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夫人打量陳煦的作品,縱然談不上藝術,倒也獨具匠心。沒有色彩,黑色碳條借助光線的明暗勾勒出的女子栩栩如生,馮夫人對比桌上未完的畫作與榻上的女子,如果官府的通緝令上都用如此技法,相信那些罪有應得的家夥必然無所遁形。 李十娘渾然忘記馮夫人的存在,她癡迷的看著顧眉生的畫像,簡直一模一樣,這…這是怎麽做到的?馮澈不敢湊近母親,他站在陳煦身側埋怨道:“你不講義氣,今天娘要繼續教訓我,你得替我分擔一半。”
陳煦嗅著馮澈身上男歡女愛之後殘留的**氣息,他撇了撇嘴,“你能不能別跟牲口似的老用下半身思考問題,你知道風流與下流的區別麽?”
馮澈洗耳恭聽。
“風流的人處處留情,下流的人處處流精,我建議下次你再來這種地方,可以先俘獲女子的芳心再俘獲她們的肉體,這才是男歡女愛的終極模式。”
“沒有下次了,母親火還沒消呢,師弟你得幫我,幫我說服母親,我要替十娘贖身。”
陳煦看白癡似的看著馮澈,他說:“你心裡有溜沒溜啊?你覺得這種情況下,師父會答應?你讓我怎麽幫?”
“我剛才告訴母親我不想來醉春院,是你逼著我來的,你承認就是這樣,母親應該不會再重罰我的。”
“滾!”陳煦的回答簡潔明了,不等馮澈表示什麽,他徑直走到馮夫人跟前,“師父,這畫像還差兩筆,您容我補全。”
顧眉生很詫異馮夫人幾人的表情,炭條黑乎乎的,畫出來的畫像能好看到哪兒去?早知會有“客人”,說什麽也不會答應他胡來。顧眉生從床上站起身,她忐忑的走到桌前,隻掃了一眼畫像,她就再也挪不開眼睛,這就是自己?黑炭條勾勒的畫像非但不黑,反而透著股白淨,簡直跟銅鏡中的自己沒有差別,她深深的喜歡上紙上的自己。
愛屋及烏,顧眉生看陳煦的目光較之前又有改觀,這不像嫖客的嫖客帶給自己的震撼甚至多過今日之前所感受到的震撼的總和。
陳煦放下木炭,他又用手輕輕塗抹,簡簡單單的動作卻仿佛有無窮的魔力,手指所過之處,畫像更加圓潤、自然,畫中人裂紙欲出仿佛就是活聲聲的人,馮夫人歎為觀止,這新收的徒兒越來越出乎她的預料,她想不到他會不知道什麽。
作品值得誇獎,可逛青樓這事兒卻不能原諒。
“你怎麽會想到來醉春院作畫?”馮夫人仿佛不經意的問道。
陳煦卻一刻也沒有放松,他已經斟酌好了該怎麽回答。
“靈感,我想找些靈感,現在已是年底,我想給師父、母親還有夢瑤她們送禮物,銀子太俗氣,我覺得一筆一筆畫出來的東西更有誠意,今天只是來練練筆,如果畫出來的東西連我自己都不能接受,哪還意思在長輩面前獻醜?”
馮夫人面色稍稍緩和,顧眉生心裡卻不是滋味,她想過他來醉春院是慕自己才名,只是為人過於靦腆才表現的如此有趣,她甚至打定主意對他網開一面,猜到開頭卻猜不到如此結果,這一刻,這畫像似乎沒有剛才那般有分量,她甚至覺得有些刺眼。
“想要練筆哪兒不可以?”
陳煦有些語塞,可對他而言壓力也是動力,他心念電轉,“弟子嘗聞,青春期性的懵懂是人創造力的源泉,弟子還是童男子,對美麗女子的渴望能最大限度的激發藝術的想象力,似乎只有這種地方,才能讓弟子更好的練筆以便日後給長輩作畫時達到最高的境界。
” 陳煦說他是童男子——童男子,俗稱處男——馮澈一百二十個不信,童男子能毫不臉紅的出入女子閨房?可恨找不到揭發陳煦的證據。
女人的貞操與否很容易判別,男人不一樣,即便是“身經百戰”的濫人,他洗洗依舊是處男。
馮澈聽完陳煦的話,他終於明白原來謊話可以說得如此冠冕堂皇,他打定主意定要把這胡說八道的本事學到手。
“澈兒為什麽會來這裡?”
馮澈聽母親提到他的名字,豎起耳朵的同時祈求的看著陳煦。李十娘同樣戰戰兢兢,她既想聽真話又希望陳煦能幫著圓謊。
“師兄要我告訴師傅是徒兒逼迫著他來的,”陳煦故作一副“所有痛苦我自己扛”的表情,“弟子認為就是這樣吧。”
馮澈哀婉的歎息,不講義氣的家夥,你這樣說還不如不說。
“娘,兒子知錯了。”
馮夫人衝兒子伸出兩個指頭,很萌的剪刀手,馮澈卻哭喪著臉,他讀懂了母親的意思,流連青樓、欺騙母親,這是二罪歸一啊。
離去之前,陳煦悄悄的捏了捏顧眉生的手,微微搖擺示意剛才純屬胡說八道,想再解釋兩句卻被馮夫人喊了出去。
顧眉生看看右手被陳煦捏過的部位、看看桌上的畫像她沉默不語;李十娘想贖身也非一朝一夕,她站在窗邊看著馮澈他們離去的背影患得患失,眼眶裡不自禁的滑落兩行清淚……
陳煦當然不會告訴陳鶯兒逛醉春院的事兒,然而紙終究包不住火,第二天一大早,馮清造訪。馮清與陳煦一家人挺熟絡,以往每次看到陳煦,她總會報之以微笑,今次卻板著臉,瞥了陳煦一眼,她仿佛沒看到他似的擦肩而過。
“師妹,師妹,今天誰惹你不高興了?”
馮清微微一怔,那股莫名的心酸越發強烈,本想不搭理他,可考慮到不告訴他罪名他豈會感到內疚?
“你竟然去那種地方,你不是好人!”
“師妹,你可不能以偏概全,你哥哥可也去了。”
“他也不是好東西,他挨了娘親打,現在還趴在床上呢!”
陳煦:“……”
馮清性子恬淡,此刻卻有些不依不饒,“你騙娘親說你去醉春院尋找靈感,娘親可能會信,我卻知道你,你…你反正不是好人,”馮清不會罵人,“不是好人”對她而言已經是訓斥別人的極致,“我要去告訴你娘親、告訴夢瑤,讓她們教訓你。”
陳煦唬了一跳,他一把抓住馮清的手,“好師妹,我一直把你當紅顏知己的,你是善良的姑娘,你一定不希望師兄也受責罰。”
馮清大羞,掙扎;陳煦拉著她走進府中犄角旮旯裡,“好師妹,我給你畫像做補償怎麽樣?”
“你有沒有給夢瑤畫過像?”馮清怔怔的看了陳煦好一會兒,她突然問道。
陳煦搖頭,雙目卻盯著馮清白裡通紅的臉蛋兒,梨花帶雨,似海棠醉日……****************************************************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