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歷十月十六日凌晨遼東兵展開最後一輪進攻之前,李參將等人並不是沒有意識到沿河方向上的風險。除了在遠處沿河地區部署了不少哨探之外也留有不少的警戒力量。畢竟並不能完全確信東昌的主力是去了幾百裡外參與解圍,潛伏於不遠的地方也是有可能的。 但下面的軍士經過幾天的查探發現方圓幾十裡內都根本沒有大股敵人出沒的身影,也就逐步放松和懈怠下來。執白班的人還在相互監督之下需要應付差事似的站崗,夜哨就是對付了。
不少火把之下早已準備妥當的臨時人力投石車雖然在這時代已經十分原始,最多不過只能把幾斤重的石彈投到百米左右而已。但幾百人操作起來的幾十架這類原始攻城武器還是給楊秋霞等人臨時駐守的城門樓巨大的壓力。先後幾百枚石塊兒的攻擊之下,樓頂和二三樓的不少地板都被徹底跨踏下來,包括劉子雲等人手下的數十人死傷,沒有多少人再敢於將頭樓出窗外。
城頭上的明軍精銳以拉上城頭的車盾為掩護展開了推進,將又一車燃燒起煙之物堆了過來:很顯然:即便在現在這種有利的環境下。遼東兵還是沒有費力肉搏的打算。
此時的張海早已經下定了近戰突擊的決心。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張家隊伍憑借嚴格的紀律與訓練往往以投射火力做為在戰場上壓倒對手的力量。而即便是核心弟子中的一些人也開始憂慮如果長期如此,會不會危害隊伍面對惡戰險戰的勇氣。
“白刃戰不是平時訓練的重點,但也決不會遜色於對手。”劉洪濤向張海保證道,張海也認為如此。一支隊伍如果能在嚴重的戰場威脅下幾乎不慌亂的井然有序的展開射擊,那麽白刃戰實力雖然未必如何出類拔粹也絕不會差。
“各中隊如果都做好準備了,就趁敵人的哨探被我們甩開還沒有做好準備的機會,下達展開近戰突擊的命令吧!”張海對大弟子劉洪濤回道。
張家各中隊依然是比較保守的二五製編制原則,最基層也是五人以一小組,不包括小隊長在內的十人一以小隊。僅攜帶了鎧甲及少量裝好彈藥的臼銃後便以近兩米長左右的槍劍為主要武器展開了衝擊作戰。
天色還沒有完全亮的情況下點起火把的敵人成了最好的目標,而脖子上圍著用於夜戰的白色圍巾的張家新軍各中小隊的官兵們像往常一樣展開松散但以小組為單位的橫隊以最大的控制面攻向了正在圍攻北門城頭的明軍戰兵營後隊。
良好保養下的閃著月光的長刃當然還是被敵人後隊中那些負責警戒的人所發現了:“什麽人?敵襲!”
然而,當衝擊之前用於壓製對手士氣掩護步兵前進的法式銃車接連不斷的將約半數一千多枚彈丸轟向那些僅有簡單盾牌防護的人們之後,就再也沒有警告性的火力襲來。
這似乎是張家隊伍起事以來罕見的在雙方人數差距不大情況下的交鋒,以接近長兵的槍劍對輔助性的兵器、以有甲對幾乎無甲、以遠強於敵人的精銳戰兵對輔兵。幾乎在相當一部分戰士還沒有將槍劍修長的刃身捅入敵人的身體的時候,後隊的敵陣就徹底的崩潰了。半包圍的攻擊又使向中心方向湧動的人流撞在一起並向前湧動引發了巨大的混亂。
城下後陣的變局和喊殺聲迫使那些北城門樓附近的敵人放棄進攻的準備,轉而掉轉火銃和火箭的射口依托城頭進行防禦,但從遠處的排銃車上拋射而來的第二輪上千枚鉛彈使敵人徹底喪失了這種打算,向後撤退開來。
向外觀望的劉子雲和楊秋霞從那銃聲和尚顯年輕的喊殺聲聽出了是歸來隊伍的聲音,欣喜的重新打起精神不斷依托那些被投石砸開的牆懂展開了控制城門樓附近城頭的作戰。而張海等人則迅速通過早已被攻破的西城門殺入城上,逐步完成了與留守人員的匯合。
天色完全亮起來的時候,除了遼東先鋒戰兵營的李參將等人帶領不少騎兵以最快的速度逃離東昌外,大部分人都被重新控制了各城城牆的張海等人關在了城內,不得不最終投降。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為了避免給給弟子們帶來言傳身教上的消極的影響,張海一直盡力避免與異性甚至家人相處,而是始終在弟子和戰士們中間。當在核心弟子大多已經在多年的教育和戰鬥中成長並成熟起來,不少人獨立成為了小隊乃至各中隊的軍事主官,這種顧慮也有所減輕了。
似乎是數年以來,張海第一次花了超過半天的時間陪同負傷不輕的柳香在一起。似乎如初識一般說了很多沒有絲毫裝飾與掩蓋,也沒有多少忌諱的知心話。
“海子哥,不要說在我的心目中你是無人能比的。怕是今後在不少其他的女人心中也是如此。將來有了那些從全天下挑選出的女子,會花多長時間與我在一起?我聽說在宮中即便是皇后也不是能與帝王朝夕相處。”雖然柳香負傷不輕,但並無重病帶來的整個身體的虛弱,笑著問張海道。
張海或許算的上是一名優秀的教官和將軍,卻從不是一個善於言談交往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是一個善於同女人溝通並且會哄人開心的人。似乎用著同弟子們商討問題似的口吻在沉默了許久後鄭重而真誠的答道:“中國的皇帝制度延續了一千八百年,有些東西甚至更久,即便不可能被廢除也必然要做很多變革了。我不打算再搞什麽三宮六院幾千宮女,掠人之美是一種罪惡。或許我只會有你這一位皇后”張海忽然覺得自己話有些絕對,條件反射般補充道:“最多如民間的尋常大戶那樣多幾位有名分的伴侶而已。 ”
“你不必為我如此。我雖然武藝不精卻也是讀過書讀過史的人。史上的昏君其實多並非花心薄情之人,反到是專情之人更多一些。如果因為我而讓江山延續不穩,我這未來的皇后不做也罷。”張海想錯了,柳香畢竟不是一個男女平等意識廣為共知時代的人,並沒有因為這些話而感到怎樣高興。
可不知怎的,當離開了外面的弟子們,也離開了暫時的外戰危機的時候,一種奇怪的感覺由然而生。
在掌握了看似有望能夠凌駕天下的權力的時候,一種對自由和放縱的邪念由然而生。
自己真的是一個專情有義之人麽?自己真的對柳香愛戀多過其他麽?
顯然不是。自己雖然在今生擁有這樣那樣的天賦,可在回憶起往事的時候卻不可避免的受到前世社會上文化思想環境的熏染,甚至受到前世單親家庭出身的影響。對一些基本的道德倫理即便是相比後世的不少常人也更沒有內心的執念。
同這時代一些思想淳樸的民眾乃至自己教育出來的弟子相比,張海也不覺得自己在充滿誘惑的環境下會是一個自律能力很強的人。
可思索了很久,他終是沒有勇氣對柳香講出這種發自內心的不自信和苦惱。
或許這就是天下所有戀人婚前的悲哀:充滿了對對方無限的期待的幻想,而事實上卻是幾乎所有人都有這樣或那樣的缺點、弱點、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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