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君垣和風少羽帶著一個女子來,直到相見的時候,方景奎才知道這個外甥為什麽會百般阻撓、不讓那個女大夫給他看病了。
這小姐長得忒俊了。
只見她身量中等,走起路來端莊沉穩,邁步間紅裙飄飄襲地,心被撩的癢癢。再說那臉,小巧清冷配上一雙黑漆如墨的眸子,簡直是褒姒再世。
就是他得了也不願意與人分享。
方景奎就喜歡這樣裝高貴的小可人兒。
他目光不錯開的直直盯著這個女大夫,身子不用自主的做起來。
風少羽雙手握拳,恨不得打死這個老色鬼,只可惜不能帶兵器來見太守,不然他一定宰了他。
感受到舅舅的不懷好意,蘭君垣不動聲色上前一步,擋住了林孝玨的身影。
美人在視野中消失,方景奎回過神來,就覺得腹下一疼。
“哎呦,哎呦……快來人……”他痛苦難言的捂著肚子,立即有侍女過來攙扶他,侍女扶著他去了裡間。
他一走,緊張的氣氛就緩和許多,蘭君垣回頭看著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林孝玨,擔憂的問道:“你若覺得不舒服,我即可帶你出去。”
風少羽也抱怨:“怎麽都不記得把臉遮一遮。”
三個人離得很近,他們都用別人聽不見的聲音說的。
林孝玨心想,越是遮掩就越會引起別人的好奇心,方景奎這樣的人,只能直面她。
她微微抬頭用篤定的聲音回答蘭君垣:“相信我。”
三個字飽含了彼此之間所有的了解,蘭君垣目光駐足一吸,也篤定的點點頭:“相信我。”
林孝玨淡淡的勾勾嘴角。
風少羽不解的看著二人。搔搔頭,都不用好好說話了嗎?這兩個人他越來越不懂了。
片刻後方景奎又回來了,在侍女的攙扶下,他笑著臉走到林孝玨面前,一定要和林孝玨面對面,蘭君垣都被擋在一邊。
林孝玨波瀾不驚的微微施禮。
哎呦,見到大官都不怕。這小女子有意思。方景奎笑意加深,伸出一隻胳膊,站著就讓林孝玨給他把脈。
林孝玨看他的目光全部凝聚在她的手上。
林孝玨微微搖頭:“先說。症狀吧。”望聞問切,四診法中,切在最後。
方景奎聽見美人的聲音明顯的一愣,怎麽還是個結巴啊?
難怪要做這搖鈴竄巷的勾當。天生有缺陷,可能是家人不供養逼出來的。
方景奎認定自己想的是對的。對付這種女人,就用金錢和權勢誘惑她。
“小姐這邊請。”他放下手,很客氣的將林孝玨引到一邊,然後徑自做到羅漢床上。
並沒有給林孝玨讓座。很明顯的,他把她當普通的下人使喚。
一般大官家裡請大夫,大夫都得站著伺候。皇宮裡更甚,太醫要跪著診脈。跪著搭話,直到診病完,再跪著出去,全程沒有一點尊嚴。
所以這大夫是個下賤的營生。
林孝玨臉上並沒有什麽不愉快,她剛要問診,蘭君垣和風少羽就不樂意了。
蘭君垣走到舅舅身邊,讓侍女那把椅子過來。
方景奎一看他就來氣,怒道:“你怎麽還在這?城不用攻了?仗不用打了?你很閑?”質問聲一聲比一聲高。
蘭君垣有禮如故:“外甥擔心舅舅的身體,想知道是什麽病。”
方景奎火更大了:“我什麽病?我能什麽病,還不是讓你給氣的。”想想外甥氣他之前就病了,忙改口:“都是那些匪寇鬧得,為了剿匪我是心力交瘁啊……”
風少羽都快聽不下去了,蘭君垣淡笑著道了聲:“舅舅辛苦了。”
“辛苦是應該的。”方景奎語氣緩和下來,神情也又憤怒變得肅然。
“我這裡要診病,你們還是先出去忙吧,不要耽誤大事。”
這你們說的是他跟少羽,蘭君垣新明鏡舅舅對小姐沒安好心,怎麽會走?他欲要強留。
林孝玨突然道:“君子非禮勿聽,病患的隱疾,的確不應外泄,蘭公子和風公子,不妨在帳外,等我。”
蘭君垣用擔憂的目光看著他,那意思好像再問,你一個人能行嗎?
林孝玨淡淡一笑,眼皮錘了垂。
蘭君垣心領神會,向舅舅一拱手:“那外甥先行告退,一炷香過後來接小姐。”
說完不容方景奎不同意,轉身拉著風少羽就走了。
方景奎心裡那個氣,暗罵道:“小畜生,跟老子搶女人,你還嫩了點。”
雖然被一雙騷,賤騷,賤的眼睛一直盯著,但林孝玨還是可以心無旁騖的給人看病。
詢問下,這個方景奎的症狀是泌尿出了問題。
小便的時候疼痛難忍,每次都感覺像刀割一樣疼痛,想一想,撒尿跟上刑場一樣,每撒一次,就是一刀,還不如做太監痛快,那份痛苦,就別提了。
敘述病情的時候,方景奎都是垂著胸說的。
林孝玨靜靜的聽完,突然問道:“您是不是,尿液渾濁?”
“啊?”方景奎一愣。
林孝玨又一次認真的問道:“是不是白濁?”
這回聽清了,不是聽錯了,這小姐真的是問的白,濁。白濁就是尿精,也就是小便渾濁,混濁物就是精。液。
十五六歲的女子就知道男子精,液,還臉不紅耳不赤的問出來,哎呀,他生平也非常喜歡這麽沒羞沒臊的女子啊。
方景奎像是找到了知音,抱怨道:“小姐說的沒錯啊,小便滴白,便時莖中如刀割火灼而溺自清,唯竅端時有穢物如皰膿目眵,淋瀝不斷。初與便溺不相混濫,真是太痛苦了。”
林孝玨很認真的點頭,仿佛能感同身受一般。
“那您這病,是怎麽來的呢?”她問道。
方景奎這病患了多時了,一直不好意思跟別人講,有的大夫看了就給他開補腎的藥,但也沒好。於是他就把大夫殺了。
像這種不用他說。就能猜到症狀的大夫還是第一個,還是他喜歡的女大夫,怎能不大吐一番苦水。
他委屈著臉。恨不得捏著大夫的手,如訴如泣道:“還不是聽信了讒言,我一好友給我一本秘籍,上面說如果在房事的時候精氣不泄。就能長壽,還能延緩衰老。越活越年輕。精液回流,再補先天。”
林孝玨淡淡掃他一眼,搖搖頭:“可見是假的。”
方景奎感覺到哪裡別扭,但一想就過去了。沒有細追究,接著感慨道:“真假不知道,我就照著上面的法子說的練。就此堅持了五六年,就現在這樣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法子錯了。”
他悔恨的攤攤手,表示無能為力的樣子。
林孝玨不動聲色的坐直,五六年,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同房的時候,精液不流出積攢起來,就會*,敗精久蓄,已足為害,況且這老鬼還想著算計人,看他脈相,左存浮而無力,左為陽脈,寸關尺分別對應心肝腎,右為陰脈,寸關尺對應的髒腑為肺,脾,心包。
他這是敗精積多,勞費心神,所以心腎不交,不病才出奇呢。
“我看你雖然年紀小,但聽口氣懂得不少,我這病你能治好嗎?”
經過一番敘述,方景奎見這女子一直都是胸有成竹的樣子,於是問道。
林孝玨認真的點頭:“能治好。”
方景奎喜出望外:“那塊給我治啊,怎麽治,吃藥還是針灸,用不用按摩,要不要脫衣服啊?”
他囫圇著就要更衣。
林孝玨不知道他從前看過什麽樣的大夫,反正他的行為挺奇怪的。
她淡淡的叫住他:“大人,我能治好,但是不會給你……治。”噎了一下,她慢慢將自己的意思表達出來。
方景奎愣愣的看著她:“你說什麽?”沒聽清。
林孝玨再次強調:“不治。”
“你好大的膽子。”方景奎惱羞成怒站起來,剛好高過她半個頭。
憤怒一指道:“你東問西問,問我了一堆話,能治好最後卻告訴我不治,誰給你的膽子,你當我是好耍的?”
林孝玨感覺到臉上被水樣的東西噴到了,她後退一步,不亢不卑道:“耍你又如何?”
“啥?”方景奎當即傻了眼,他是一方太守,她一個搖鈴竄巷的賤人,她耍他?
“你是不是沒聽過我的威名,當我是泥人好捏?你找死吧?”
方景奎從桌底下拔出寶劍,就要襲向林孝玨。
說時遲那時快,林孝玨不躲不藏,危機中說出一句話:“殺了我你就等死吧,這世上沒人能救你。”語速之快,且狠厲,一點都不結巴。
方景奎身子一震,想了想把寶劍放下,眯起眼睛,他防備的看著林孝玨:“你既然肯問診,就不會是真想不給我醫病,那你為什麽又反悔了?說……”寶劍又指過來:“是不是有人指使你這麽做?”
手中鋼劍擎著,時刻做著殺人的準備。
林孝玨微微一抬下巴,冷哼道:“少拿破劍嚇唬……我。這世上,沒人能指使我做……我不願意的事。我就是不想給你……醫病,因為你是壞人。”
她說話的時候黑漆的眼睛瞪得溜圓,表情也是十分的認真,就好像一個衝動的少年受了莫大的侮辱,一定要把面子掙回來了。
聽著天真又可愛的答案,方景奎怒氣突然沒了,他放下寶劍哈哈大笑。
“你可真是小孩,我怎麽是壞人?就因為外面那些賤民說我?別聽他們胡說。”手指帳外,面帶不屑。
“這天不應人,連日大雨,賤民吃不上飯要造反,我就算有三萬精兵也擋不住啊,不跑難道等死?就因為那些賤民要我抵抗到死,我才不會那麽傻呢。”他冷哼著,說著他的理由。
林孝玨依然淡著表情搖頭:“不是,你威脅我……”
“我威脅你什麽?”她話還沒說完,方景奎就打斷他,結巴爭不過正常人,林孝玨暗暗扯了扯袖口。
她聽方景奎道:“嗨,我那哪是威脅你啊,那些老郎中都是廢物,我都懶得殺他們,我說用他們的性命交換你,那是嚇唬君垣的,我那個外甥極其愛護名聲,你看,我一說要把罪名放在他頭上,他就把你帶來了吧,你還小,不知道人心險惡,人不可貌相啊。”
林孝玨心中嗤笑,連他外甥他也埋汰,他和蘭君垣相處的日子並不長,但一個人是怎麽對她的,好還是不好,是虛情還是假意她還是分得清的。
林孝玨很無辜的撅起嘴巴:“我說,你抓了我的……丫——鬟。”丫鬟二字頓開來說,特別強調。
方景奎輕松的表情倏然轉為防備,他斜了一眼林孝玨:“你的丫鬟不見了?”他讓人去守在軍醫帳外,一來是想讓大夫給他瞧病,而來是他發現那帳子裡有女人。
他的人找機會是擄了她的丫鬟,但是手法很隱秘,沒人知道啊,她怎麽會知道的?
林孝玨看著方景奎閃爍的眼睛,淡淡笑道:“比美貌,我的丫鬟不如我,你還是放了她們……吧,不然……”她長吸一口氣才繼續道:“殺了我也不會,給你瞧病。”目光如炬的盯著別人的眼睛看,此時她看起來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冰山。
方景奎莫名打了個寒顫,隨即想了想,淫.蕩的笑了:“她們確實在我手上,也確實如你所說沒你漂亮,那就放了吧。”
兩個人雖然沒有挑明,但好像就完成了什麽交易。 放人,就這麽定了。
一炷香的時間剛好過去,方景奎讓人去把那兩個丫鬟帶來,又恰巧蘭君垣和風少羽掀帳進來,他們是來接林孝玨的。
林孝玨把與方景奎的協議說了一遍,她笑著對蘭君垣解釋:“方太守答應放了,我的丫鬟和那些,大夫,你去領人吧。”
他隻答應了放了丫鬟,什麽時候那些大夫也要放了?方景奎焦急的要說什麽,想了想,算了,太計較怕這小姐不高興,在喜歡的人面前還是要保存一點風度的,反正那些大夫也無用。
蘭君垣和風少羽聽到這才知道周一等人被方景奎抓了,蘭君垣無語的看著方景奎,意思是要個解釋。
方景奎攤攤手:“小姐要給我瞧病嗎,我先把她的丫鬟接來伺候著,省著用人的時候抓瞎。”
這算什麽強盜解釋,風少羽眯起眼睛。
林孝玨忙接過話茬:“人都放了,還不快去……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