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固信遞了牌子進了宮,直接來到東宮。
他不是東宮的常客,但東宮的侍衛都認得他。
“蘭大人。”
侍衛們行著禮。
李固信沒有跟大家解釋自己的姓名已經換了,慢慢的這些人就會知道。
微微頷首,與侍衛們打招呼。
就這樣暢行無阻,並沒有人攔著他,到了太子處理公事的殿門口,太子身邊馮公公已迎出來:“李大人,恭喜李大人沉冤得雪,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生身父母。”
李固信不知道他是怎麽知道自己來了的。
拱手回禮;“多謝馮公公。”
李固信自幼看人臉色,所以對人都很謙和,雖然他是科舉出身,可從沒看不起過太監。
宮裡的太監們跟他關系也都不錯。
馮公公直接問道;“您是來見殿下的吧?”
李固信拱手:“勞煩公公通傳。”
馮公公指著殿門:“殿下說了您會過來,就在裡面呢,您進去吧。”
李固信心想,旨意是曹公公去下的,太子又算準了自己會來,為什麽還要下這樣的旨意。
他闊步上了台階,直接到了殿裡。
殿裡太子坐在雕龍畫鳳的翹案之後。
聽見腳步聲,慢慢抬起頭。
李固信走到他面前單膝跪地;“微臣李固信,參見太子殿下。”
太子道:“起來吧,你我治療,怎還行此大禮?”聲音與玉磬一般,圓潤好聽。
太子跟人說話的時候,不管內容是什麽總能讓人感覺如浴春風。
不過這真不算大禮,就是武官很隨意的禮,以前他也這樣行禮。
太子今日尤為熱情。李固信頓了一下,撩袍站起。
他身姿如松,站得筆直。
太子眼前立即投來一片陰影,他抬起頭看著面前這個人,笑道:“君垣果然溫潤如玉,是謙謙公子。”說完一笑:“對了,你改名字了吧?“
李固信道:“家父生前曾賜名固信二字,家父姓李。”
“李固信?”太子念叨著,微微頷首:“既然已經知道自己是誰,咱們就把姓名改過來,沒想到方氏一介女流,能做出這麽狠毒的事,真是令人發指啊。”
他既然能派太監去打斷審問,自然堂上的事瞞不住他。
李固信沉吟一下道:“殿下,微臣此來,正是要說蘭家的事。”
太子眉毛微挑:“蘭家不甘心嗎?要為方氏平反?”
李固信道:“是殿下說的襲爵這件事,微臣已經改回李姓,實在不能繼承涼國公的爵位。”
太子笑道:“爵位並不姓蘭,你應該明白這一點吧?”說完,目光盯在蘭君垣的眼睛上,似笑非笑。
蘭君垣精神一凜,注視著太子。
太子微微頷首。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涼國公的爵位當然不是姓蘭的,是天下爵位都姓朱,老朱家的人說給誰,就能給誰。
蘭君垣已然聽出太子的意思,猶豫一下道;“可是到底是從涼國公那邊傳下來,而我,跟蘭家雖然只有方氏一個仇人,可也不應該這樣襲爵,蘭家還有兩位老爺呢。”
太子道:“這個不用固信擔憂,本宮已經跟禮部說清了,你當了涼國公二十五年的兒子,大家都看在眼裡,盡職盡責,涼國公死後是你扶的靈柩,是你摔得瓦盆,一切孝道都是你盡的,襲爵沒有什麽不妥,誰若有異議,讓他來找本宮。”
蘭君垣道:“殿下,還有一件事是最重要的,微臣不想繼承爵位,作為養子,微臣已經給涼國公守了近兩年的孝,接下來,微臣相與永安公主成親。”
太子一愣。
“你要成親?”
蘭君垣點點頭。
太子捏著下巴,不斷的搖頭。
“固信呐,要是襲爵,你於情於理也應該守滿三年,不然怕別人不服。”
“所以微臣不想襲爵。”
“就是為了成親?”太子抬起頭看著蘭君垣。
蘭君垣道:“當然不止為了成親,名不正言不順是關鍵,如果不襲爵正好就成親了。”
太子聽了笑了。
“所以不是因為要成親。”
蘭君垣已經解釋過了,如果是自己的親生父母,無論如何也要守滿三年,可是一個養父,平時他自問對得起涼國公,何況涼國公的妻子還殺了自己的父母呢,不守也沒有覺得對不起誰。
他點點頭;“請殿下收回成命。”
太子道:“如果不是特意為了成親,固信,做人眼光應該放長遠,你兩年都守了,還差一年嗎?妹妹是不會跑的,他早晚是你的妻子,可是如果此時不襲爵,你的身份就會比原來低一截。”
蘭君垣道:“以後下官會努力拚得一個爵位來,封妻蔭子,那才是屬於自己的東西。”
太子道:“你我之間,沒有什麽不可談的,難道你不知道,自打靖難之後,爵位分封就一直沒有增加過,本宮知道你優秀出色,可是你想自己掙個爵位來,不知要立什麽樣的功,到猴年馬月呢。”
事實上如果不經歷戰事,是很難封爵的,就連太子妃想給自己的父親請封,禮部都不同意,因為無功之人,沒有資格居上位。
蘭君垣目光很深沉;“殿下說的下官明白。”
太子道:“所以你不要意氣用事,本宮知道你很惱怒太妃的賜婚,現在你姓回父姓,本宮替你做主,跟方顏夕的婚約做不得數,你還是會跟妹妹成親,但不要差這一年半載,本宮身邊能信得過的人不多,你是一個,咱們是打小的兄弟,本宮需要你扶持, 你可不要讓本宮失望。”
李固信還要說什麽。
太子擺擺手:“固信,咱們是兄弟啊。”
李固信暗暗歎了一口氣,垂下肩膀,無奈的看著太子。
太子一笑,道:“好了,就這麽定了,本宮明日就著禮部辦理你襲爵的事,以後你就是一品國公,一年後迎娶妹妹,直接就是一品誥命夫人,有什麽不好的呢?是吧。”
這樣聽來,好似是沒什麽不好。
不過李固信還是蔫蔫的,跟太子說了聲謝恩,太子便讓他出去了。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口,太子倏然一笑,長長的睫毛微微垂下,目光落在眼前的黃絹上,李固信襲爵……黃絹上有這樣的字眼。
襲爵,太子又喃喃念出聲,複又抬起眼皮看著前方:“襲爵就得守孝,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