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錯了?!”李世子有些無言。
這時林孝玨這邊的人道:“你一句聽錯了就完了?你聽錯了,你們家主子就派人砸了我們的店鋪,你聽錯了,我們小姐就要到宮裡去給太妃娘娘賠罪,你這哪裡是聽錯了?分別是欺上瞞下,在中間說瞎話嘛。”
李世子雙目冒火,瞪著老管事道:“你這廝真是罪該萬死,你要害死我爹哩,這樣的奴才爺不敢留你,你快收拾包裹自行離去吧。”
老管事嚇得磕頭如搗蒜,千求萬討的拉著李世子的褲腳:“老奴已經五十多了,世子爺您要是將老奴趕出去,老奴沒有棲身立命之所,命在休矣。”
李世子踢他一腳:“你要害死老爹的命哩,挑撥是非,欺上瞞下,哪個敢用你。”說著叫那車夫:“先綁了,回去就趕出去。”
其實要趕可以直接就趕走,為何要綁了等回去再趕?就是還要有一些別的懲罰,但當著很多人的面,又不好處置的。
老管事心裡清楚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但他已經一把老骨頭,可能沒等到被趕走,就被弄死了。
情急之下靈機一定,換了個放下去給林孝玨磕頭:“小姐,周小姐,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替老奴求個情吧?老奴真的是聽錯了,沒想到小姐心胸如此之寬廣。”
林孝玨笑道:“就是你原本認為我心胸狹窄嗎?”
難道不是嗎?
旁的人心中想著。
那老管事哪裡還敢想她如何,額頭可破了血,哭腔道:“老奴是嘴拙,小姐您大人不記小人過。”說罷就左右開弓,打自己的嘴巴,劈啪作響。
林孝玨本不是個容易心軟的人,且這老管事穿瞎話也十分可恨,沒有心軟的理由。
但她更清楚,若不是李寶庫搗鬼,看李世子的樣子,他們不會結仇如此。
根源都在那個人身上。
林孝玨擺著手對那老管事道:“您求我,不如求你們家公子,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想必他是最清楚的。”
老管事側個身又給李寶庫磕頭,道:“公子,這砸店不讓世子爺來東華大街可是您的主意,跟老奴無關啊,請您跟世子爺說清,別敢老奴出府。”
李世子驚詫的看著單膝跪地的兒子,道:“你還砸了人家的店?你怎麽砸的?”目光看向四周和腳下,以為太關心父親的病況他起先還沒注意,這街道亂七八糟的都是零散的木件,好多家店鋪門面都創傷不堪,顯然是被人用外力破壞過的。
那老管事見李世子的怒火轉移道別人頭上,還舉著手報告:“世子爺不是問咱家人少了嗎?就是因為砸了小姐的店鋪,被錦衣衛當成是悍匪流寇抓到牢裡去了,現在還不放人。”
如果錦衣衛以此為借口,說他河間侯府跟匪寇勾結,雖然有太妃娘娘擋著,但那些大臣平日都十分厭惡他們這種皇親國戚,指不定要受到什麽樣的懲罰。
可能就是褫號降職的罪名。
李世子聽得三屍暴跳七竊生煙,一腳就踹在李世子的肩頭上:“我平時與你說要與人為善與人為善,你背著我都幹了些什麽勾當?這個家吃早要敗在你的手裡。”
李寶庫被老奴才黑了挨了打,趔趄一下又跪好,只能無聲忍著,不過那帶著仇恨的眼睛可沒有放過那老管事。
老管事跟他挨著肩膀跪著,自然能感受到他警告的目光,他心中畏懼,可又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你被趕出府也是死,總不能什麽都不做,就在那裡挺死。
周府這些人見李家總算有個公道的,這李寶庫挨了打,他們心裡也舒服些。
林孝玨看了一會對那管事太監道:“若是無事,我就回了。”又看向李世子;“世子爺要教育兒子本跟我無關的,不過既然是在我門口,那我還得說一句。”
眾人都側耳聽著,李世子道:“打擾了小姐的清淨,真是抱歉。”
他本以為林孝玨是要給他台階下的,所以這抱歉說的特別誠懇。
林孝玨擺擺手道:“我無所謂,就是想說,您打的太輕了,這麽手輕,怎麽能管教好孩子。”
說完,極具輕蔑的一垂眼皮,又打了個手勢讓自己人散了,她自己則轉身要往饗悅樓裡走。
李世子等人:“……”
這時人散的散,管事太監也跟李世子辭行,李世子見林孝玨走了,也不知道還該不該繼續教育兒子,馬車裡突然傳來急促的喘息聲:“金貴,貴……”
耳聽著就要不行了。
留在原地的人都能聽出是河間侯的聲音。
李世子忙掀開車簾,李寶庫也趕緊站起來去扶祖父,老管事也不敢怠慢……都忙起來。
也不管林孝玨同不同意,李家人七手八腳把河間侯抬到饗悅樓大廳裡。
“周小姐,周小姐,不能再拖了,您快給看看吧。”
人一抬進來,李世子見林孝玨跟兩個中年男子站在櫃台後,忙將老子放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然後奔到林孝玨面前求道。
林孝玨先看河間侯一眼,見他面色發青,皮膚缺水乾裂,骨瘦如柴,回過頭來很肅然的對李世子道:“按理說這個時候我不能見死不救,可您家公子的所作所為實在令人氣憤,我好好的店鋪都給我砸了,若是我的人敢反抗,可能人也要砸,以德報怨的事,我很難做出來。”
李世子哀求道:“小畜生毀了小姐多少東西,我兩倍賠給你。”
李寶庫在椅子旁看著祖父,聽了恨得牙根直癢癢。
林孝玨搖頭道:“可我怕一轉眼老侯爺好了,李公子又來找麻煩,這個虧我不想吃啦,今個兒就差點讓人處決了,現在既然得罪了李公子人要死,那就大家一起死吧。”
李世子狠狠的瞪了兒子一眼,回過頭來不停地給林孝玨拱手作揖:“小姐可以去打聽我的名聲,我姓李的絕對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牌子來:“這個腰牌是太妃賜予我的,亮出他任何人不敢跟小姐找麻煩,現在放在小姐這裡,以後小姐若是被人欺負,那就等同欺負我李某人。”
說著又看向兒子:“如果是這個小畜生來找小姐麻煩,那他就是在打自己父親的耳光。”忽然太高了聲音:“小畜生,你記得了嗎?能不能給你老子留點臉面?”
林孝玨不了解李世子,但李寶庫知道自己父親是什麽人,他既然能說出這樣的話,如果自己再與林孝玨作對,那他絕對不會饒了自己。
不甘的點著頭:“孩兒知錯了。”
李世子見他態度還算誠懇,又轉過頭來求林孝玨。
“周小姐您就冰釋前嫌一次吧,我爹自小受苦,老來才享了幾天福,他要是這麽去了,我這當兒子的如何能對得起他。”
不知道他說這話想起了什麽,說完眼圈就紅了。
又道:“實在不行我給小姐跪下。”
李世子真的要下跪磕頭,李寶庫喊了聲爹,連那半昏不昏的老河間侯都發出嗚咽的聲音。
林孝玨走出櫃台扶住李世子:“冤家宜解不宜結,您若跪下去我有些承受不起,算了,好在沒傷到人,就算了吧。”
同時心道,不管這人是真情還是假意,但病人已經送來了,她總不能見死不救。
如果救了之後還要演繹農夫與蛇的故事,她也認了吧。
李世子見她松了口,心中大喜,又是一拜:“小姐快快出手吧。”
林孝玨先給老河間侯診了脈,又看了舌苔,然後讓曲國雄去安排,把老河間侯安置在閑置的店鋪裡。
李世子見她診完了卻沒說什麽病,急著問道:“小姐,家父病的重不重?”
林孝玨點頭:“很重。”李世子當即白了臉,這時又聽林孝玨道:“不過沒事,因為他遇到我了。”
李世子擦了把汗:“您一口氣說完啊。”
“我是結巴。”
還真是,你能要求結巴說話不大喘氣嗎?
屋裡的人:“……”
林孝玨笑了笑:“好了,抬走吧,等我開了方子,喝一副藥就不會這麽痛苦了。”
曲國雄喊來的人聽了就要去扶老河間侯,李世子也沒說什麽,在旁邊幫忙。
李寶庫突然道;“難道不能在這裡開個房間嗎?你其他的店鋪如何安置?”
林孝玨抬頭用清冷的目光看著他,嘴角忽地一勾:“李公子隻砸了門面,好在病人都安置在後堂,我這饗悅樓裡住的都是自家人,就算老河間侯也沒這個待遇。”
“你……”她這話有兩層意思,第一層,別的店鋪不好安置是他李寶庫自找的,因為是他讓砸了那些店。
第二他河間侯就算地位尊貴, 但可能還不如她一個家奴。
李寶庫是聽出來,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氣的雙目通紅。
李世子罵道:“小畜生,還在這裡與小姐為難,有那孝心,不如給你祖父喂一口茶水。”
李寶庫被罵的訕訕然。
李世子跟這周府的人去別的店鋪照看父親,留下李寶庫等林孝玨的方子,林孝玨剛提筆寫了一味藥,這時留上突然傳來噔噔蹬的下樓聲:“小姐,惠兒小姐哭鬧起來了,五姑爺又開始跟五小姐鬧脾氣,您上去看看吧。”
林孝玨蹙眉放下筆,也沒交代一聲就走向樓梯。
李寶庫急著叫她:“我祖父的方子,你要去哪?”
林孝玨回頭瞪他一眼;“我有更重要的病人。”說著不再解釋,跟陵南提著裙擺跑上樓。
留下李寶庫一人在廳裡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