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漸全亮的時候才有長圍上值守的軍兵沿著晨光的方向發現了兩裡之外那忽然出現的如朝霞般火紅的新軍旗幟。[77nt.]
幾乎與此同時,點點白煙似乎在遠處點起,緊接著掛著呼嘯聲的九斤重彈飛掠過來,在距離長圍十多丈外的地方點起丈把高的塵土後又竄了上來落入營後。
凌晨趁著夜色構建起來的臨時土壘火炮陣地掩護下的十八門九斤彈青銅炮的逐一試射展開了。
即便張海所在的近衛第一營所配屬的炮一連是在城內從事試射人物最多也最有文化和經驗的炮連,在兩裡的距離上也沒有足夠的把握以比較高的效率去精確轟擊野外的敵人野戰隊列。
但對於那五米高左右的土圍來說,幾乎每三發炮彈就有一發直接命中在敵人營壘的土圍上,如果包括近失跳彈,發射出去的炮彈在這個距離上也幾乎有近四成的比例命中敵人大營外圍的土牆。
各炮炮手的發射井然有序,但並不追求過高的射速。以每分鍾一發左右的射速在擁有充足冷卻降溫擦拭工作的情況下接連不斷的展開對敵人長圍的炮擊。
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近千發九斤炮彈就讓那些五米高一丈厚左右的土牆被命中幾百發炮彈,不少地方都被轟踏下來。似乎盾車都可以直躍而上。
城西大營外一直輪換遊蕩著的倫值偵騎當然早就發現了不遠處張海所在的近衛第一營的動向。
“我方兵力數十倍於當面之敵,如今卻要如臨大敵般的死守挨打。這像什麽話,哎!”一名秦軍參將不歐的歎道。
“覺得那些人兵力少、隊列又單薄那你去帶領幾千人進攻試試?我宣大邊軍當初雖然吃過虧,不過想來戰力一定是不如你們秦軍的。”一名曾經多次與張家隊伍交手過的北軍參將冷笑道。
楊國柱當然親自了望過,也似乎了解前面的情況,但還是難以下定決心。盧象升雖然覺得事有蹊蹺,但虎大威傾向於打:“賊人的隊伍距離我們雖有兩裡遠,但距青州城牆約摸三裡的樣子。在這個距離上青州城頭上是不會有什麽靠譜的掩護能夠威脅到我軍。我看賊人的打算是故計重施,誘我方至青州西城門下依靠掩護火力展開決戰。92Ks.Com如果我方能再從南北兩座大營集結起足夠的騎兵,以十萬左右的大軍、七萬左右的堪戰兵力從三個方向展開進攻是能夠耗完他們的箭彈將其殲之的。
“如果賊人故布疑陣,主力在城東門突圍怎麽辦?”也有的人問道。
“這無須擔心,擁有騎兵優勢的我方完全可以牽製賊人,再聚集起三處大營的主力不是難事,而且東面不遠就是三面環海的困地了。而且,即便擁有不少利炮,要破開東面的長圍也需要不少時間。”虎大威思索後下定決心道。
接連一個時辰的炮擊不但轟開了敵營,而且把長圍丈把後的土牆也轟開了一個大缺口。
此時集中起十萬大軍、大部分都是戰兵城西大營內人馬在炮聲中忙碌於營外集結隊伍,準備三面出擊對張海等人暴露在外的數百人展開圍攻。
按照楊國柱虎大威等人的想法,當無邊的大軍湧過來的時候,這麽少的賊人勢必會後撤企圖依托城頭那邊的火力尋求掩護。可當近三十個營的戰兵在張海等人所率領的近衛第一步兵營的南北兩翼部署完畢並且逐漸縮小包圍圈的時候,張海等人似乎毫無撤退的打算。
面對這種異樣的自信,虎大威示意各營謹慎起見,以親兵傳令各營在距敵近一裡左右的地方停歇下來,以銃車對對手展開一輪轟擊試試看。
經過多次交戰已經對明軍有所了解的張海並不感到太多的畏懼,但見到從三面緊密協同、層層壓進、規模龐大大軍反而有一些疑惑。
這個疑惑實際上早在鹽山起事後不久便有:似乎在所有的交戰經歷中,張海忽然發現似乎很少見過明軍的主力見死不救的、很少見到這些營兵畏戰退縮或者協同不利的情況、很少見到未經惡戰而因為其他原因士氣低落的、甚至在這些省鎮營兵中很少見到臨戰時空餉缺額嚴重的情況。至少在與自己交戰的敵軍中大致如此,雖然這些部隊的訓練和兵器質量總還有些局限。
如今而見到進行規模這麽大的兵力調動竟然也有這種風貌,不由更加困惑起來:這真的是明末的明軍麽?這真的是那支崇禎末年於朱仙鎮面對剛剛起家不久的李闖軍隊都不戰自潰的官軍?印象中王朝後期的軍隊根本不應該擁有這麽高的水平,更不應該幾乎就沒有犯過什麽嚴重錯誤。
就算是萬歷援朝時的明軍,也根本不該這樣除了“正常的平庸”之外,有些完美無缺的感覺!就算這些軍隊是國內挑選出來的力量,不代表一般衛所的水平也是如此。
而張海沒有想到的是,天啟初年實際上還算不上是“明末”的范圍。
在天啟借著閹黨的勢力剛剛重震皇權,尚還沒有成為“木匠皇帝”,朝內黨爭還沒有因為魏忠賢的過度專權而愈演愈烈的時候,自己這個內部大敵的出現恰恰使朝中局面呈現出有效而明事理的中央集權依靠太監體系能夠有效做為的“中興之狀”。
在某種程度上說,甚至比張居正乃至萬歷時期的政治體系更為有效,如果不是因為武將勳貴的沒落乃至政治平衡被打破,乃至很多事上積弊太深,說不定要堪比明成祖太祖時期了。更遠非崇禎年間因為皇權的昏聵導致內外失衡的年代可以相體並論。
但張海轉而又堅定了自身的信心:即便是成祖太祖時代的開國盛世之時又如何?到了如今有許多的思想、條件、文化及見識都是最優秀的東方封建王朝也不可能具備的:首先他們不可能如自家一樣是這樣的重視工匠的地位乃至測量工具標準化的管理,即便有充足的人力也難以高效的進行合格質量的軍備生產。這還倒在其次,此時代任何政治勢力靠的都是權力需求的平衡乃至上下利益的分配,而擁有先知優勢的自己在一開始就依靠這種優勢建立了能讓人信服的宗教來確保人心。如果從父親那一輩開始算,則是花了足足兩代人的時間來建立權力所需的核心班底,更是有史上少有的武藝天資做為安全保障和隊伍凝聚力的依托。這些種種條件湊在一起加上超越時代的許多設想,才使自己有了今天的局面。
陽光明媚的初秋青州以西的原野上,伴隨著一排排騰起的煙霧,那種如滾滾悶雷一般的聲音忽然從敵人那邊傳來。打斷了張海的思緒,使張海意識到決戰才剛剛開始。
旗幟在風中招展飄動,那是傳給個連隊的信號,在彈雨來襲的時候,大多數近衛一營的步兵連戰士蜷縮在夜裡臨時開辟的臥姿散兵坑內並以盾牌掩蔽住身著鎧甲的身軀。
明軍各營中仿製的四萬余件臼銃打來如鉛彈之雨一般的火力,接連六次發射從一裡外拋射過來的二十幾萬發鉛彈密集的覆蓋了整個營橫隊所在的前後數十米的區域。幾公頃的土地在很短的時間裡就被打的千創百孔,即便有距離後背不遠的盾牌處的抵擋,散兵坑內幾乎每一個戰士的背上都像被用錘子砸了一下一樣疼痛,不知道還能不能站起身來。炮手們則依靠臨時搭建起來的炮壘避開了這如雨一般的襲擊。
張海還是下令各連按原定方案展開還擊,即在遭受到敵人遠距離的火力準備之後,只有四成左右的戰士以臼銃開火。並且不要打的太準,以便使敵人確信在火力準備之後不需要過於嚴重的傷亡或許就能取得成功。
臥在地上的戰士們數分鍾內回敬給敵人的只有十余輪次的開火,每一輪次的開火只有三百多枚彈丸的射擊,準頭大不如前,隻給幾乎無邊的敵群帶來不過百人左右的傷亡損失。
然而此時在有效距離上不斷開火的十八門九斤彈青銅炮在十余輪開炮中打出的近二百炮彈有六十多顆飛入了敵群,在短短的幾分鍾時間裡就造成了數百人倒下,不少的敵人十人縱隊在直飛過來其勢猛烈的重炮彈下被直接蕩平,一下就打出不少缺口。
猛烈的炮擊一下就讓規模龐大的敵群處於“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境地。
雖然心中還是有些奇怪,但畢竟見到起來還擊的人並不算多,楊國柱在觀望了一陣敵陣後還是最終下定決心展開了全面進攻以圖徹底消滅這些炮壘。
在信旗傳令之下的鼓聲隆隆的傳遍了整個陣線,從南北左右兩翼各五千合計萬人左右的精銳騎兵以一裡半左右的攻擊正面,二百多米的縱深展開了衝擊。
而整個炮身並不算重的兩個炮排各炮班的十二門九斤彈青銅炮,在發現遠處敵騎兵處於集結狀態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展開了將早已填裝好彈藥的炮口對準一裡外遠方敵群上方大約一度左右或兩三個身位的仰角趁著炮身還溫的時候便點燃了火炮的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