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高祖三年(公元前204年)十月,漢將軍韓信率軍攻趙,穿出井陘口,命令將士背靠大河擺開陣勢,與敵人交戰。韓信以前臨大敵,後無退路的處境來堅定將士拚死求勝的決心,結果大破趙軍。自此之後,“背水一戰”就被比喻處於絕境之中,為求生路而決一死戰。
總而言之,背水一戰就是要把自己給斷絕了後路,然後爆發小宇宙。不過背水一戰也有個前提,那就是敵我雙方的實力不能太過懸殊。現在敵軍有上萬的騎軍,還有數目不詳的步軍,實力比自己強了不知凡幾。當此形勢之下,凌統也只能把更多的希望,寄托在援軍能夠盡快到達了。
一萬五千名荊州軍步卒迅速集結起來,然後東撤至淆水河邊。接著在陳到的號令之下,在河岸結成半圓陣,背靠著河岸準備抵禦。接著一輛輛的大車被推上前,攔在了第一排。這些大車都是經過特製的戰車,不僅比一般的輜重大車體型還要大一些,而且車上還安置了床弩,每車之上配備十人,各有職責。
就在陣勢剛剛結完之後,黃卓匆忙間走來,向陳到低聲稟報了幾句。陳到點了點,往淆水下遊看了看,果然在極南的地方,看到了一些異樣的東西。雖然距離很遠,但依稀能辨出似乎是船桅。有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數艘荊州軍的戰艦,逐漸出現在士卒們的視線之中。看到自家有人過來接應。正在列陣的士卒們也是心裡稍微有了點底子。進而全神貫注地準備迎戰敵軍。
而就在這時,敵軍也逐漸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一望無垠的河西平原上,一條黑線逐漸出現在了地平線上。接著這條黑線越來越粗,越來越近,赫然便是一支精銳騎軍,氣勢洶洶地往自己這裡衝來。
“傳令下去,槍、戟兵以什為單位,封堵車陣空隙,截殺突陣騎兵!”
“以排槍陣為掩護,床弩車、踏弩陣負責狙殺敵騎軍!”
“以旗語通知水師。準備護衛軍陣兩翼!”
看到敵軍殺上前來,陳到有條不紊地連下數道命令。陳到的鎮定,也是感染了士卒們的情緒,各支軍馬依照他的命令。開始不斷地運轉起來。
而另一方面,在仔細看了敵軍的軍陣之後,曹洪似乎也是想到什麽關鍵的事情,凝目仔細地將前方敵軍的軍陣,與四周的地形環境又看了幾次,然後抬頭看了看天,他的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狂喜的表情,最終還是忍不住哈哈狂笑了起來,這一來卻是讓身邊的將領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叔父,您笑什麽?”看曹洪笑得極為酣暢。曹泰小心翼翼地上前問道。曹洪的性格頗為暴躁,但是曹泰自幼就跟曹洪很親近,曹洪對這個侄子也是喜愛有加。此刻他笑得這麽開心,若換成旁人開口打岔,曹洪早就是一頓叱罵甩過去了。
曹洪用手裡的馬鞭遙指敵軍嚴陣以待的軍陣,不屑地問道:“子實,斥候們可曾打聽出來,此番來犯的這支敵軍的主將是誰了嗎?”
曹泰答道:“據打探,這支偏師的主將是敵上庸太守陳到,副將乃是凌統。”
陳到。還有凌統?曹洪聞言之後,卻是有些不以為然,嘿嘿一笑之後,這才繼續問道:“那麽此二人在這一戰之前,可有什麽聲名顯跡嗎?
也不知道曹洪是久在關隴。對荊襄之事不熟悉,還是故意表示出對敵軍的不屑一顧。曹泰隻得老實答道:“聽聞陳到此人,乃是劉備手下極器重的大將,當前劉備攻取漢中之時,便是此人並圍新城,活捉了張魯。至於這個凌統嘛,從前是東吳孫權的部下。數年前孫劉交兵於豫章之地,他跟隨呂蒙兵發荊南,結果呂蒙兵敗被殺,他被俘之後投降劉備,被封為新城太守。”
曹泰倒也不是吃乾飯的,對於敵軍的虛實倒是打探地一清二楚,曹洪聞言卻是冷哼了一聲,這才不屑地開口:“一個只能欺負張魯妖道的匹夫,一名貪生怕死的東吳降將,哼哼,關羽以此二人來統帥偏師攻打我宛城要地,看來他與從前一樣,還只是一個有勇無謀的匹夫,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面對曹洪所體現出來的自信,曹泰卻顯得十分謹慎,當下仔細看了看敵軍的軍陣之後,這才開口道:“叔父,我觀敵軍此陣,實在是堅實異常,而且是背水拚死一戰,又有水軍接應,只怕我們難以將其迅速擊潰啊!”
聽了曹泰的這番話,曹洪卻是哈哈大笑道:“子實,你實在是太高看這兩人了。背水一戰固然是可以激發士卒的士氣,但是現在他們幾乎全都是步卒,如何能以血肉之軀,與我這鐵騎相抗衡?我軍只要上前衝擊,擠都把他們擠壓到河裡去了。再說既然是背水一戰,如何又調取水師接應?如此一來士卒們心中存了偷生之念,反倒不會奮勇殺敵,豈不是自損戰力!”
聽聞曹洪一言,曹泰看了看敵軍的陣型,再在腦海中仔細一想,也不禁也眉開眼笑道:“叔父所言極是呀,看來這陳到和凌統自己耍小聰明,但卻不知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當真是在自取滅亡了!”
“既然他們是在自尋死路,那麽我們就趁早成全他們。待剿滅了這一支偏師之後,再去汝南匯合魏公,收拾了關羽再對付劉備!傳令三軍,全部突進!”曹洪收斂住笑容,沉聲下令道。
“諾!”眾將一一聽令之後,立即各自全都去準備了。各支軍馬利用短暫的時間稍稍休息恢復了一些元氣,至下午申時時分。這場涉及數萬人的激戰。終於是在南陽的大地上拉開了序幕。
“嗚——嗚——!”號角聲越來越密集,越來越響亮,此起彼伏,天地間滿是振聾發聵的鼓角聲。伴隨著翻騰的煙塵直衝霄漢。此時太陽已經西傾,天空中的雲朵泛著隱隱的紅赤之色,為地面上即將開啟的血戰憑添數分慘烈的意味。
曹洪不留任何余力,兩萬余曹軍騎步軍排成密密麻麻的數十個方陣,如潮水般鋪天蓋地,狂卷而來。曹洪親率一萬鐵騎為先鋒,力圖以最迅猛的力道衝垮敵人的軍陣。將敵軍的陣型撕裂。兩萬步卒隨後跟上,隻待自家的騎軍衝垮了敵軍的陣型之後,就立即從缺口處殺進去,將這些步兵衝入河中掩殺。
此時雖然已經是春天。但是氣候依舊是極為寒冷,渾身披著數十斤重的甲胄的士卒一旦落入冰冷的水中,等待他們的或許只有死亡一途。就算是水性再好的人,也會被同伴拖下水,很難全身而退的。從這個角度來說,荊州軍幾乎是相當於背靠著懸崖而戰的。
“殺!殺!殺!不要停,一舉衝破敵陣!”雖是身為主將,但曹洪卻仍如同普通士卒一般,衝鋒在鐵騎軍的最前列。他那雄渾有力的怒吼聲,無時無刻不在戰場上回響著。在他身後。一萬鐵騎風卷殘雲一般殺上前來。
這一萬騎軍雖然不是曹軍的精銳虎豹騎,但是同樣也是非同小可的精銳重騎軍。全軍上下人人都是一襲黑色的重甲,身跨黑色戰馬,手持黑色騎槍,一般步卒面對這支從頭武裝到腳的鐵甲重騎,根本連下手的地方都找不到。往往一刀砍下,一槍刺出,還沒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接下來所面臨的命運,就是被黑色的騎槍刺穿胸腔。亦或是被巨大沉重的戰馬直接給踏成肉泥。
絕不能讓敵軍衝進來!感受到敵軍騎軍開天辟地般的氣勢,自陳到以下,所有的人心中都是有數了。待到騎軍進入射程之後,陳到也是一聲怒吼:“給老子放箭,狠狠地放。射死這些曹狗!”
“放箭!”伴隨著這樣的怒吼,荊州軍所有的弓弩開始發威了。不止是軍陣之中的。就連水師的床弩也在為同袍們加油助威。在曹軍距離他們還有差不多兩百步的時候,第一輪的箭雨就已經不期而至。與此同時,在他們面前雜七雜八地布置了一些障礙物。或是粗糙的拒馬,或是被丟棄的輜重大車。這些障礙的目的不在於傷敵,而在於阻敵。一旦前進受阻,荊州軍的弩弓兵便得到一些活靶子。
第一波箭雨如期而至,帶著尖銳的呼嘯衝天而起,力道強勁的箭弩猶如一片烏雲疾速掠過天空,而後狠狠地向奔騰中的騎兵狂潮覆蓋下去。但是目標並不是曹軍,而是主要瞄準了他們的戰馬。
曹軍很有經驗地為自己和坐騎撥打著這些箭枝, 但是傷亡畢竟不可能完全沒有,更何況攻擊的主要目標居然是戰馬?在淒慘的嘶鳴聲中,百余匹戰馬轟然倒地。在慣性的驅使下,龐大的軀體仍要向前滑行7、8步,才能勉強停下。只是苦了馬上的騎士,即使僥幸逃脫了箭矢透體,也不免被戰馬倒地的動作狠狠甩落在地,倒霉的人更是直接被戰馬的軀體壓在身下,非死即重創。由加設血槽的特製弩箭造成的創傷,對中箭的人和馬的傷害是足以致命的。熱騰騰的鮮血從創口處無法抑製地激射而出,如同一個個小噴泉一般噴出妖異的血花。
盡管早已預料會有這樣的損失,但親眼看到一匹匹戰馬轟然倒地,曹洪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憤懣,奮力格飛了一支射向自己面門的箭矢之後,曹洪厲聲長嘯道:“衝,衝……殺進去,殺進去,一個不留,全部殺光!”
轟隆的鼓角聲震天動地,無數曹軍士卒縱情呼號著,冒著箭雨向荊州軍的軍陣發起衝擊。如此瘋狂的景象,連作為對手的荊州軍將士深感驚歎。然而戰場之上本來就是你死我活的事,驚歸驚,歎歸歎,手下卻不允許容半點情。
兩輪箭雨過後,曹軍已經是衝到了距離荊州軍不過百余步的距離。看到這一幕之後,陳到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臉上的表情極為扭曲,也不知道是因為過度的興奮,還是恐懼。揮下右手,陳到開始下了另一道命令。
“連弩手,開始截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