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兒,咱們給他一床被子吧,晚上天冷,她會凍壞的。” “也好。”陳煦點頭,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又幫母親積了功德。
廟外夜雨沙沙作響,陳煦母子坐在褥子上合蓋一床被,燭光搖曳,朗朗的讀書聲回蕩在破廟壅塞的空間裡。
“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古人有匡衡鑿壁偷光、孫敬頭懸梁、蘇秦錐刺股,可有誰旅途讀書?一路北上,陳煦在母親的“高壓”下熟讀了三字經,背會了百家姓以及千字文,此刻已經開始攻克《論語》,如此爭分奪秒的讀書,要是不中狀元,老天爺都不能答應,陳煦邊隨母親讀書邊胡思亂想。
“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g也!於予與何誅?’”
越是枯燥的東西越容易犯困,陳鶯兒讀到這幾句,陳煦隻覺上下眼皮打架,想白天忙著趕路,中午也沒得休息,他心不在焉的念道:“子曰:中午不睡,下午崩潰;孟子曰:孔子說得對。”
《論語》還沒學完,陳煦就已經涉及《孟子》了,這才是大才子;陳鶯兒激動地臉蛋兒漲紅,她瞪著陳煦道:“做學問的時候不專心,該打!”
陳鶯兒取出竹板尺,陳煦忙抓住她的手道:“娘,不要打。”
“做學問不得取巧,犯了錯誤就得受罰。”陳鶯兒表情嚴肅,“啪”的一聲,竹板重重的落在她左手心上,她還自己數著。
“一。”
陳煦倒不在乎挨母親兩板子,可兒子犯錯,總不能讓母親代為受罰啊。陳鶯兒這種方式雖然近乎無賴,但效果斐然,陳煦跟她講道理,她說“教不嚴,師之惰”;如若強行阻止,她下手更狠並且直到打夠預定的數目。
“啪!”
第二板子隨後落在掌心,力道比第一下大了許多;不等喘口氣,她第三板子又落到了相同的位置,待打完五下,陳鶯兒掌心已經腫了。
“娘,疼嗎?”
陳鶯兒不搭腔,她繼續讀道:“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g也!於予與何誅?’”
著名的人類學家秦壽先生曾說過:人都是逼出來的,此真乃金玉良言。臨睡前,大半本《論語》,陳煦倒背如流。
夜深人靜,陳鶯兒已經睡熟,陳煦躺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掌心聽她呼吸的聲音,思緒起起伏伏,他不知道秋雨什麽時候停了。
第二天清早起床,陳鶯兒整理被褥,陳煦查看黑衣人傷勢,他(她)不僅昏迷還發著高燒。
“她怎麽樣了?”陳鶯兒問道。
越是傷病越需要補充能量,陳煦用昨夜的舊瓦罐煮水,弄半碗沙糖水灌進黑衣人口中。
“他能不能挺過去還不好說,就讓他在這兒睡吧,等咱們安頓好了,我再回來看看他。”陳煦本想說順便買點草藥,想想被母親扔掉的銀子,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
北平是一座呈“凸”字型結構的城,外城包著內城的南面,內城包裹著皇城,皇城包裹著紫禁城。大燕立國初期,內城九門之內東、西兩市為主要商業區,至神宗年間,內城前三門以南的外城區域商業漸漸繁盛,正陽門外有豬市、煤市;崇文門外有米市、柴市;宣武門外有菜市、騾市以及果子市等。
“煦兒,國公府在皇城東安門以外,咱們怎麽才能過去?”
陳煦母子站在由永定門通向正陽門的大街上,
他四下打量一番,“咱們是從永定門進城,通過正陽門就到了內城,進城門往右拐差不多就該到了。” “煦兒,你怎麽知道?”
陳煦:“……”
兩人沿著大街前行,迎面走來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子,身穿玉色[衫飾以皂色邊緣,頭戴四方平定巾,走路的時候搖頭晃腦的念念有詞,這得虧生活在古代,要是跑到現代,出門鐵定被車撞。
陳煦想跟他打聽剛才的推理是否正確。陳鶯兒不擅長搭訕,問路的事兒自然落在陳煦身上,他其實也不習慣燕人打招呼的方式,他更喜歡現代的方式。
“嗨,哥們,到XXX怎麽走?”
可惜他必須入境隨俗。
“公子請留步,敢問公子怎生稱呼。”
書生詫異的看著陳煦,深深一揖道:“見過小姐,小生這廂有禮了。”
陳煦大澹鍥鳶駝疲靶挪恍盼頁檳恪!
“你…你有辱斯文。”
言歸正傳,男子自我介紹道:“小生凌陽,字中天,乃去歲乙科的書生。”
“去歲乙科什麽的書生?”
“*”凌陽快速嘟囔了幾個字。
陳煦還是沒有聽清楚。
“落第的書生。”
“落地?”陳煦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問:“就是你站在房上,‘啪嘰’掉在地上,這個落地的書生?”
“你侮辱讀書人!”
陳煦:“……”
結識的過程雖然不很愉快,兩人畢竟認識了,陳煦問道:“我與母親要去寧國公府,穿過正陽門是不是要往右拐。”
“穿不過。”凌陽很直白的回答。
“啊?為什麽?”
凌陽看陳煦竟生出惺惺相惜之感,他經常被人叫做書呆子,現在終於找到同志了,“正陽門是皇帝龍車出入之門,所以又叫‘國門’。皇上每年都會從正陽門出城兩次:一次是冬至去天壇祭天, 還有就是驚蟄到先農壇耕地。”
“我靠!”
“我靠?”凌陽疑問的看著陳煦。
陳煦若無其事的看著他:“跟‘子曰’一個意思。”
凌陽做恍然大悟狀,接著他又問:“你去我家幹什麽?”
“你家?”
“寧國公凌軒乃小生大父。”凌陽說到大父的時候微微拱手以示尊敬。
陳煦看著凌陽,寧國公府的子孫就這種模樣?回頭對母親說:“娘,咱們終於找到組織了。”
凌陽帶路,陳煦旁敲側擊的詢問賈管家的近況。
“你們是來京城投靠賈管家的?”
陳煦點頭稱是,凌陽停下腳步,轉身衝坐在驢背上的陳鶯兒深深一揖,拱手道:“在下正欠缺書童一名,夫人若不嫌棄,不如令郎做在下書童……”
“我不同意。”凌陽話未說完,陳鶯兒斬釘截鐵的否定。書童是主人家的奴仆,是要簽訂賣身契的,而一旦簽訂賣身契就沒有了參加科考的資格,陳鶯兒寧肯自己受苦受累,也不願因此斷了兒子的前程。
陳煦本是無所謂的,做書童有什麽不好?難道他還忽悠不了這樣一個書呆子?可看到陳鶯兒泫然欲泣的模樣,他不禁抓住陳鶯兒的手說:“我聽我娘的。”
沒過多久,三人來到寧國公府,府門大開、張燈結彩,門前鋪著紅色地毯,府中仆役丫鬟沒列隊歡迎,陳煦看看母親又看看凌陽,有必要搞這麽隆重嗎?*新書上傳,大家看完隨手點下收藏,再隨手點下推薦,不費事的,真的,凌雲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