是該由我告訴她的事。”面對姬柊雪菜的疑問,葉瀨賢生輕描淡寫地搖頭。可是,感覺他不是在說謊。
拉·芙莉亞默默聽著姬柊雪菜他們的對話。她應該從最初就明白葉瀨父女的關系。
白堂鏡同樣知道這些,但他仍舊還是憤怒於葉瀨賢生那足以稱得上是扭曲的愛。
他已經徹底決定,也要讓其本人好好體會一下這份所謂的“愛”是如何沉重吧。
“保留其全部的意志,體會那個過程中的痛苦吧。”白堂鏡心中冷笑地想道。
“模造天使”葉瀨賢生,對方一定會很“喜歡”這份禮物,畢竟能夠變得跟“女兒”一樣了嘛。
這樣一定能夠“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