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不,羞於賣弄,因為我懂。”
四娘質問林孝玨的藥方寫的過於詳細,有賣弄學問之嫌疑,林孝玨很實在的告訴她,好人出在嘴上,好馬出在腿上,她不說就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也就不會有人相信她的醫術,有時候賣弄也是一種宣傳。
她長得這麽小,又是個女子,如果她自己不爭取世人誰都不會相信她的醫術,四娘聽她厚顏無恥的陳情竟然無言以對。
她說的有道理啊。
“可你賣弄也得有個章法,就說這生石膏,明明是大寒之物,你方才不是說我不適合用大寒之藥嗎?現在又開了生石膏,上來就是四兩,這麽大的量,不是前後矛盾嗎?”
其實四娘看過方子和她講述病理,已然信她十有*,但這生石膏透熱之所確實是第一次聽見,看見自己熟悉的東西,她又忍不住問道。
“我還是,寫給你吧。”林孝玨也非常喜歡和別人討論醫學上的問題,碰到和自己身世差不多的人,她樂意分享。
應用生石膏那是張仲景在傷寒論中開了個法門,但是後世的醫家不知道誰說的,都認為石膏太涼,不敢大用,直到後世人繆希雍開始大力宣傳生石膏具有透熱外出的功能,後世的溫病學家學會以後深受其益,石膏太涼的冤屈這才得以沉冤昭雪。
而繆希雍距今還要等上一二百多年呢。
林孝玨想著自己此處所學來源於母親,那個眼睛很柔和的女子,可母親是怎麽知道的呢?
她搖搖頭走到桌邊,提筆給四娘寫著解釋。
“生石膏透熱,你用了就知道。但是體虛的人,一定要配合可以扶正的藥物才行,這裡可以加上黨參,否則也不能用。”
她還舉了別的例子:“仲景的白虎湯加人參湯就是這個意思。”
張仲景的方子用起來都是有說道的,考慮的非常全面,也十分實用。許多醫者行醫都不看張仲景的,他們很多是認得兩字。又考不上功名。混口飯吃就開始給人治病了,還有些是祖上傳了兩個方子,就會看那幾個病症。也不是所有的都能治好。
總之杏林界也很魚龍混雜的地方,學問很高的很少。四娘看罷有些,有些佩服這丫頭的學識了。
她不動聲色的將字條放在床頭,然後又起了疑問。
“你這裡還說了營氣。這營氣是什麽氣?我從前也沒聽過。”她又問著她看不懂第二處,生石膏是第一處。
衛氣營血辨證將外感溫熱病發展過程中的臨床表現成份為衛分證、氣分證、營分證、血分證、心包證等多種證候。反映了外感溫熱病不同階段的不同證型,以及邪正鬥爭的形勢,揭示了外感溫熱病由表入裡、由淺入深的一般規律,從而為治療提供依據。衛氣營血辨證彌補了六經辨證的不足。豐富了外感熱病學辨證論治的方法。
它是由葉天士根據內經和傷寒論的基礎上提出來的。
“你就,理解為,溫病病症。分為,四個階段。衛、氣、營、血。衛——病在肌膚。氣——病在皮膚。之下,盛熱,營、血——到達五髒,了。由淺入深。”解釋起來很複雜,這這個結巴身體能說上一天,林孝玨隻好將自己的理解粗淺的說給四娘聽。
四娘對由淺入深四個字十分有感觸。
“祖父也曾說過這樣的話。”她抬起頭,淚眼有些盈眶的看著林孝玨。可憐巴巴的。
三十多歲的人了,跟一個十五六歲的人賣萌真的好嗎?
林孝玨老不修的咳嗽一聲:“煎藥吧,別挺著了。”她帶著責怪的催促著四娘,四娘能感受到她惡毒口舌之後的關心。
是個好孩子,可惜被人不識,送到這裡來了,她心中感慨著還是有個疑問。
“你方才說醫不走空,現在方子也給我寫了,如果我用你的藥,你想要什麽?”她將方子的幾味藥名和藥量又讓周一寫一遍,然後交給自己的仆人,林孝玨那份原稿她則偷偷留下來了。
完成這一系列的事,她對林府這個小結巴越發好奇,好奇到她究竟想要什麽。
“跟,我,一,起,治,療,瘟,疫。”林孝玨自她讓周一抄寫方子的時候就知道她信自己了,又一個算是友人的人可以跟她一道了。
她倏然收起吊兒郎當的樣子,目光變得嚴肅,她站在四娘床前,一字一頓的說著自己的請求。
一句話如石子投入呼嘯的大海中,激氣四娘心中的浪花。
“你這是什麽意思?要行瘟疫?”她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仆人目光畏懼的看了一眼同時下人的周一,別人家的下人如她家小姐一樣嚴肅。
瘟疫啊,要死很多人的,是妖言惑眾還是已成定數?剛聽到的人們心莫名揪了起來。
沒了樹蔭的遮擋,當太陽越發升高的時候,整個小姐樓都亮堂起來,這才像人住的地方。
林孝玨帶著周一離開七樓,一邊往下走,一邊心情很好的嘟囔著什麽。
周一沒有細聽,她有著自己的想法。
“小姐,您是需要幫忙嗎?您去衙門告狀,又主動招惹冷四娘,是因為瘟疫的事嗎?”
“是啊,憑我一己,之力,怎能對抗,瘟疫?”林孝玨不否認的說道。
周一的心裡小姐是神,她以為什麽事小姐都能自己搞定呢。
“可縣太爺並沒有相信您,四娘這裡我也想不出她能幫什麽忙。”周一有些失望的說道。
林孝玨回過身來彈了彈她的腦門:“我也是人,有人幫我,也會感恩。我在他們,中心種下,疑惑的,種子,若他們,有心,就會調查,若無心,也是天意。”所謂盡人事,聽天命。
周一不懂:“我是個笨的,不能替小姐分擔,我只是希望小姐以後做事三思後行,不說衙門裡小姐有些逞能,就是冷四娘這件事,在這個樓裡,她是有權處置小姐的,小姐那麽氣她很冒險。”她突然像個大姐姐,擔憂又誠懇的說道。
林孝玨嘴角彎了彎:“冷四娘,能為,母親守孝,定不是,大惡之人。且她性子,倔強。不激將,她,不會,信我。”解釋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就是小姐說的有時候賣弄也是一種宣傳吧,可周一還是很擔心,她剛要說什麽,就聽下面傳來幽幽的啼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