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皇上不是不想你回去,是以為你回不去了?”
李固信回鄉的隊伍還慢悠悠的走著,專門挑大路。
不過這日有綿綿細雨,他們的變馬為車。
四口人坐在車裡,兩個孩子睡覺了,林孝玨和李固信說到了京城的事。
問話的自然是李固信。
林孝玨道:“我那麽厭惡太妃,皇上早就料到,他以為我會馬不停蹄的離開,畢竟,我是慣犯了。”
是,京城一有人有病,她就出城一斷時間。
李固信道:“那咱們回去的時候,皇上會不會記仇?”
看,皇上就是皇上,就算他對她再好,他們都要時刻防備著,這就是伴君如伴虎的感覺,十分不踏實。
林孝玨道:“或許會,或許不會,我也不確定,如果會,也不會太激烈,畢竟皇上還是能分清是非的,太妃的毒癮並不是我造成的,要說不會,他覺得虧欠太妃那麽多,總會覺得對不起吧,他對不起了,就會遷怒別人。”語氣平淡,沒有擔心也沒有僥幸,像是說著別人的事。
李固信卻松了一口氣。
林孝玨挑眉道:“你又想到了什麽了?”
“今後你不用在進宮了,埋怨,就讓他埋怨去吧。”他是真的高興,說到最後,笑容燦爛而舒心,像是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
林孝玨笑了笑,她說了,在跟皇上辭行的時候,皇上沒召見她,就說明他們以後的交集會越來越少,少到可能沒有。
車窗外突然傳來喜慶的歡呼聲。
李固信忙挑開車簾。
就這那不算寬廣的縫隙,林孝玨看見東方有一座五彩天橋,是雨過天晴後的彩虹,微風透過縫隙撲面吹來,帶著新鮮的泥土氣息,令人精神振奮,心情霍然開朗。
瑣事一樁樁一件件過去,真的天就晴了。
一路走走停停,用了一個月的時間,一行人終於到達了李固信的老家。
是鄉下的一個小村子。
原野開闊,一馬平川,四周沒有山林,正是春小麥生長季節,全是嫩綠的麥田,讓人耳目清新,奔波的城市生活,在這裡好像腳步一下子就慢下來。
村子像一個四方圍城,只是沒有築牆,橫著四條路,豎著七條土路。有二百多戶,是個大村。
大家都穿著簡裝,沒有表露身份,但是一個小村子突然來了這麽多人,穿著打扮都不俗,隊伍中還跟著十幾個整容肅殺的大男人,這讓老實的村人有些慌張。
當林孝玨他們進村的時候,看見人人回避,但每一戶都有腦袋從門縫中伸出來。
李固信也沒來過這,只是根據高聳的描述找到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裡,也不知道村長是何人。
憑著猜想,找到第三條路的第四家,這算是村子正中央。
這戶人家的房子頂端草棚已經禿了,露出碗口粗細的紅松木椽子。
院子裡雜草叢生,一看就是很久都不住人的。
旁邊的房子更為淒涼,山牆倒了大半。
高聳曾經說過,鄰居是個寡婦奶奶,撫養高聳長大,高聳是等她去世之後才離開村子。
兩家皆是沒有人的,就是這了。
不過具體這兩家哪個是,還有待商榷。
林孝玨和李固信帶著侍衛進了院子大的那一戶,不然擺不開。
正愁著不知哪個是家門,已經沒有大門的門口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各位大爺,您們是來尋親還是路過啊?”
一個樣貌五十多歲的老者站在哪裡,他臉上賠笑,不停的給院子裡的人拱手作揖,像是在祈求什麽,形容十分局促。
但他實在也沒什麽客氣的吧?
林孝玨和李固信都知道,這老人家是怕他們對村子不利。
李固信拱手回禮,叫著大爺:“您怎麽稱呼?”
老者道;“小的齊文生,大爺就叫小的老齊就行,小的是這村子裡的村子。”
原來是村長。
一村之長,在村子裡都是極有威望的,村民肯定都叫他齊老,不會叫他老齊。
李固信忙道:“原來是齊老,在下李固信,我爹叫做李明舉,不知您可認得。”
老者一愣;“李明舉?”眼睛跟著就瞪大了,那是一種聽到熟人名字之後的震驚,這熟人肯定還讓他記憶深刻。
李固信道;“正是,家父已經去世,在下是會鄉安葬家父的。”
“真的去世了?”老者顯然已經信了李固信的話,一臉可惜。
繼而他又抬起頭看著李固信,慢慢就笑了:“別說,還真像,就是我們都不知道,明舉還有個兒子,二十五年前他和玉娘失蹤,就再也沒有回來。”
能把時間記得這麽清楚,說明這人是真心惦記自己的父母的。
李固信深深的施了禮,以表達感情之情。
既然找對了,都是一個村子的人,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得多。
他們所站的院子,正是李家的祖宅。
高聳走後,也沒人住,沒人修葺,房屋年久失修,就這樣了。
齊老要幫李固信安排住處,但他們一行人實在太多,不可能住在一起。
李固信回頭征求林孝玨的意見。
這時候齊老才發現跟著李固信回來的,還有一個女子和兩個孩童。
他臉上帶著一種欣慰的笑,道:“這是你媳婦和孩子嗎?長得真好。”
林孝玨還沒有跟人家行禮,拉著她左手的王智慧道;“這是我小姨。”
話音剛落,右手邊的周若林道;“姑姑和大舅舅還沒有成親呢。”
齊老臉上有些尷尬。
李固信嘴角抽了抽,顯然,他看起來已經不是十七八歲了。
李固信忙解釋:“已經定親了,這次回來,一起安葬父母。”
安葬先人這種事都要參加,這媳婦就跑不了了。
而且人家穿戴整齊,還有下人可以指使,肯定混的不錯,齊老臉上又露出欣慰的笑容。
大家縷清關系之後,林孝玨留下侍衛收拾房子。
他們人多,又有村長做照著,材料也很容易聚齊,還找到了不少幫手,一下午功夫就把房頂修好了。
再簡單打掃一遍,屋子裡便能主人。
在大家忙碌的時候,李固信跟著村長,挨家挨戶拜見鄉親。
李固信吃過很多苦,從不仗勢欺人,而且是父母的老家,他希望多了解一些,每一家拜訪的都很誠懇,每一個他都要求自己記住。
面對這樣一個謙謙君子,一嘴官話,鄉親們感到既榮幸又好奇。
當著他的面,就有人問他現在在做什麽。
既然決定回來,有些事就避不開,李固信把自己的遭遇都講給了齊老,齊老又告訴大家聽,但是官職和爵位的事他都沒有說。
李明舉是村裡唯一的秀才,大家對他都有很深厚的感情,所以聽到方氏的所作所為,大家氣的牙根都癢癢,有善感的人甚至流下淚。
李固信便安慰他們:“方氏已經伏法,等著問斬了。”
大家又覺得吐了一口惡氣,又會笑起來。
民風淳樸,鄉音真摯,這就是父母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李固信對村民們很有好感,所以走了很多家。
這麽拜訪了一圈,天就黑了,齊老又把李固信送回李家。
李家的房子也都收拾好,可以住人。
但放不下二十幾個侍衛,齊老答應幫他們找住處,不過侍衛都有行帳,最後林孝玨決定讓他們在村口扎營,不打擾村民。
不過吃喝還得麻煩齊老幫忙準備。
李固信給齊老塞了錢,齊老和侍衛們便走了。
李固信和林孝玨帶著兩個孩子都留了下來,今晚,他們要在自己家住。
林孝玨早就在鄰居家買好了米和菜, 晚上親自下廚。
當飯菜上桌的時候,李固信很好奇的問道:“鄰居們沒有打聽你的家世嗎?”
畢竟他們可以帶那麽多人回家,還有馬和車,雖然沒有表露身份,但讓人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貴,這樣的人,怎麽還自己做飯呢,跟慣於鄉下生活一樣。
其實林孝玨本來就十分熟悉鄉下生活,小時候跟娘去鄉下生活過一段時間,順便幫人看病。
她看著李固信笑著搖頭:“沒人敢問。”
她氣質清冷,天然就給自己加了一道防禦,會避開很多不必要的打擾。
蘭君垣道:“背後會議論。”
但那就不是她們應該煩惱的事了,算是榮歸故裡,可也不願意把所有家底都展示給別人,這是他二人進村前就商量好的,一切都在控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