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洪澤湖大營。
與曹軍脫離了戰鬥的江東軍陸續地燃起篝火,開始埋鍋造飯。空氣中還是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是被北風從北面吹來的。在蔣欽的策應下,陸遜總算是艱難地擺脫了猶如附骨之蛆一般的張遼,暫且將大軍駐扎進洪澤湖大營。在安排好防務之後,所有的將官都是聚集在陸遜的帳中議事。
“今日一戰,我軍死傷大約在6000人左右,敵軍的傷亡雖然不明,但是肯定是不到4000!”看了看眾人之後,陸遜沉聲道。這個傷亡比例一說出來,幾乎所有的人臉色都不太好看。自己雖說兵力稍微沾了一點優勢,但是要是一直照這個比例死傷下去的話,自己肯定還是耗不起啊。更別說如今張遼的麾下,還有足足5000騎軍蓄勢待發。只要稍有頭腦的人都明白,一旦他們投入戰鬥,那麽整個對戰雙方的實力變化,會發生根本性的變化甚至是逆轉。
“這一仗打得實在是窩囊啊!”恨恨地揮了一下自己的拳頭,周泰心有不甘地道。除了他之外,其余的人臉色也不太好看。這一戰陸遜奉命提軍北上,抵禦前來進犯的張遼。但是交手之後,己方卻全然不是對方的對手。更讓人耿耿於懷的是,自己的兵力還比對方要多一些。
“咱要是也有騎軍就好了,張遼這混帳,仗著他有幾匹破馬。居然就這麽得瑟!”徐盛也是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聽了他的話。所有的人都是一聲長歎。江東不產馬,組建騎軍本就是癡心妄想。而自從投降劉備之後,也曾調撥一些騎軍前來駐扎。但是沒想到的是,長江以南的水土並不適合這些嬌貴的牲口,花費了大力氣調來的騎軍,倒有一小半因為染上疫病而死去。還沒等到獸醫們找到有效的方法避免,北伐之戰就已經再度開啟了,這也讓江東軍憋氣不已。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也只能另想辦法了!”陸遜皺眉道。看著陸遜在廳內踱來踱去。一眾將領倒也不敢對他輕視。陸遜雖然年輕,但是在他手裡吃過苦頭的,可是包括先前的江東大都督魯肅。而且陸遜談吐行事極其老練,並且有一種神秘莫測的高深感。雖然這一仗大家沒勝。但是比起從前孫權那動不動被張遼打得滿地找牙,已經是強了不止一點半點了,因此倒也沒有人責怪他什麽。
“有辦法了,幼平,你且派人回江東傳令,讓子平過來一趟!”驀地陸遜停住了自己的腳步,有條不紊地下令道。所謂的子平,乃是周瑜兄長之子周峻,現任吳郡都尉。前番周循叛亂之時,周峻並未附逆。因此事後並未受到牽連,這也是現如今周家碩果僅存的,還在出仕的男兒。
“喏!”周泰應諾道。將自己的計劃想了幾遍之後,陸遜確定並沒有什麽問題,這才淡笑一聲喃喃自語道:“張遼啊張遼,我陸遜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
陸遜不知道的是,此刻張遼也對自己的功虧一簣頗為懊惱。事實上,就在半個月之前,張遼還對自己的前景感到頗為迷茫。奉命總督青徐戰局的他,手頭上能夠調用的兵力也不過就四五萬人。更何況徐州乃是四戰之地無險可守。敵人可渡洪澤湖北攻彭城,可走海路攻打東海,甚至可以自梁郡東進下邳。以張遼手頭上的這點兵馬,想要得保徐州不失,實在是太過艱難了一點。
盡管如此。在曹操下達了任務之後,張遼還是毫不猶豫地接受了。面對王平和陸遜的兩路來犯人馬。張遼選擇先行擊破陸遜。以青州刺史臧霸和徐州刺史高柔駐守住下邳和彭城,抵禦西面敵軍的來援,張遼自己親率主力,和陸遜決戰於洪澤湖畔。雖然佔據了一定程度的上風,但是距離徹底地擊潰敵軍,卻還是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如果對手只是陸遜,張遼倒也能夠優哉遊哉的樣子和對手玩持久戰,但是問題是其他的戰場也將陸續開戰,一旦有其他的勢力介入,那麽勝負就很難說了。此刻張遼的心中,已經有了一絲擔憂,而且是越來越強烈。這不是什麽預感,只是征戰沙場數十年來,已經培養出來的一種本能。
張遼沒有料錯,事實上此刻在其他的戰場上,戰鬥也是開始打響了。深秋的涼風吹拂去清晨層層薄霧,葉縣的城牆上,守將張頜看著城牆下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敵軍,嘴角也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整整二百架投石機,在張頜面前一字擺開。饒是張頜久經沙場,也知道自己這一次是碰到硬茬了。事實上,雖然同樣作為許昌的門戶,但是相比較夏侯淵鎮守的襄城,自己鎮守的葉縣無論是城牆堅固程度,還是守軍的精銳程度,都稍微稍遜一籌。在張頜出發領軍駐守昆陽之前,曹操就曾經提醒自己的愛將,對方很可能先挑軟柿子來捏,避開襄城這個硬骨頭,先拿自己這邊的葉縣下手。
所以說,對於對方這樣大兵壓境的舉動,張頜並不是沒想過,但也只是想想而已。萬沒料到的是,對方居然這麽看的起自己,對付區區的葉縣,都一下子就使出來了200台投石機,劉備啊劉備,你也真是夠下血本的了!
此時圍攻葉縣的人馬,足足有九萬之多。其中七萬是關羽的荊州軍,還有兩萬則是近年來在汝南操練的新軍。劉備的意圖很明顯,就是看準了張頜不足以與己方相抗衡,索性是拿他來做練兵的對象。讓那兩萬新軍在這裡接收一下血與火的洗禮,積累一點經驗之後,再投入到更加殘酷的戰鬥中去。這一點攻城的關羽和馬謖自然是清楚。張頜卻也是隱隱約約感覺到點什麽。
“二將軍。我軍的投石機都準備好了,可以發射了吧!”優哉遊哉地騎著馬來到前線,馬謖向一旁的關二爺悠悠然問道,卻發現他一直是在看著這些龐然大物發愣。自己認識關羽也有十幾年了,倒是很少見他這樣啊。
聽馬謖這麽一問,關羽也是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看了看這些投石機,關羽也是歎了口氣這才道:“幼常,我看這批霹靂車和以前的,樣式又是大有不同啊!”
“是啊,這些都是我們最新研製出來的一批霹靂車。論威力絕對是要冠絕當世的!”馬謖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這批霹靂車,乃是馬謖和諸葛亮以及他那巧手老婆黃月英聯手,在這兩年期間內,在原先的基礎上進行加工。所研製出來的最新霹靂車。無論是射程還算精準度,比之從前都有了極大的提高。甚至馬謖敢不誇張地講,這已經是冷兵器的巔峰之作了。在沒有發明火藥的前提下,這東西的性能以及威力再度提升的空間,已經是不太大了。
“好吧,那就開始吧!”用有些複雜的眼神看了一眼這些霹靂車,關羽還是下令了。伴隨著一名投石都尉揮動自己手裡的小旗,早已蓄勢待發的二百架投石機幾乎在同時完成了一個動作——投射!
“嗖!”“嗖!”“嗖!”,伴隨著這刺耳的破空之聲大作,200塊百余斤重的巨石一起被拋上天空。在空中籠罩成一片巨大的死亡烏雲,往昆陽的城頭籠罩了過去。這片烏雲似乎在空中飛行了很久,又似是只是轉瞬之間,就呼嘯著砸上了昆陽的城牆。在巨大的轟鳴聲中,半年前才經過加固的昆陽城樓,開始驚恐地顫抖了起來。不少守軍士卒甚至腳下不穩,摔成一片。
“小心閃避!”張頜隻來得及招呼了一句,就只能狼狽地避開。百余斤重的巨石被甩過來,就算是呂布再世,恐怕也無法依靠人力與之相抗衡。張頜很有自知之明。並沒有選擇硬抗,而是利用對方發射石塊的間隙,讓弓箭手還擊。
“喲呵,還在還擊,很有勇氣嘛!”看到箭矢射下來。馬謖也是一愣。不過正所謂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在張頜極其不解的眼神中。所有的二百台投石機都開始陸續回撤,直至距離城牆差不多300步才停駐在那裡。
“難道他們的霹靂車射程有這麽遠?”張頜一時間幾乎是難以置信。當年官渡之戰的時候,張頜可是見識過曹軍的霹靂車的。若論射程,曹軍的霹靂車充其量也就是200步左右。這些年雖然劉曄對此有過改進,但是一來劉曄畢竟是朝廷大員,很難為了一件機械投入太多的精力;二來就本身而言,他也不是專業的機械人才,因此曹軍的霹靂車論射程,充其量也就是250步左右,這還是居高臨下才能達到的射程。現在對方撤出300步之外,難道還能砸到自己不成?
答案是能!這批最新的投石機,射程足足有380步左右。在300開外的這個距離,依舊是能夠把百余斤重的石塊,給狠狠地砸上昆陽的城頭。相反的,曹軍的箭矢和弓弩卻是無法達到這樣的距離。整個場面,整個就是完全的只能挨打而不能還手,讓張頜鬱悶地幾乎快要吐血了。
本著棒打落水狗的精神,荊州軍自晌午開始,到傍晚時分都進行了不間斷的轟砸,直至暮色降臨才告一段落。而此時,空氣中固然是彌漫著令人眩暈的刺鼻血腥氣味。城上城下,更是到處可見凝固後變黑的血跡。
城樓上面的情況更慘,在青石板鋪成的地面上,到處都是鮮血、肉沫,以及碎裂的石屑,形成一團一團暗紅色的糊狀物,散發出刺鼻的血腥味,讓許多守軍士卒渾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這些肉沫肉醬在幾個時辰之前,還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一隊隊守卒苦著臉,強忍著胸口翻騰作嘔的感覺,將受傷的同伴抬下城去施治,並清理著城樓上這一片狼藉的物事。時不時地就有幾個人,甚至十幾人忍耐不住眼前的殘酷景象和刺鼻的血腥氣息,俯下身來一陣狂吐,直到將腹中的食物吐盡還是停不下,甚至連黃水膽汁都嘔了出來。
“將軍,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啊,這些荊州賊子的霹靂車太厲害了,我們不能光是縮在這裡挨打啊!”看著周圍狼藉的事物,杜襲憂心忡忡地對張頜道。
張頜的表情一片沉肅,似乎對眼前的血腥景象視而不見。半晌這才輕歎了一口氣,看了看眼前的眾人,這才開口道:“敵軍勢大,但是也非不可戰勝。世人皆道我張頜用兵求穩不求奇,只要謀劃得當,未必不能給關羽還上一手!”
當下張頜召集諸將,開始連夜議事。而與此同時,張頜派出的信使,也是連夜趕赴許昌,向曹操稟報此間的戰況。更重要的是,稟報那恐怖的霹靂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