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孝玨笑道:“契約上也寫明白了,我把方子轉讓給你們,但是藥價我來定,不準超過成本的兩倍,你們先出爾反爾的,還敢告我?”
然後回身問向眾人:“少施霹靂散一兩銀子一付,你們用不用得起?”
“用不起。”
“他們根本不是懸壺濟世的醫者,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對不對?”
“對。”
有人大聲道:“少施家都答應了小姐不準抬高藥價,可少施家還這樣做了,他們坐地起價,跟土匪沒什麽區別,就是黑心的藥鋪,讓他們把吞了的錢吐出來。”
“對,吐出來,害的我們老百姓買不起藥,看不起病,罪魁禍首都是他們。”
少施名醫見林孝玨煽動的百姓紅了眼,道:“大家聽我一言,是寫了不準超過成本的兩倍,可本來製藥的成本就高啊,現在藥材賣的貴,我們是下遊店鋪,能有什麽辦法,這事是賣藥材的缺德。”
眾人憤怒的聲音低下去:“那就是賣藥材的該死了,跟少施醫館無關。”
林孝玨譏諷的看著少施名醫道:“你們家進藥都是從淮地自己進的,京城藥價雖然高,但你們家的進價可沒漲,大公子如何說出別人缺德這兩個字的?”
眾人有怒著臉看向少施名醫:“小姐說的是不是真的?”
少施名醫心道,這麽吵下去怕要把合劑局的拉下水,到時候這些人去鬧事,他們祖孫倆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原來他們家的藥材,現在也要合劑局的同意他進貨才行,當然進價沒漲,那是他拿霹靂散的分紅換來了的。
總之是不能說出合劑局的事來。
他就道:“生意上的事,一時半刻說不清楚,大家要知道是非黑白,小姐是不是違約了吧?這方子不管誰創的,它已經是我少施家的方子了,小姐就不該公布於眾。”
眾人都不言語了,因為林孝玨確實不應該將方子公布於眾,但是公布於眾的好處是他們得了,這小姐也不是自私,是為了他們好。
四周無言,林孝玨指著少施嵐雲手上的契約道:“大公子好好看看契約啊,我轉讓的是少施霹靂散,石碑上刻的,可是霹靂散的方子,不一樣呢。”
少施名醫笑道:“小姐,這樣偷梁換柱可不行啊,您雖然去掉少施兩個字,但憑良心講,這還是少施霹靂散的方子,不管小姐您如果狡辯,真要上了大堂,相信您也說不出個理字來。”
林孝玨道:“我說讓大公子好好看看契約,您怎麽就聽不懂話呢?你看看契約上的方子跟石碑上的方子一樣嗎?”
少施名醫和少施嵐雲同時露出驚訝的表情,二人趕緊拿著契約跟石碑上對方子。
其他眾人則問林孝玨:“小姐,不是一個方子啊?”
林孝玨點頭:“不完全相同。”
“那有少施霹靂散好用嗎?還能治療瘟疫嗎?”
沒等她回來,少施嵐雲已憤然衝到她面前,道:“小結巴,你別以為你改了一味藥,換了換配量這方子就又是你的了。”
原來林孝玨將原來方子的藥換了一味,附子的量也減少了。
林孝玨道:“少施七老爺不是家中五世為醫嗎?難道您不知道,藥量變了,君臣佐使就變了,藥效也不同了,當然就不是相同的方子,而且我又換了藥。”
少施嵐雲還要說什麽。
“哎,聽我說完。”林孝玨抬手打斷他:“就拿地黃丸來說,六味地黃丸是滋補腎陰的,知柏地黃丸也滋補腎陰,但是加了知母和黃柏,就以滋陰清熱為主了,這樣的例子勝不枚舉,七老爺難道要告訴我,知柏地黃丸就是六味地黃丸?”
“可知柏地黃丸就是以六味地黃丸的基礎加兩味藥,
要是沒有六味地黃,哪來的知柏地黃丸?”“是啊,六味地黃丸是首創,可您不能說知柏地黃丸就不是創新了,況且兩個霹靂散都是我創的,我偷了誰的方子?”
“你……”
林孝玨又轉向人群:“石碑上的霹靂散更注重霍亂的預防,霹靂撒是無法殺死霍亂病邪的,但是可以增強胃氣,所以胃氣強的人,就算接觸了霍亂病邪也不會生病,但附子有毒,所以我把劑量調下了,這樣健康人用著也放心,所以石碑上的霹靂撒藥方,大家可以放心抄錄,出了事,來這裡找我,我頂著。”
好霸氣的女子。
這世間有幾個人敢下這麽重的諾言,你去做事,出了事我頂著?
錢勇等人無不佩服的鼓起掌來。
其他眾人也是能分清好壞人的,也都附和著給林孝玨鼓掌。
周情媛嘴角動了動,隨著眾人的手勢,雙手輕輕拍了拍。
林孝玨這時回頭看向少施祖孫二人,她下巴微揚,嘴角帶著不可一世的傲氣,道:“現在我已經跟你們說的很清楚了,你們拿著契約想告就去告,若是沒辦法了,就趕緊滾,別耽誤大家抄方子。”
“對,你們趕緊走吧,我們還得抄方子回去配藥呢。”
眾人也紛紛敢起人來。
少施嵐雲被氣得胸口鼓動,喘息不順。
少施名醫心道這件事得從長計議了,林孝玨明明是有備而來,他們家又被騙了,忙扶住他的七爺爺:“咱們走吧。”然後帶著少施嵐雲往外走。
可是人群根本都不給他們讓路。
少施名醫此時有些害怕了:“你們要幹什麽?”
也不知是誰帶起頭來罵道:“黑心肝的東西,什麽錢都能賺,也不怕那些冤死的人來找你們索命。”
少施嵐雲罵道:“窮鬼買不起藥就別買,你還賴我賣藥的了?”
他也是氣急了,心裡怎麽想的就脫口而出了,不然以他的精明,怎麽會當眾犯這種錯誤。
眾人哪個是有錢的啊?可我是沒錢,但也沒吃你家大米長大啊,憑什麽你看不起我呢?
人群中暴動了,有人朝少施名醫和少施嵐雲扔小石頭,有人擠著要打他們。
“大家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君子動口不動手……”少施名醫一邊要護著少施嵐雲,一邊又要抱著自己的頭,背後被砸了好幾下,可是他怎麽求饒都不行,因為人們已經紅了眼了。
錢勇等趕緊護著林孝玨周情媛陵南等女性離開。
少施名醫混亂中間林孝玨走了,抱著頭喊道:“周小姐,救命啊,我們若是出了事,您也脫不了乾系。”
林孝玨等人終於衝破人群到了人影稀少的空地。
聽見少施名醫的喊聲,林孝玨回頭看著暴走的人群,就想到了當年方景奎的死。
她攥了攥拳頭,這次或許也可以一用。
周清媛見她神色矛盾,低聲道:“如果死在這裡,你又要惹上許多是非,不然救他們一救吧。”
如果少施家祖孫兩死在這裡,律法上她不知道要負什麽責任,反正不是她打死的,頂多要罰些錢財,但是那些大人的百姓興許要遭殃。
而且人言上,她一定會受到攻擊,對她以後的發展會很有影響,可是不讓他們死在這裡……
又有點不甘心。
周清媛又道:“再不阻止怕來不及了,況且人家也沒說錯,你沒有錢就不要買,也不是逼著誰買的,買不起東西還能打人嗎?這分明是不講道理。”
林孝玨心道,這世上有三種職業絕對不能用經商的頭腦來經營,一個是大夫,一個是老師,再一個是升堂審案的大老爺,大夫是救苦救難的,別人以性命相托,老師是傳道受業的,學子以人生相托付,升堂審案的大老爺是明白是非的, 世間公理掌握在他們的手上,黑白分明,如果這三種職業少了良心,那天下就要完了。
她抬頭看向剛才兩個人冒頭的方向,現在圍滿了人,根本看不見人在哪裡了。
打死他們是不是應該的呢?醫者沒有救苦救難的心到底該不該死?她咬咬牙。
這時街頭突然來了兩輛馬車,馬車和周圍上上下下湧出好多人,都提著木棒:“打死這些王八羔子。”
“快把大哥和七爺爺救出來,上啊,給我打。”
林孝玨見是少施行醫領著一幫人過來了,那些人揮著棍子,見人就打,人們被打的措手不及抱頭鼠竄,街上一時狼哭鬼嚎,吵嚷聲不斷。
很快圍著少施祖孫二人的人群就散盡了,林孝玨也沒看清地上的人什麽樣了,少施行醫帶著人一下子就將兩個人撈起來,抱著就跑。
錢勇道:“這個少施行醫倒是有些道行,知道來救援,還知道救完了人不戀戰,撒腿就跑,怕是小姐攔著他打吧,他是怕了小姐了。”又歎道:“少施祖孫二人,怎麽來的時候不知道帶些人,以為就他們兩個就能讓小姐屈服了。”
陵南道:“他們也想不到小姐會用這一招……”
林孝玨看了陵南一眼,這一招她用過一次,但這次她倒是沒有事先計劃,純屬巧合。
哎,不管怎麽說,到底是解了些恨,就是不知道兩個人是死是活。
如果少施行醫這個狗東西不來,那一定是死了。
她沉著眸子看著少施行醫逃跑的方向,道:“什麽事都壞在他身上,這個人一定要讓他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