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佬聽我這麽一問,在我身上盯了足足一分鍾之久,面露凝重之色,沉聲道:“九伢子啊,作為過來人,有些事情,真心不知道怎麽跟你說,打個簡單的比方吧,篾匠知道麽?”
我嗯了一聲,點頭道:“知道啊,小時候經常見過。”
“那現在呢?”高佬連忙問了一句。
我一怔,立馬明白他意思了,要是沒猜錯,他這是要告訴我,我們抬棺匠在不遠的將來,會步入篾匠的後塵。
一念至此,我饒有深意地盯著高佬看了一會兒,問道:“高佬,以你的意思是要我怎樣?”
他想也沒想,立馬說:“離開這,到外面的世界,給我們抬棺匠尋一條可行之路,我不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我們抬棺匠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是啊,我們也不希望抬棺匠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瘦猴跟一眾八仙齊聲道。
其聲音當真是響徹如雷,即便時至今日,那聲音依舊宛如在耳邊響起。
現在想想,人生際遇就是如此,倘若沒有高佬跟一眾八仙的這番話,我或許在有限的歲月裡,僅僅是想著做好一名抬棺匠,從未想過傳承這種大問題。
當下,我深呼一口氣,眼神掃過高佬跟一眾八仙,也沒說話,主要是不知道說啥。
或許就如高佬所說,我該出去闖一闖了,但,說實話,我壓根不知道出去能幹嘛,可以幹嘛,更重要的是,我身邊還有太多事沒處理。
那高佬見我沒說話,抬手拍了拍我肩膀,沉聲道:“九伢子,我知道把抬棺匠這一行的重任壓在你身上,會令你踹不過氣來,可你想過沒?在我們這群八仙中,除了你跟你那幾個兄弟,剩下的八仙們哪個不是近四十歲的年齡,人啊,到了四十歲這個年齡,所考慮的事情太多,上有老養,下有小,中間還有個敗家老娘們,哪一個能放下一切出去闖蕩。”
“是啊,九伢子,我也想出去闖一闖,可,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沒了我,家裡就等於沒了頂梁柱。”瘦猴在邊上勸了一句。
緊接著,不少八仙都開口了,大致上說的跟瘦猴差不多,都是因為家庭的原因,無法出去。
聽著他們的話,我心裡別提多鬱悶了,本以為高佬找了這麽多八仙要幹嘛勒,沒想到的是,居然是讓我出去闖一闖,說白了,也就是希望我能給抬棺匠找一條後路。
說實話,正所謂小孝是陪伴,中孝是傳承,大孝是超越,以前的我,壓根沒想那麽多,僅僅是想當好一名抬棺匠即可。
可,現在高佬既然說到已經消失的篾匠,或許在沒啥作為的話,抬棺匠這一行很有可能會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直到現在,我才算明白王木陽當初的良苦用心,也難怪他會說,建一個屬於抬棺匠的體系,一旦這種體系建立起來,不敢說抬棺匠這一行能像道佛兩家一般,永固千秋,至少在我們有生之年,抬棺匠這一行能傳承下去。
“呼!”
我深呼一口氣,盯著高佬他們看了看,沉聲道:“高佬,既然你今天把這麽多八仙都叫過來了,想必你心裡應該有了打算吧?”
我這樣問,是因為高佬絕非魯莽之人,甚至可以說,別看這高佬接近六十歲的人,在考慮事情方便,卻是極其周全。
這不,那高佬聽我這麽一說,重重地嗯了一聲,說:“不是我心裡有了打算,而是青玄子道長在臨終之前,一把幫你把未來的路面鋪好了。”
嗯?
我有些不懂他意思,就問他:“什麽意思。”
那高佬也沒說話,而是從兜裡掏出一封信遞了過來。
我接過信,下意識問了一句,“什麽東西?”
高佬饒有深意地盯著我看了一會兒,這才開口道:“裡面是一封介紹信。”
一聽這話,我哪裡還敢猶豫,立馬打開信,仔細一看,就發現這上面只有寥寥數十個字,大致上是說,讓我去廣州一個叫皓月明樓的小區,找一個叫林繁女人。
至於找那女人乾嗎,這信上面並沒有提。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在這信的最後,居然寫了一行字。
這行字的內容很奇怪,寫的是:以性命托付之人,還望姑娘能念在小道曾幫過你一次的份上,幫幫他。
看著這字,我愈發疑惑了,從這行字能看出來,那名叫林繁的女子,年齡應該不大,而青玄子道長的語氣更是有股央求的意思。
這讓我好奇心大起,那林繁到底是何等身份,居然讓青玄子道長以如此語氣去央求一個人。
就在這時,那高佬見我沒說話,就問我:“九伢子,這信上面寫的是什麽?”
他瞥了他一眼,也沒隱瞞他,就把信上的內容說了出來。
高佬一聽,面色一喜,忙說:“九伢子,青玄子道長既然如此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在這裡面,照我看,你啥事也別想了,先去廣州再說。”
我沒直接說話,而是盯著高佬看了一會兒時間,然後又看了看瘦猴,最後掃視了在場所有八仙一眼。
“九伢子,你還在猶豫什麽?難道青玄子道長以性命相托之事,你都不願意?”高佬估計是急了。
我還是說話,直覺告訴我,高佬肯定有事,否則,他絕對不會這般浮躁,再者說,高佬即便急想讓我去廣州,但也不至於這般急啊!
我甚至可以說,他這是在趕我離開。
當下,我深呼一口氣,緊緊地盯著高佬,“高佬,我們倆也認識這麽多年了,你要是有事,還希望你說出來。”
他一笑,“九伢子,我能有啥事,僅僅是考慮到抬棺匠這一行的未來,我這心裡啊,就跟吃了黃蓮一般。”
說實話,我有些不信,不過,高佬都這樣說了,我也不好再問,就哦了一聲,也沒再說話。
隨後,高佬又跟我說了一些事,大致上都是告訴我抬棺匠這一行如何岌岌可危,又說現在不少人不願意乾這一行了,倘若再沒心的新路,只能像篾匠一般,消失在歷史長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