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世攀想衝進去大罵林孝玨和周二。
後一想,不能打草驚蛇,那個偽君子的父親要是知道周二肯認他,一定高興的睡不著覺。
他想著林孝玨的話,到時候周二是狀元,又是福婉的駿馬,他是什麽呢?
母親還會被休掉,他名正言順的嫡長子到成了沒身份的人了?
不。
薛世攀攥緊了拳頭,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一轉身下了二樓,連約好的招呼都來不及打,就帶著心腹回家了。
林孝玨和周二站在窗前,看著綠色緞子馬車很快消失在遠處的黑暗中。
二人收回目光相識一笑。
周二道:“還是公主聰明,薛世攀既容不下我,也容不下薛大人,我認祖歸宗,活著的人中,其實最讓他難堪。”
是的,林孝玨想辦法把薛世攀叫出來,然後故意在他耳朵旁說一些假話。
她知道以薛世攀的為人一定會偷聽,薛世攀很愛窺視她。
薛世攀肯然是受不了周二回薛家的,更受不了薛大人認周二。
薛世攀不能把周二怎麽樣,但據從王再生那邊的來的消息說,薛世攀容不下父母。
薛府天天吵架,蕭薔之內的戰爭一觸即發,只需要一個導火索。
林孝玨聽著誇獎豎起嘴角:“我比薛世攀自己,都了解薛世攀,他一心想當一個世人眼中的好人,但他根本就做不到,越是做不到越痛苦,痛苦到了極致,就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周二只是聽林孝玨說薛世攀能有辦法阻止薛大人。
但聽林孝玨的意思,這薛世攀怎麽有點不正常啊?
他低聲問道:“薛世攀到底會把他怎麽樣?”
林孝玨搖頭:“我只知道,他只要出手,就肯定能阻止薛大人,但具體他會實施什麽樣的計劃,有多絕情,還真不好說。”
周二一臉擔憂的樣子。
林孝玨坐回到椅子上,回頭看他:“先吃一頓,別急,明天就會有消息了。”
接連幾日都不下雨,周圍空氣乾燥的讓人鼻子灼痛。
薛世攀在黑暗中捏捏鼻子。
他鬧出了動靜。
薛大人本就覺輕,聽見聲音忙睜開眼,層疊的紗帳外,借著月光,能看見人的影子及其模糊。
“誰?誰在那裡?”
薛世攀幫父親把床帳掛好:“爹,您醒了?”
外面晴空萬裡,滿天都是星星,半月也十分明亮,月光如水撒在眼前的青年臉上,讓他有些天真的臉頰多了一層溫柔的意味。
薛大人看清楚是兒子闖入自己臥室。
嚇了一大跳道:“你在這裡幹什麽?”
薛世攀坐到床邊看著薛大人:“爹,我一想到你要認那個野種回來,我就難過的睡不著覺。”他聲音輕輕的,透著無盡的悲涼。
薛大人沒有聽出兒子的異樣,這種話最近兒子說得多了,他都聽膩了。
道:“我都說了,這件事不用你來操心。”
薛世攀不肯讓步道:“我如何能不操心?我是家裡的嫡長子,父親認個狀元回來,那我算什麽呢?他是庶子還是嫡子?是長還是幼?”
薛大人不耐煩道;“你不就是怕分家產的時候分的少嗎?你的那份一點都不會少了你,你回去睡覺吧。”
父親這樣敷衍的態度,氣得薛世攀暗暗攥起了拳頭。家產本來只有他的份。
他又問道;“父親很喜歡哪位夏雪吧?”
薛大人斜眼看向兒子:“她的名諱,不是你能在直呼的。”
薛世攀道:“既然父親這樣喜歡,當時為什麽又拋棄她,回來跟母親生我呢?”
薛大人聽兒子語氣還算好,
不像之前動不動就要罵人的樣子,暗暗歎息一聲,道:“這是男人的責任,我是薛家人,我與秀臣說過,身為薛家人,能為薛家犧牲,這是責任也是榮幸,當時我已二十有三,不再是那個浪蕩子了,我要功成名就,撐起門楣。”薛世攀道:“那父親也可以休了母親啊,這樣也不必耽誤母親一生。”
薛大人呵斥道:“胡說,薛家人豈能做出休妻之事?親事是老太爺定下的,你娘沒犯七出之罪,如何能休了她?”
薛世攀心裡冷笑,所以他就傷害了一個又一個女人,美其名是為薛家做了貢獻。
他很想告訴這個偽君子的父親,願意犧牲是他的事,他也不問問別人願不願意為薛家犧牲。
薛世攀道;“如果認回來,薛秀臣要讓父親休妻,或者讓父親娶夏雪做平妻,父親會同意嗎?”
薛大人心中一動,名聲已經不好了,娶個平妻又如何?這個原配妻子是肯定休不得的,但是死後,也不想再跟這個人睡在一個棺材裡。
他面上不顯示,道;“我與你娘,是有三媒六聘為證的,絕不可能休妻。”又道:“跟你說了,你放心,你哥哥自己有本事,他還有賢王妃撐腰,少不了你什麽。”
賢王府有什麽了不起,福婉都是他看不上不要的,那個薛秀臣喜歡撿破爛就讓他撿好了。
薛世攀再琢磨父親話語裡的玄機,隻說不休妻,可沒說不平妻。
而且父親讓他叫那個野種哥哥。
薛世攀慢慢閉上眼,這個偽君子的話他一個字都不會再信了。
薛世攀突然從身後拋出一個白團來,白團那麽一拋,立即算落,等抖落開,薛大人看清了,這是白綾。
他大驚失色:“你幹什麽?”
“噓!”薛世攀一邊在床眉上系口子把白綾掛上去,一邊低頭看著父親:“爹,你該怎麽選,兒子幫你選好了,上來吧。”
薛大人又驚又怒:“你是想逼我死?”
薛世攀點頭:“因為我越來越厭惡你,你就是個自私鬼,事到如今,你都不知悔悟,你死了薛家可以對外宣稱你是被那些輿論逼死的,你是以死謝罪。
很快你做的下做事就會被人們原諒,畢竟人都內疚死了。
可是你要賴著不肯死,還要認回兒子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有私生子,那就只會讓外人越來越厭惡薛家,薛家的名聲才是真的毀盡,你快上來吧,我不容許你這樣糟蹋薛家。”
薛大人怒急了:“薛世攀,你還敢弑父不成?我現在就叫人來打死你,你信不信?”
薛世攀道:“我說你心情不好,要伺候左右,下人都信了,都被我打發下去了,畢竟你奴役他們很久,是人就需要休息,他們很高興我給他們放了假,不會出現在這附近。”
薛大人聽兒子語氣不像是開玩笑,這才感到深深的畏懼。
這兒子既然是提前計劃好的,那真的想殺他。
薛大人氣得大吼:“我會聽你的嗎?你趕緊給我滾出去,不然我打死你算了。”
“反正你又有兒子了是吧?所以無所謂打死我。”薛世攀苦澀一笑。
笑容雖悲涼,但他相貌天真無邪,讓人看了會生出無限憐意,薛大人心裡真有些不舒服了,若不是之前一直忽視這個兒子,講究棍棒之下出孝子,這個孩子不會這麽顧影自憐吧。
薛大人又心軟了,道:“我死了你和你娘怎麽辦?這件事不用你管,你回去吧。”
“不。”薛世攀很倔強的出聲,指著薛大人牆上的長裝裱好的壁畫道:“我知道你把那東西藏在那裡了,現在就在我手上,你不把脖子乖乖搭進來,我就把證據交給大理寺。”
他說的地點一點不差,薛大人臉瞬間變得顏色,像開染房了一樣好看,一陣青一陣白的。
“你怎麽會知道那東西的存在?”
薛世攀眯著眼從袖子裡掏出一個婚書:“看清楚了嗎?這是你和夏雪的婚書,事發之後,你隻感承認夏雪是外室,從沒拜過堂,但這婚書就是你停妻再娶的證據,有了這個證據,你就等著坐牢獄吧, 也不會輕易被放出來,會死在牢獄中。”
薛大人眼睛快要瞪出血來:“薛世攀,我是你親爹。”
薛世攀笑道:“所以我才給你一條明路。”他指著白綾扣:“自己上來,你能拿個畏罪自殺的好名聲,不上來,那就別怪我要把你推倒牢裡去,你也活不了多久,還多了一個惡名,自己想。”
不容反駁的語氣讓薛大人後退了:“薛世攀,你這是弑父,是死罪。”
“所以我讓你乖乖上來,不要連累我,我做事不愛髒手。”薛世攀已經明顯不耐煩:“還不上來?等著天亮被拯救嗎?我說到做到,你不上來,我就去告你停妻再娶。
“十三,我是你爹啊。”
“我沒有你這個爹,快上來。”
薛世攀將白綾套子扯開,恭候著薛大人。
薛大人還是不動。
薛世攀道;“大人不是說,能為薛家犧牲,這是榮幸,這份榮幸你不要了嗎?”
薛大人被薛世攀逼的嘴唇開始顫抖。
薛世攀眯起眼睛:“快上來吧,上來,你真的該死了,不能再留你了。”
薛大人又被薛世攀拎著兩字抓起:“非要我們父子反目成仇嗎?臨死都不留點好印象嗎?快上來。”
薛大人被薛世攀推到白綾前,眼淚一瞬間就流出來,他一輩子學理學,教書育人,怎麽也想不到有一天會死在兒子手上,自己沒教好?
薛世攀道:“”死在我手上,你死得其所,死在別人手上,人家都會讓你懺悔,而我知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懺悔,你覺得別人都是應該的。”
薛大人在最後的時候後悔了,後悔生這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