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雯是朱禦史最小的女兒,四歲時因為高燒燒壞了腦子,心智不全,至今仍是孩童心性,行事說話相較固執單調,非常認死理兒。
安郡王妃每次看到她就想起因為養病而被顧皇后抱去宮裡的喻陽縣主,是以特別疼愛,每年都會接進王府小住。
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朱雯不懂得什麽是畏懼,向來聽不進說教的道理,只有在被大聲喝吼的時候才有所意識,停下正在的所作所言,然後雙手交疊在身前,規規矩矩站好,抬著腦袋望向對方。
安郡王妃最受不了女孩子這種可憐兮兮的目光,又憐她幼年遭遇,心下一軟,“姨母不是凶你,是你今日真的不能再吃了。”握住其嬰兒肥的小手,讓她看向晏莞,語氣誘哄:“阿雯,叫莞姐姐。”
朱雯小臉一轉,頗有敵意的瞪了眼對方,抿著嘴不肯。
安郡王妃又哄她幾聲,女孩才不情不願的轉過來,卻是喊了聲“妹妹”。
屋裡靜默了瞬間,安郡王妃糾正:“是姐姐,不是妹妹。”
朱雯堅持,“是妹妹。”
晏莞看著就有些同情,心道原是腦智有問題,倒不再計較十五公主將自己認做這樣個身段的女孩了。
蹲下身,她握了對方的手,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樣耐心十足,“你叫阿雯對嗎,你喚我聲姐姐,我帶你出去玩。”
晏莞總是被人叫“妹妹”,難得遇著個比自己小的,看樣子好像還會很聽話,是以特別感興趣。
可是,朱雯不傻。她只是很少說話,領悟別人意思的能力差了些。小姑娘望著面前人,突然轉頭和安郡王妃嚷道:“我長大了要嫁給奕哥哥的,她比奕哥哥小,是我妹妹。”
這邏輯!
晏莞頓時驚愣住,忽閃著長長的睫毛不太能明白。
原坐在客座的紀氏聞言,滿臉喜意的走過去。語調歡快:“哎呀。原來這是奕世子的未婚妻啊。王妃娘娘真是好福氣,瞧這位朱姑娘生得多好面相,將來鐵定是旺夫多子的。”
安郡王妃面色僵硬。解釋道:“晏二太太誤會了,阿雯只是比較喜歡和靜之在一起,表兄妹而已。”
“這麽巧?我家莞莞也喜歡和她表哥玩,這表兄妹之間的感情是最親厚特別的。”
紀氏說著。望向朱雯的眼中充滿了疼愛,逗弄著問她:“你喜歡你奕哥哥對嗎?”
朱雯點頭。仰著頭顯得特別有氣勢,“阿雯要做奕哥哥的妻子。”
若是個正常女孩說出這樣的話必是要被人恥笑的,偏生朱雯這孩子滿臉純稚讓人生不出絲毫討厭。七八歲的年紀本就不懂什麽,更何況是她。這種話自然是有人教的。
紀氏有些可憐起眼前這孩子,原是想借著這事勸消安郡王妃對自己女兒的心思,可話到嘴邊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朱雯靠進安郡王妃懷中。伸手推了把身前的晏莞,尖著聲說道:“她是來搶奕哥哥的。來搶奕哥哥的。”
晏莞既無辜又無奈,沒想與她爭辯,就站了起來,自然更沒了吃鳳梨片的心思。
驟然間,她挺失落的。
就在這時,門口侍女入內稟道:“王妃,四爺來了。”
安郡王府的四爺趙寧是劉側妃的次子,與大姑娘趙雅靜是一對雙生兒。
劉側妃的父親早年是安親王麾下的一名副將,她同安郡王從小青梅竹馬一起習武長大,感情甚好。只是劉家身份低微,她做不得正王妃,寶慶帝就將蔣國公府的嫡女許配給了安郡王。
安郡王妃嫁進王府第二年生下嫡長子趙欒,劉側妃同年產下二少爺趙宜,只是趙宜先天衰弱早夭在繈褓之中,劉側妃傷心欲絕幸得安郡王憐愛,過了兩年又懷上趙寧和趙雅靜。
安郡王妃喜愛孩子,但同尋常的嫡母一樣,對丈夫的庶子庶女十分膈應。尤其是在她的長子病故之後,便愈發不待見劉側妃,對這名庶子自更沒有好臉色。
她讓人將情緒激動的朱雯帶下去,這才揮手讓人將庶子請進來。
趙寧年約舞象,已經束發,與趙奕的粉面玉姿不同,眉宇間英氣勃勃,舉手投足間盡顯男兒氣概,款款走來時給人種威風凜凜的感覺。其五官隨生母居多,雖不十分俊美但相貌堂堂,作揖俯首後朗朗一笑,溫和沐柔。
行了禮,他接過身後小廝手中的竹籠,輕輕的落在前方,語氣恭敬:“母親,孩兒聽說前陣子雯表妹的白貓走失了,特地讓人尋了隻相似的過來,平日裡表妹有它相伴,您就能輕松些。”
“虧得你有心,拿來我瞧瞧。”
安郡王妃淡淡吩咐,趙寧親自彎身開了籠子,將貓抱過去,“母親放心,特別馴服過的,性格溫和不會傷人。”
“喵~”通體雪白的小貓伏在安郡王妃的臂彎裡,寶石般的眼珠打量著新環境,時不時張口叫一聲。
晏莞雙眼晶亮,不自覺的想伸手去摸,彎著眸子興致十足。
趙寧就轉頭看她。
安郡王妃這才言道:“這是晏少卿的太太和他家姑娘。”
聞者十分客氣的施禮,銜著笑意打招呼,“晏太太、晏姑娘。”
紀氏眼見這少年生得精神又和善,非常滿意的和他說話。得知他如今已跟著安郡王在守城營裡做事,又不吝好詞的誇了通年輕有作為。
晏莞無語的瞥了眼親娘,暗道這樣當著安郡王妃的面誇側妃的孩子,真的好嗎?
趙寧進退有禮,顯得不驕不躁,對她們沒有刻意交好也不特別生疏,好似完全都聽從著嫡母吩咐。
隨後,他又轉身從小廝手裡取了個匣子,與安郡王妃道:“孩兒聽說五弟昨晚身體不適,遂將上回父王賞的幾支人參帶了過來。孩兒知道這不值什麽,只是聽說此參對強身健體極有效益,且原就是父王替五弟尋來的。”
她說著高舉木匣,態度恭謹,再開口時語中帶著幾分忐忑,“孩兒是聽聞他近來兩月常常不舒服,想來還是得補一補,母妃勸著五弟用了吧。”
晏莞的注意力全在那句“五弟昨晚身體不適”上,暗想著趙靜之又病了?
紀氏面色亦隱隱做惱,敢情安王妃派人接莞莞過來,又是為著哄她的寶貝兒子吃藥?
這難道沒有莞莞,奕世子就會病死嗎?
安郡王妃摸著貓坐回原位,神色莫名的瞥過,不甚在意道:“他就是染個風寒,不打緊。至於這東西你自己留著用,靜之什麽性子你不知道?
送過去左不過就是讓他切了塊喂那兩隻孔雀鳥,之前喂的難道還少?不必浪費了。”話落讓近侍接了貓,給表姑娘送去。
趙寧似是意料之中,依言收回,沒多久便極有眼色的告退。
晏莞見他出去,緊跟著找了借口也出去,至門外追著那人就喊,問他的貓是從哪裡找來的。
趙寧笑容和煦,“晏姑娘想養貓?”
晏莞點頭如蒜,她當初在別院裡就想捉了那隻貓帶回去的。
“你是五弟的朋友?”趙寧又問。
晏莞沒有沒明白這個問法,仰起頭看他。
趙寧就笑,“母親平日請進府來的姑娘約莫都是常來常往的那幾家,以往倒沒怎麽聽說過晏府。不過我聽說上個月有位晏姑娘哄得五弟服了藥,可是你?”
這問話實則唐突,只是晏莞直來直往慣了,反而覺得眼前人對自己性格,說話簡單明了沒有繞彎,遂點了點頭。
她原就是先遇到趙靜之,後見的王妃。
“姑娘好實誠。”趙寧見之彎唇。
晏莞反問:“你剛不就猜出來了嗎?我撒謊也沒用。”
趙寧望著前方不遠,笑意漸收,隻衝她使眼色,“原是猜測,此刻倒能確定了。”
晏莞轉身,正見侍硯火急火燎的朝這跑來。
侍硯氣喘籲籲的見禮了,請她去琢玉居。
晏莞搖頭,斷聲拒絕:“我不去,他上次扯我頭髮。”
侍硯心想著那回被這姑娘害得主子半個月都冷眼看他,好像反而是自己趁著世子睡覺偷摸他手一樣,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些許緩和,再不將差事辦好就真的不用回去了。
於是,他合手低頭,拜菩薩般拜著求道:“晏三姑娘,您就當救救小的吧。”
晏莞挪步,橫眼不解:“我又不是你主子,你同我撒嬌做什麽?”
扮可憐無效,侍硯就恨不能滴出幾滴眼淚來,苦著嗓音道:“姑娘可還記得您上次喂的錦鯉?那兩尾魚被您喂死之後,世子就差點把我栽水缸裡當魚養了,你這會如果不跟奴才走,回頭就得去池塘裡找奴才了。”
“鯉魚死了?”
侍硯頷首。
晏莞刹那心虛,轉念卻脫口,“可是我不用找你呀。”
侍硯聞言那淚水就真落下來了,抽搭著用袖子擦眼,“晏姑娘、晏姑娘”的喊著。
最後還是趙寧出面勸的她,晏莞在得了他尋貓的保證後,終於跟侍硯離開。
琢玉居的主臥裡,趙奕滿面掙扎,他的臉上有抹異樣的紅,是感染風寒所致。
他滿腦子都是燈燭下少年少女手牽手對坐聊天擁抱的畫面,睜眼閉眼都是,簡直無法忍受,當時就該直接將他們家屋瓦揭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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