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95章兵敗土木堡(三)
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
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
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
八月十五中秋節,家人團圓的日子,大燕京城卻沒有往年的歡聲笑語。凌月華臨盆在即,清早起床之後,她感到莫名的心悸仿佛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女孩崇拜英雄、愛慕有本事的男人,當女孩兒蛻變成女人,她才漸漸明白,封侯拜相固然風光,鮮花與掌聲的背後卻是辛苦的付出,流汗甚至會流血。凌月華自嫁入楊家,楊雲睿兩次出征,第一次別離夫君,她心裡跟貓撓似的,直到夫君凱旋而歸才徹底松了口氣;此次楊雲睿伴駕出征,她依舊提心吊膽,如果可能,她真心希望夫君再也不用冒矢石之險。
當然,這只是一種奢望罷了。
“小姐,夢瑤小姐跟清姑娘來了。”
凌月華已經聽說了送嫁使團神秘失蹤的事兒,她不知道那幾百人的小隊是不是陳煦一行人,即便果真如此,情勢也有些不妙。事情在沒有定論之前總要往好的一方面想,凌月華想安慰夢瑤她倆,然而話到嘴邊,她才發現語言是何等的蒼白無力。
“月華姐,你的寶寶就要出世了吧?”
夢瑤無時無刻不在擔心陳煦的安危,為了不在閨中姐妹面前失態,她顧左右而言他。
提起凌月華肚子裡的寶寶,夢瑤就想到秋月,相公隻陪了她半個晚,她就懷上了寶寶;想自己每夜癡纏相公肚子卻沒有什麽動靜,她更傷心。
柳氏對夢瑤言傳身教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早日誕下麟兒,那青檀也就罷了,她怎麽可以落在秋月後邊?兩相對比,她不禁擔心她是不是真的生不出寶寶。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夢瑤雖然相信陳煦不會因此休掉她,可女人不能生孩子,她還有什麽臉面霸佔著嫡妻的位子?為秋月診脈的郎中雖擔保夢瑤脈象一切正常,夢瑤卻不能放心,郎中是收了她家銀子的,拿人手短,他當然不會說有問題。
夢瑤旁敲側擊的詢問凌月華關於懷孕的事兒。馮清雲英未嫁之身,當著她不便說這些女人的話題,凌月華借故支開馮清,她對夢瑤說道:“夢瑤,你不要胡思亂想,懷孕這種事就是一種機緣,秋月只是湊巧罷了,”頓了一頓,她又道,“我不就是成親一年之後才有的身孕?”
“月華姐,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那事情應該是怎樣的?”凌月華有些不解的問。
夢瑤不語,她哪好意思明言自己給秋月攪局的事兒?她忽然又想,如果夫君能平安歸來,她就算不能生寶寶也認了。
三人聊天的時候,杏兒來到楊府,她告訴夢瑤說家裡來了一個村姑指名道姓的要見小姐。
“是不是遠房親戚前來投奔?”凌月華隨口問了一句,她又說夢瑤有事盡管去忙。
如果是秦家老家來人,她理應去找爹爹;如果是夫家遠親,婆婆又不是沒在家。
“小姐,那…那女人挺著大肚子,”杏兒知道小姐近幾日對懷孕的事兒分外敏感,她小心翼翼的說道,“似乎…似乎得有**個月了。”
三人匆匆回府,馮清看到客房裡的女子,她失聲叫道:“青檀仙子?!”
青檀有些羞赧,懸空寺弟子禁絕婚嫁,而今她卻身懷六甲,見到素心師伯的女兒,她能不尷尬?
“馮小姐見笑了。”青檀低聲應了一句,她又看了夢瑤一眼,大腹便便雖有些不便,她卻欲行大禮。夢瑤沒見過青檀,對這個名字可不陌生,簡直如雷貫耳。青檀村姑打扮又刻意掩蓋了容貌,即便如此,她依舊清麗脫俗,夢瑤不禁感慨怪不得相公動心,仙子果真是我見猶憐。
如果不是此時此刻,夢瑤說不得要刁難青檀一番。陳煦生死未卜,自聽馮清說起《涅槃經》裡講得現世現報,夢瑤決定要多種善因,為相公積德祈福。受即將臨盆的孕婦大禮,這可是要折壽的,折壽其實也無所謂,夢瑤卻恐怕報應到相公身上。
如果相公平安歸來,她非但不計較,還要與青檀姐妹相稱,就算她是姐姐也無所謂。當然,女人的話能聽不能信,何況這只是夢瑤的心聲。
青檀並不給夢瑤反悔的機會,她稱呼夢瑤姐姐並允諾絕不入陳家門。青檀突然覺得氣憤,你不入陳家門,現在這算怎麽回事兒?
“姐姐,青檀身份特殊,如果讓外人知道青檀已做陳家婦,對相…他不利。青檀只希望夫人允許青檀定期探望孩兒。”
馮清對青檀印象不好,她卻不知道陳煦如何與她有過肌膚之親,吃醋歸吃醋,她卻知曉事情的嚴重性,衝青檀微微點頭,她出門提點家丁、丫鬟們不要亂說此事。
青檀忍讓,夢瑤反倒不落忍了,她拉起她的手要帶她拜見婆婆。青檀見過陳鶯兒,那時她是人人敬仰的仙子,而今卻成了人家的兒媳婦,這種落差讓她感到羞赧。回頭看了看身後同樣做村婦打扮的婦人,婦人容貌端莊秀麗,手中拄著拐杖,似乎走路不太便利,此人赫然便是被陳煦偷梁換柱的宸妃娘娘。
“姐姐,你可知道思柔公主的事兒?”
夢瑤神色有些黯然,“相公與馮公子護送公主出嫁,瓦剌不宣而戰,他們已不知所蹤……”
青檀雙目一凜,宸妃娘娘臉色卻變得煞白, 眼前一黑,她緩緩的栽倒在地上。
“不過,我相信夫君他們定能平安歸來的。”
青檀看了看被杏兒攙住的宸妃,她感到有些無語……
夢瑤、馮清告辭不久,凌月華突然感覺肚子隱隱作痛,她的寶寶似乎就要出世了。
楊家早有準備,凌月華被送進專門的產房由穩婆照料。丫鬟們進進出出,燒熱水的燒熱水,煮紗布的煮紗布,一切緊張而有序。
產房外的人們於凌月華的呻吟聲中焦急的等待著,他們等待著嬰兒那響亮的啼哭。
生命的誕生與生命的消亡都伴隨著痛苦,痛苦的要麽是別人,要麽是自己。有人誕生就有人死亡,楊家乃至於京城的百姓,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此時此刻西北邊陲正發生著怎樣的人間慘劇。
在這家人團圓的日子裡,不知有多少孩童成為孤兒,不知有多少妻子做了寡婦,更不知有多少年邁的父母白發人送黑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