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義軍的隊伍,錢勇等人暫時被收編,林孝玨帶著林府的人支撐起軍醫這一塊,周一,周二,陵南,連同路遙都有義診的經驗,五個人帶著其他人,給士兵診病,熬藥手到擒來。
因為有了大夫,且這個大夫醫術高明,瀕危的士兵好像找到了主心骨,士氣大增。
有時候醫術的魅力就是這麽大,就是能讓一個人完完全全信任你,只要你給這個人解除了身體上的痛苦,比什麽口號都管用。
風少羽一有閑暇就會來找林孝玨,身先士卒,與兵同苦,這是蘭君垣教給他的,很多時刻他會幫士兵排號,端藥,還給重病的士兵擦汗。
想他一個富貴公子,能做到此已經非常不容易了,也可見的,蘭君垣是個怎樣的人,他可以感染到身邊的人。
待休息時候,風少羽就會問林孝玨關於攻城的問題。
兩個人分別坐在書案對面,林孝玨不知道在畫些什麽,風少羽就天真的問,周一很好奇的伺候二人喝水,其實是要偷聽。
“你那個東西還有嗎?我們去把城門炸了怎麽樣?”
他說的是鋁熱劑,在無錫縣的時候她帶著他去炸城門,這少年就記住了。
林孝玨頭也不抬繼續畫,但這並不影響她回答問題。
她搖頭道:“沒有,我不是同你講過,那需要礦石,海水,配比,沒有預計,相當麻煩。”
炸無錫城門那次在她計劃之中,風少羽想到丫的心眼多,看來她早就想到縣官和少施氏會關閉城門這件事。
所有事都是按照她的預計在進行。難怪別人算計不過她。
風少羽眯起眼睛:“你腦袋每天裝這麽多東西,處處防著人,不累嗎?”
林孝玨呵呵一笑:“有人算計我,不自覺就想了,停不下來,也就不覺得累。”
風少羽氣餒的縮回肩膀,他怎麽就不會考慮那麽多事呢?
“那你會打仗嗎?”突然他又問道。
林孝玨蘸了下墨:“和醫藥有關的。我都會。”沒具體說會與不會。
打仗仿佛和醫藥沒關系。風少羽失望的努努嘴角。
“如果你會打仗就好了,哥現在每天隻睡兩個時辰,就是想攻下江西城。可是這地方更鐵一樣堅硬,根本無法突破,我也幫不上忙。”
他生的濃眉大眼,平時行事都是直衝魯莽的樣子。好似不會顧及任何人,今天同樣是蹙眉瞪眼。讓玉帶勒著的額頭看起來更加俊朗剛毅,但目光卻是與狂傲截然不同的擔憂。
可以與人感同身受的他,實在是比平常可愛對了。
林孝玨擱下筆勾嘴一笑:“你在擔憂什麽,蘭公子可以憑借。一己之力,空手套白狼,組織一隻萬人的軍隊。那他就可以,帶著這些人。保衛百姓的安康。”說著那個人,眉梢帶著驕傲,敬佩之情上臉。
風少羽被她的信任所感染,倏然點亮了目光中的激情:“是啊,哥是最老奸巨猾的。”嘴角一咧,煩惱頓消:“我怎麽可以不信任哥呢?大不了我和哥的性命就交代在這了,也不能氣餒啊。”握著拳頭給自己打氣。
這狀態也就持續了三息,見林孝玨匪夷所思的看著他,他又泄了氣。
想想固若金湯的江西城又沒了信心,他放下拳頭低聲道:“安慰自己的時候什麽都行,可事實還是改變不了,怎麽能快速破城呢?”
林孝玨很認真的想了想:“碰到一個,棄城而逃的太守,就行了。”
風少羽和周一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周一哈哈大笑,露出兩顆小虎牙,風少羽則是一臉氣憤。
“你還開玩笑?要不是哥的舅舅我就殺了他,棄全城百姓不顧就跑了,聽到這個消息都氣死我了。”
“要殺他,得先找到人啊!”林孝玨莫名其妙的說道。
風少羽以為她誤會了,擺著手趕緊強調:“我是想殺他,可他官職比我大,還是哥的親舅舅,你不知道哥有個好厲害的娘,會跟我記仇的……”
他又開始講起蘭君垣的母親來,聽著是個很厲害的女子,林孝玨和周一就默默聽著,這樣又過了一陣功夫。
忽然軍醫帳外傳來士兵的通報聲,風少羽一聽是自己安排在蘭君垣那邊的小探子,忙站起來道:“哥那邊好像有事,我得去忙了,有時間再來找你玩。”
誰有時間跟他玩?林孝玨笑著點頭,還沒等他出門就低頭忙手裡的事了,他走後,周一收拾一下略亂的蒲團,抱怨道:“這風公子真沒眼力見,我們小姐這麽忙,他竟然是來玩的,顯然要打攪小姐做事。”
陵南和路遙在大帳裡面忙事,聽了她的抱怨,陵南笑著搖頭,路遙則心想:“說的好聽,她忙個屁,天天寫幾個字就是忙了,再者說,怕被打擾就別搭理人家唄,欲擒故縱我看她巴不得讓滿世界的男子都來打擾她呢。”
也不知道林孝玨知不知道路遙心裡在罵她,她低著頭對周一到:“我並不覺得,被打擾……”
“看吧,巴不得吧?”路遙為自己的聰慧暗暗撇嘴。
“通常情況下,你做事的時候,有人來找你,你若覺得被打擾了,一定是業務不精。”林孝玨一直在說,像是在告誡誰一樣。
“比如我,如果我一盞茶就能,畫好這個圖,他即使來三個時辰,我也不會是負擔。”
周一聽得似懂非懂,偏著頭看林孝玨的稿紙:“可小姐到現在都沒畫好呢”
林孝玨點頭:“所以是我本事,不夠嘛,還當練習。”
小姐這根本就是把責任全部往自己身上推,當時三老爺要把她趕走,她也說不是三老爺的錯。如果世人都隻反省自己,遇事不推卸責任,或許這世道就不同了。
周一看著那畫,嘴巴緊緊的閉在一起。
林孝玨能感到她在用腦,淡淡的勾勾嘴角,繼續書畫。
風少羽出了軍醫大帳,邊往蘭君垣的帳處走邊問那眼線:“哥那邊遇到什麽麻煩了嗎?是不是王仕鵬狗急跳牆來叫陣了。”想了想叫陣會起戰鼓。也不是。
他急道:“別聽我問。你快說。”
眼線忙小聲答道:“是太守的人……”
“方景葵出現了?”風少羽提高了聲音,眼望四周,遠處士兵正在操練還好沒什麽人看過來。他忙壓低了聲音問道:“姓方的還有臉現身?”
眼線也鬼鬼祟祟的四顧一下,才道:“太守並沒有親自前來,他是派人來的。”
聽到這裡,風少羽提著的心落下大半。他沒來就好,現在百姓士兵。只要是有點血性的人,想到這方景奎都恨不得撕了他,如果他來大帳,按官職是比哥的官職大的。江西整個兵部都隨他調遣,到時候要是他一頭騎在哥身上。
他們的隊伍可不是朝廷的正規軍,都是三教九流為了一個共同目的而聚集在一起的血性男兒。這樣的軍隊,士兵怎會服一個棄城逃跑的大人?還不得造反?可如果不給權他。又是越權的大罪。
沒來就好,沒來就好。風少羽側著頭又小聲問道:“那他派人來做什麽?”
眼線小聲道:“是來要大夫的。”
原來方太守棄城逃跑真的沒跑多遠,正常他應該回京,但是水路走不了,他就只能潛伏在江西城周圍,伺機而動。
因為他的病一直沒有治好,聽說湖口鎮來了一位神仙小姐,剛好他要找大夫治病,可小姐先一步來到大營,他撲了個空,後來又聽說義軍頭領是自家外甥,就厚著臉皮來要人了。
風少羽聽完眼線的描述,肚子都快氣爆了。
他怒道:“小結巴怎麽能給他走?不說他好色成性,就說這安全,如何保證?你看他現在躲起來沒人找,但是小結巴一去,因為名聲在外,王仕鵬的人一定會四處搜索他們,萬一被王仕鵬抓到城裡去怎麽辦?本來就攻不下城池,誰去救人?他一個太守,坐到東躲西藏的地步,還有什麽臉活著……”
風大少越罵越來勁,最後把自己氣到不行,對眼線冷哼一聲:“我去跟哥說,他如果放人我就殺了方景奎去。”
一副誰放人就跟誰拚命的架勢,眼線想勸他什麽都給噎回去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風大少去蘭大人大帳裡鬧。
風少羽一進大帳就見一個模狗樣的將軍打扮的人坐在客人的位置上。
操了,他都沒有盔甲穿好不好?風少羽頓時怒了,也不管那人和哥說什麽,總之覺得這人傲的鼻子都翹上了天,噌桹一聲拔出寶劍,二話不說就朝那人攻去。
那人好在有點功夫,聽見金屬的碰擊聲,向後一仰,連椅子帶人都摔倒在地,又好在身手算是利落,躲過慈祥脖子的寒光,隻肩頭矮了一劍。
那人打個滾站起來,捂著肩頭看著風少羽:“哪裡來的小雜種?敢偷襲被將軍?”
風少羽鼻孔一哼,將寶劍橫在胸前:“小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風少羽!殺了你又能怎樣?”
蘭君垣有個最好的小兄弟,也是京城裡出了名的混世魔王,鄭國公長子風少羽,這個姓氏在國公中很特殊,一聽便能記住,原來是他,難怪這麽囂張跋扈。
那將軍急忙倒退三步,連連作揖:“原來是風世子,小人有眼無珠,有眼無珠,您千萬別跟小人一般計較。”
風少羽眼睛眯起,那將軍急忙將求救的目光看向蘭君垣。
蘭君垣躲不過,儒雅笑道:“少羽與我出生入死,我有什麽大事都會跟他商量,一般的小事也會交予他做主,您有什麽事不妨給他講,我這裡很忙。”將麻煩推給風少羽,打起了太極。
那將軍頓時急出一臉的汗,心想,常聽人說蘭君垣個性隨和好相處,從不與人難堪,的確他不與人難堪,他都將難堪推出去。
那可是他舅舅放的話,他不做主推給風少羽,風少羽都要殺人了好嘛?
那人硬著頭皮道:“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太守大人病的危機,只求一大夫而已,況且現在城池被佔,大人心中焦急啊,病就更重了,等大人病愈了也好帶兵打仗,給兩為世子爺添翼不是……”
他學乖巧了,不再仗著是別人舅舅的手下就頤指氣使,而是用別人舅舅來壓人,還說著冠冕堂皇的話。
風少羽靈活的大眼差點調出來,是添翼還是添堵啊?
他嗤笑道:“回去告訴你們大人,讓他趁早死了心,別以為哥是他的外甥就可以任你們這些狗仗人勢的欺辱,小爺還沒死呢,小爺在一天,他就休想將大夫帶走,如有不服讓他回京找我爹,找我姑媽,看誰怕誰?”
風少羽的姑媽是皇貴妃,皇后死後皇上再沒立過皇后,皇貴妃乃后宮之首,皇貴妃娘娘極得皇上信任,皇上因此也特別器重鄭國公,所以風少羽才能如此氣焰跋扈。
那將軍被罵的灰頭土臉彎下腰,只求蘭君垣。
“蘭世子,蘭大人,方才是小人錯了,小人不該坐著跟您回話。”丫的也不傻,風少羽要殺他多半是因為他對蘭君垣不尊敬。蘭君垣不動聲色動動嘴角。
那人還在繼續說話:“這麽回去,小人無法向太守大人交代啊。”他甚至是哀求的說,可見方景奎是給他下了死命令了。
蘭君垣很為難的看著他:“軍中沒有軍醫,好不容易來了大夫,若是走了那不是要動搖軍心?眼看攻城在即,神醫小姐是萬萬不能讓大人帶走的。”歎口氣他又道:“雖然是病在舅身,疼在我心,但為了江西的黎民百姓,為了天下蒼生,只能我不孝了。”
你舅舅都要病死了,如果真的心疼不應該派大夫去診治嗎?別人來要都不放人呢。
那將軍見自己裝慫這蘭君垣就更裝慫,他和風少羽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這黑臉還有些不自製,再拖延下去他性命怕不保。
最後他無奈的道:“那我隻好將世子的難處講與大人聽了。”
蘭君垣深施一禮:“大敵當前,望舅舅能諒解,這就要多麻煩將軍您了。”
還這麽客套,是真想風少羽宰了他吧?那將軍斜瞄一眼風少羽的劍,刃發著寒光蓄勢待發的樣子,腿都被蘭老兄嚇軟了。
“那小人告退,小人告退。”他彎著腰後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