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我一臉疑惑的問郎高,對於電話裡面說的事,我很好奇。
他沒有回答我,臉色變色越來越難看,到最後,掛斷電話直接把手機摔在地面,怒吼道:“世間怎麽會有如此歹毒的兒子。”
他這一聲怒吼讓整個場面變得十分安靜,大家都將疑惑的目光看向他,等待他開口說話。
等了大約三分鍾的時間,我問郎高到底出什麽事了,他深呼幾口氣,說:“放清道夫啃噬舅舅的凶手找到了。”
“誰?”我問。
他再次呼出幾口氣,眼光在李哈子的墳頭瞥了一眼,說:“李家三兄弟的李建國。”
這話一出,墳場內辱罵聲四起,李哈子媳婦更甚,抱著她兒子跪在墳頭,哭著罵:“李建國這個挨千刀的,我家老倌跟他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他怎麽狠心讓清道夫將我老倌的屍身吃了啊。”
我心中有些狐疑,聽李建國的二哥李建民說,他們家跟李哈子並無多大的仇恨,不至於人死後還放清道夫啃噬屍體,這道理說不通啊。
於是,我就問郎高,調查結果怎麽說?他沉著臉給我解釋了一番。
原來事情的真相居然是,李家三兄弟、老大李建當、老二李建民、老三李建國,並非親生兄弟,其中李建國是早年在外地撿回來的。
平日裡,李霍達(李家三兄弟的父親)對這三兄弟是一視同仁,並沒有分親生跟義養,在外人眼裡看來,李霍達對李建國的疼愛更勝於親生兒子。
可這一切在李建國看來,卻不是這樣,他認為自己是義養的,沒有血緣關系,李霍達肯定是偏愛親生兒子,人一旦有了這個想法,看待事情就會變得不同,這想法一直壓抑到李霍達出世前的一個月。
那日晚上,李建國正在吃晚飯,李霍達領著老大老二走了進來,說是分配房屋。
李建國心頭一喜,房屋的問題困擾他多年了,他爹年輕時也算個人物,存了不少錢財,在村子裡給他們三兄弟蓋了三套房子,因為經濟能力有限,這三套房子蓋的大小有些不一樣,第一套房子有五個房間,第二套房子三個房間,第三套房子只有兩個房間。
三兄弟都想住進最大的那套房子,就這事吵了好多年,也沒吵個所以然出來,最後,隻好按照結婚順序來分配房子,李建國年齡最小,結婚最晚,分到的房子自然是第三套房子。
剛開始那幾年,李建國並沒有感覺到不妥,後來隨著他家人口的增多,他心中開始忿忿不平,就人口來說,他家有六口人,是三兄弟當中人口最多的一家,按道理來說應該住第一套房子,可按結婚順序來分配,他得到的房屋卻是最小的,六口人住進去顯得有些擁擠,平常他媳婦就這事沒有少埋汰他。
現在一聽要重新分配房屋,李建國是滿心歡喜,連忙將他們請了進去,又是倒茶、又是端水果,一口一個爹、大哥、二哥的叫著,別提多親切了。
幾人商量一番,最終決定以抽長短來分配房子,正所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哪知這次居然抽到最短的,還是住在最小的這套房子。
這下,李建國不肯了,他認為這是李霍達耍的心計,目的是堵住自己的嘴,讓自己在房屋分配上對他沒有怨言,承擔他死後的喪事費用,畢竟老人已經八十幾歲,活不了多長時間。
三兄弟在房屋內吵鬧了一番,最後,李霍達說了一句話,他說:“無論你們誰住大房子,誰住小房子,我死後的喪事費用,你們三兄弟必須平攤下來。”
正是這一句話,讓李建國認為自己的想法是對的,心中對李霍達的不滿漸漸滋生成仇恨,但,忌於老大老二,表面上也沒敢對李霍達怎樣,一直到李霍達死後,他心中的仇恨爆發了。
李建國先是請媳婦的娘家人來主辦喪事,以此擾亂李霍達的喪事,讓死者死後得不到安寧,哪知,被李建民兩兄弟給拒絕了。
惡向膽邊生,一計不成,李建國再施二計,便把主意打到死者的屍身上,他托朋友在外地搞來清道夫的卵子,停屍在堂屋那幾天,他趁我們睡覺的時間,偷偷摸摸地用竹杖把清道夫的卵子放到房梁下。
有人肯定就納悶了,為什麽李建國不直接把清道夫卵子放進棺材,反而多此一舉放在房梁上,他的解釋還算有些人性,他說:“他畢竟將我撫養成人,我下不了那個手,但是,我恨他,只能用另一種方式去報仇。”
至於李哈子的屍身被清道夫啃噬,完全就是一個意外,李建國的解釋是,他不願去堂屋,怕想起他父親,怕他父親找他報仇,就把清道夫卵子放在房梁沒有取下來。
說到最後,李建國吼了起來,他說:“父親,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對您的尊敬不比大哥二哥少,你為什麽不把大房子給我。”說完,他顏面大哭起來。
郎高將整件事說完,我心中不是滋味,在農村因為分配房屋的事,沒少發生悲劇,一棟土磚房屋本身不值多少錢,他們爭的只是長輩對自己的重視吧。
那時的我,不知道用什麽詞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就覺得心裡特別苦澀,感覺李建國在某種程度上跟八仙這個行業有些像。
只是,我們八仙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無論遇到公平亦不公平的對待,我們都能守好自己的職業道德,對死者保持足夠的尊重,將風俗禮儀盡量做到最好。
李建民兩兄弟是否在抽長短上動了手腳, 我不敢妄下定論,畢竟這是別人的家事,不在我們八仙關心的范圍內,我們隻對死者負責,活人,自有法律懲罰。
想到這裡的時候,我渾身有股冰涼涼的感覺,異常舒服,掀開衣服看了一眼,煞泡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消失,唯有一顆顆非常細微的黑點,證明我曾經患過煞泡,只要回家用艾草洗個澡,這些黑點應該就能消失。
我愣了好長時間,扭頭看向郎高,問:“要判多少年?他妻兒怎麽辦?”
“七年,他兒女的生活費學費,李建民兩兄弟願意承擔,至於他媳婦,我到鎮上給她謀份工作補貼家用!”郎高的語氣很淡,眉目之間流露出一絲哀愁。
因為這事,我們的興致不是很高,匆匆收拾一些工具準備回家,離開墳場的時候,我感覺墳場有人在看我,扭頭看去,隱隱約約看到兩道身影正在向我揮手告別,好像是李霍達跟李哈子,定晴瞧去,空蕩蕩的墳場什麽也沒有。
我莫名其妙的笑了笑,或許,李霍達來到這墳場,就是向李哈子道歉,畢竟李哈子的屍身有些冤,而他給李家三兄弟托夢,總是微微一笑,或許就是向李建國傳達一個意思,自己沒有責怪他。
隨後,我搓了搓臉,揮去心頭的悲傷情緒,這時,郭胖子跟陳天男走了過來,他們一人一隻手搭在我肩膀上,我們相視一笑,朝著即將消失在天邊的夕陽吼了一嗓子,‘八仙,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