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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長禾回答怕醜，高拱很滿意。

　　至少這是真情流露，不是作假，虛偽的回答其他的話才是會讓高拱不滿意的。已經六十歲的高拱，此時越發的開心了:“我那女兒，放在京城與各家千金相比，容貌也在前，不醜。現在再問你，敢娶嗎?”

　　“敢！明大婚都行！”王長禾很光棍的回答著。

　　高拱放聲大笑:“你不問德，不問才，不問行，不問言嗎?”

　　“這些太虛，那扒灰老貨定下的德行我王長禾不認，長的漂亮，心中有我，有我們這個家，不會背叛，與我禍福與共的，就是好女子！”王長禾倒是來了一個痛快。娶老婆這種事情兒戲不得，所以不如一口氣說自己想說的說出來。

　　高拱卻是沉默了。

　　那扒灰老貨指的是誰，他也是思考之後才知道的。

　　可以說，他也不認同這個人，甚至於在朝堂之上想推翻朱程理學。

　　“浩然呀，這話出了這門，不可再講。”

　　“是，高老。謝高老教誨！”王長禾很恭敬的施了一禮。

　　“那麽，再問一遍，敢不敢作我的學生，敢不敢作我的女婿?”高拱又把這問題扔出來了。

　　王長禾也是給逼到死角了，作學生一百個願意，但作女婿，他可不敢應下來。對高拱的女兒沒有半點認知，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所以跪下磕頭:“學生給老師請安，但婚配之事，學生家中無長者，但求楊伯父作主！”

　　“恩，就這麽定下了。”高拱心說，這算是王長禾的答應下來了。

　　至於楊博那裡，不是問題。

　　“來坐這邊。為師看看你的文章！”高拱讓王長禾坐在側面，這才在燈下拿起了王長禾的文章，這一看，高拱愣住了。

　　就象是字體一樣，可以輕易的看出一個人的字體來，包括寫定的習慣。

　　文章也一樣。

　　高拱一看這文章，心中就已經了然。楊俊士那一篇文章是出自誰的手了，因為這兩篇文章之中，相似之處太多。那一篇更成熟，更嚴謹。但這不是問題，可以理解為，那一篇是花長時間用心寫，細心打磨的。

　　而這一篇，隻有幾個時辰的時間，有些倉促了。

　　但，兩篇文章的細節關鍵之處，確實象是出自一個人的手筆。

　　高拱沒問，也沒有說破，要說破不是在這裡。當下提筆:“浩然呀，這一處……，回乎二字用好，但接下來，你再加一字，不是有學而，改成人有學而……其用意……”高拱講的很細。

　　給王長禾講，比給自己三個兒子講舒服多了，那三個榆木頭腦袋呀。

　　在高拱眼中，王長禾似乎對八股文已經有了深入的學習，而且分析的已經相當深入。可以說，在這個年齡上，王長禾對八旗股文的理解，已經近於妖了。

　　王長禾心中也在佩服，不懂是首輔，對八股文的理解與認知。遠不是後世的現代，那些教授靠著各種史料的分析猜測。這就象是一桶水，後世教授憑借史料，猜測，分析，可以探知到桶的三分之二。

　　而高拱，卻是直接探到桶底的。

　　王長禾就在高拱的船上住下了，同級別的官船。楊俊士卻沒敢上這條船，無他，心虛！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高拱真的是盡其所能把自己的知識傳授給王長禾，特別是針對應試所需要的經義，策論。不斷的給王長禾出題，不斷的分析研究。

　　一直到第七天，高拱對王長禾說道:“在我府中住些時日，可好。”

　　“一切依老師吩咐！”王長禾沒有拒絕的理由。

　　“也好，在鄭州停半天，然後隨為師先去浦州楊家，為師訪友的信已經送去，這是一定要去的。而後再回來，過了年你再北上，去太原參加童生試。”

　　“一切依老師吩咐！”王長禾既然已經認了高拱為老師，也就不會玩那些花活了。

　　過開封的時候沒有讓停船，而是直上鄭州。這個時代開封才是河南的省會，省治在這裡，官樣的名稱是河南承宣布政使司，而鄭州則隸屬於開封，州級別。

　　次日，船靠碼頭，鄭州知州早就安排人在這裡，一聽到船到了，趕緊就過來迎接。高拱的老家在新鄭縣，同樣隸屬於開封府。

　　高拱去碼頭，而對迎接者總要有個禮數。

　　王長禾在房間裡讀書，卻誰想門給從外面推開，王長禾也沒當回事，隻當是雀兒進來了。所以沒有抬頭，隻是吩咐了一句:“給本少倒杯水去。”

　　啪！王長禾拿在手上的書給從上面壓在桌上，王長禾一抬頭，看到的一張熟悉的陌生人的臉，戴著面紗的臉。說熟悉，因為在碼頭上見過，說陌生他不知道這是誰。

　　正是高四小姐，名字對於她這個身份來說，隻能家裡的父母，還有未來的夫婿有資格知道。其余的人永遠不會知道。

　　高四小姐快速的拉下了面紗，讓王長禾看了一眼，然後又快速的戴上。什麽話也沒有說，轉身飛快的離開了。王長禾愣住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高四小姐已經跑掉了，隻聽外面有人喊:“架扶杆，四小姐下船！”

　　“不會是她吧！”王長禾心說，高拱要招自己作女婿，難道是……

　　王長禾忍不住笑了，果真是美女，而且不滲半點水分的美女，更特別是，看跑開的姿勢這丫頭估計沒纏腳，至少沒有往可怕的那個程度去纏。好，真好。

　　心中有激動，但王長禾也不會有所動作，心理年齡已經不是少年那種衝動。

　　幾個深呼吸之後，王長禾就冷靜了下來。

　　船在鄭州停的時間很短，隻有半個時辰不到，然後就重新起航了。

　　路上，也沒有太多的變化，高拱除了每日布置作業，每日講課之外，沒有和王長禾聊過半點除了學業之外的任何東西。每天的話題，也僅限於如何寫好八股文。

　　這一天，船終於到了浦州碼頭，這碼頭本身就是在河東縣的。

　　河東縣楊家村，楊家大宅。

　　對於高拱的到訪楊博是出迎五裡，七裡就到碼頭了，這算是大禮了。

　　“楊公氣色極佳，倒不象是病養之人。”高拱遠遠的就一拱手，兩人走近這才說道。

　　楊博一握高拱的手:“這閑下來，弄孫為樂倒是一件趣事。浩然有一個方子，雖然簡單但卻是極有效，養生之方。高老不如也試試，我讓家中已經炮製了一些，到了我們這個年齡，要好好養一養呀。”

　　兩個老頭倒是有說有笑，相互握著手往回走。

　　進了楊家大宅，高拱壓低聲音對楊博說道:“楊公，我給你背一篇經義，聽聽。”

　　背經義，這會背什麽經義，楊博有些糊塗，可還是回答:“高公背來聽聽！”

　　“聖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蓋聖人之行藏，正不易規，自顏子幾之，而始可與之言矣……”一篇不算長，可這樣華麗的東西看過一眼自然就不會忘記，更何況高拱還說認真的讀了三遍呢。

　　好文章，絕對是好文章。“好文章！”楊博沒想著誇，卻問道:“誰之作?”

　　“楊公以為呢?”高拱也沒回答，反而反問了一句。

　　“莫不是……”楊博有些吃驚，帶著一絲驚喜:“莫不是浩然之作?”

　　高拱笑了，示意左右退後幾步:“這是在南京文廟內，令二公子所作，現張貼在南京文廟的牆上。一文驚了江南！”

　　“請家法，把那逆子……”楊博氣的臉都紅了，吩咐之後又補充了一句:“那浩然也帶來，進我的書房，不得打擾。”

　　高拱趕緊就勸， 楊博卻一擺手:“我無事，這養生茶極是不錯，要放在半月前這會我怕是已經暈倒了，此時隻有些許頭暈。”

　　一刻鍾後，楊博書房。

　　兩個跪在地上的人，兩個坐在椅子上的人，一個站在一旁的人。楊博又喝了一口水，拿起藤條也不說話，劈頭蓋臉一陣亂打，打過又坐下喝水。休息片刻之後，再提起藤條劈頭蓋臉打了十幾下，然後又坐下休息了。

　　被打的隻有一個人，楊俊士。

　　跪在他旁邊的自然是王長禾了，此時他的身份，無論是學生，還是晚輩，他跪著合適。

　　而站的則是楊俊民，那篇文章高拱已經寫了出來，他看過之後也不相信這是自己弟弟的水平，就楊俊士這樣的水平，寫不出來這樣的文章。

　　可楊俊民沒有勸，讓打，盡管打。

　　“說說吧！”楊博這才開口問為什麽，剛才先打，打完了再問。

　　這就是大明的孝道，不需要理由，父親打兒子，盡管打。就是糊塗不明白原因也要跪著讓打完，這才能發問。更何況楊俊士太清楚自己為什麽被打了。

　　“江南士子，兩年後的必有一甲之才。踩他們，南北之爭中已經佔了名。踩他們，將來會試之後憑空也能多幾分。踩他們，想來是許多人願意看到的。踩他們，二哥必信心大增，後年會試必中二甲。”王長禾跪在那裡代替楊俊士作出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