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和十六年的頭一個夜晚,一場大雪覆蓋了大江南北,就連地處南域的甘泉縣也不例外。
大雪連著下了兩天兩夜,地上的積雪足有半尺厚,舉目四望皆是銀裝素裹,冰天雪地。
好在年前五郎到山裡砍了足夠多的柴,雖然天寒地凍無法出門,卻並沒有造成無法開火的局面。
趁著大雪封天,五郎便在家認真溫習功課,小九亦是跟著五郎讀書寫字,就連陳四郎拉他出去打雪仗都沒有心動。
張氏和徐秋怡年前交了一批繡品之後又領了一批回來,正好趁著這兩天清閑,趕了好些出來。
三金老人雖然看著不怎麽靠譜,但在教導徐向晚識藥製藥方面卻十分嚴謹認真,且毫無保留。盡管徐向晚已經找回了前世的記憶,但每次聽三金老人的講解之後,都會有新的領悟。
看著徐向晚每每能夠舉一反三,三金老人對這個徒弟是越來越滿意。
倒是無憂顯得有些無所事事,整日裡就在院子裡舞刀弄劍,時不時到山下打兩隻野雞,抓幾隻野兔。
雖然無憂是三金老人的大徒弟,但不知基於何種原因,三金老人隻願意教導他一些藥材方面的基本常識,根本不會涉及雷氏的炮製秘法。
徐向晚曾經拐彎抹角地問了一句,卻讓三金老人發了一頓脾氣,還嚴辭教訓了她一頓,讓她不許將雷氏的炮製秘法告訴第三人知曉,否則便是對雷氏祖宗不敬,於是之後她便不敢再提了。
張氏沒有娘家,而徐家的親戚又都是和上房在走動,因此徐向晚家過年後需要走動的人家並不多。除了初五去了一趟陳家之外,便沒有地方可去了。
期間,徐向晚偶爾會去田裡看看被大雪覆蓋的豆苗。
好在豆苗本就抗寒,且年前最後一茬摘得又比較乾淨,原本茂盛的豆苗只剩下一些粗短的莖葉,正好躲過了這一場突來的大雪侵襲。
直到大年初七,天氣才終於放晴。又過了兩日。地上的積雪才終於化完。
初十是徐家私塾報名的日子,徐向晚已經在年前給族長提過小九上學之事,族長也已經同意了。並且出具了舉薦信,徐向晚只需要帶著小九去私塾報名就好了。
聽濤書院入學試定於二月初一,留給五郎準備的日子不多,於是一家人都緊著他。只要不是天塌下來,誰也不會去打擾他。
於是送小九去報名的事宜就交了徐向晚。
正月初十這日。張氏甚至比小九還要興奮,一大早便給小九和徐向晚各準備了一身嶄新的棉衣,燒好了熱水端入房間給小九和徐向晚洗臉,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散過。
“快點穿衣服。再晚該來不及了。”張氏放下洗臉水,朝著小九催促道。
“娘,您著急啥呀。學堂就在老宅裡,不過就是幾步路的事兒。”徐向晚在另一個房間聽到張氏急切的聲音。不由得笑話起來。
張氏將洗臉水倒了之後,很快又回到了房間內,見徐向晚還在不緊不慢地穿著衣服,便來到了床前,取了衣服便幫她穿了起來。
“娘,我自己來。”徐向晚嘿嘿一笑,對張氏的寵溺十分享受。
前世她早早便被賣到了趙員外家,後來又被三金老人所救,一直生活在銀龍山的山洞內,直到十歲才與張氏等人團聚。徐向晚與家人幾年未曾相見,感情本就有了隔閡,後來又因心系那個人,根本就沒將心思放在親人身上,以致於前世她對親人的感情十分淡薄,直到臨死之前才開始後悔。
好在,上天給了徐向晚一次彌補的機會,她發誓此生再也不會辜負家人。
替徐向晚穿好衣服之後,張氏又給徐向晚梳頭洗臉,完全將其當成一個什麽也不會的嬰童一般在照顧。
將徐向晚臉上的歡喜看在眼裡,張氏眼神越發柔和,仿佛又回到了孩子們小的時候,那般全身心依賴自己的場景。
家中最小的小九都已經五歲了,眼看著孩子們一天天長大,作為母親來說,其實心情是十分複雜的。
徐秋怡和張氏一樣,是個勤勞之人,即便是大冬日也不像徐向晚這般喜歡賴床,因而一大早便到廚房煮飯去了。
直到吃完早飯,天才大亮。
徐向晚先去前院的私塾看了一下,見大門依舊緊閉,便又折了回來。
“怎麽樣?人都來了麽?”徐向晚一回來便被張氏拉住了。
徐向晚忍不住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娘,人家學堂連門都還沒開呢,哪裡有什麽人來?您也太心急了。”
張氏也跟著歎了口氣:“咱們這是第一回,啥也不懂,要是去晚了,人家不讓進學了可怎辦?這是咱們求人家辦事兒,自然得早點去,不能讓人家等著不是?”
徐向晚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知道張氏是太過擔心所以才會這般著急,便又說了幾句玩笑話來打岔,好不容易才令張氏的心神稍微松下來一些。
每隔一刻鍾,徐向晚便去前面看一次,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私塾的院門終於開了。
由於徐家私塾是附近幾個村子裡唯一的一家,因而來這裡求學的孩子們並不少。這才剛到時辰,門外便站了好幾對父子了,看樣子都不是徐家村之人。
徐向晚帶著小九緊跟著站在人後排好,不敢再到處亂走。
其余等候之人見徐向晚是姐弟兩人前來報道,大都多看了他們兩眼,卻並無人上前搭話。
大約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院子裡才走出一個高高瘦瘦、頭髮花白的老者,年約六旬,卻仍是精神奕奕,一張臉看起來很是慈祥。
此人徐向晚倒也認得,正是徐家四族老徐功旺的長子徐文祥,算起來,徐向晚和小九應該稱其為“叔公”。
“這大冷天的,大家都到屋裡坐,一會兒有人會給大家按照先後順序發一個號牌,叫到誰誰就到我這裡來。”徐文祥將大家招呼到屋子裡後,又有人給每人倒了一杯熱水,依著方才門外站著的順序發了號牌。
“喲,我道是誰呢,原來竟是你們。”徐向晚才剛坐下,便看見徐志立和徐大郎一道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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