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煦來到秦府已過了晚飯時間,而他卻還沒吃晚飯。一百萬兩銀子,從建寧侯府的銀庫搬到兵部,別說一個人,十個人都得愁死,若非楊雲睿調動三大營兵丁,到現在恐怕也完不了。
這就是人多力量大的真實詮釋。
建寧侯一臉灰敗,侯府的女主人…們哭天搶地仿佛有人拿刀子割她們的肉似的。楊雲睿頗為好奇,老三這家夥竟能從鐵公雞身上拔毛,這絕對是個奇跡。
“老三,你是怎麽做到的?”楊雲睿問道,“還有,你這枷鎖是怎麽回事兒?你怎麽又跑到大牢裡來了?”馮澈亦有些好奇,之前沒來得及詢問,他也豎起耳朵聽著。
陳煦表情很糾結,“我用媳婦換來這些銅臭之物,我已經做好了被人噴口水的準備。”
楊雲睿、馮澈大驚失色,他們忙追問詳情,他們甚至想如果從老三嘴裡說出有關將夢瑤抵押給建寧侯之類的話,他們定然給他一通胖揍。
陳煦沒有多言,他隻道出了思柔公主的名字。
話說回來,陳煦對名分什麽的並不怎麽放在心上,在他看來山盟海誓遠不如心心相印,領了證難道就能保證天長地久?夢瑤似乎不認同這種觀點,他在皇帝面前堅決反對休妻也是因為不願看到夢瑤傷心欲絕的樣子。至於思柔公主,他忘不掉當她聽到他說寧肯不娶公主時的表情。關於這件事情,陳煦犯了男人的通病:精蟲上腦,原以為先上船後補票很輕松、很容易,他卻不知道這也需要交滯罰金的。
如果能重新來過,陳煦想他一定慎重對待愛情,在不能做出承諾之前,勒緊褲腰帶的同時也得管住自己的嘴。當然,事情已經發生,後悔能有什麽用?陳煦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一碗水端平。
聽母親說起秦家派人帶走了夢瑤的隨身衣物,陳煦就知道夢瑤做出了讓步。若非如此,他也不會任由建寧侯給他套上枷鎖。給思柔一個名分,給夢瑤多幾分縱容。至於公主尊貴的身份,壓根不在陳煦考慮范圍,她若敢耍脾氣,按在腿上打屁股沒商量。
楊雲睿兩人默然。尤其馮澈,他太清楚陳煦與思柔公主的關系了。
逃命的時候他把思柔束在背上,休息的時候將她抱在懷裡,甚至公主便溺這等私密之事,他都會陪在一邊。陳煦解釋說月黑風高。時常有野狼出沒,這也是為思柔公主的安全著想……
“老三,那我妹怎麽辦?你要敢對不起她,我跟你決鬥!“
馮清隨著陳鶯兒一道回家,馮澈豈能忽視她看待老三的眼神?老馮家的人都是癡情種子,他不允許妹妹受到半點傷害。
陳煦生死未卜,馮清一個姑娘家,不顧父母反對。她自己把自己嫁過來。陳煦不是鐵石心腸。他如何不知女兒家的心意?馮清嘴巴不是很能說,她總是把心事藏在心裡、表現在行動上,她越是如此,陳煦越不能對不起她,娶必然要娶,至於該怎麽娶。他還沒想到兩全其美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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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煦與夢瑤成親才三個月,新姑爺的身份還沒過保質期。以往每次登門,他都是貴客。吃完了飯菜一抹嘴,標準的姑爺(二聲)。此次上門,他竟坐了冷板凳,秦錚態度有些冷淡,他隻叫了一聲“陳尚書”就去了書房;柳氏亦沒有往昔的熱情,她隻告訴陳煦說夢瑤已經安歇,然後就下了逐客令,陳煦腆著臉叫了一聲嶽母,柳氏竟然告訴他說擔待不起;陳煦求助的看向杏兒。
杏兒作為夢瑤的陪嫁兼通房丫頭,在陳府她就像一株含羞草,一碰就能打卷;現在卻仿佛一顆朝天椒,很能辣人。唯一能讓他體會到春天般溫暖的只有小舅子,小家夥剛叫了聲姐夫就被柳氏在屁股上打了兩巴掌,他就只剩抹眼淚了。
陳煦很不理解,關於這事,他的確有錯,但他也是受害者,況且若非嶽父主動提出替思柔公主保媒,事情也不至於發展到這一步。陳煦堅持要見夢瑤,柳氏卻掉下淚來。
“陳公子,女兒家名節重逾性命,你就不要再讓夢瑤難做了。”柳氏擦了把眼淚,她又道,“希望公子以後不要再登門,這對你對她都沒有好處。我現在隻盼能給夢瑤找個不嫌棄她的男人嫁了,安安穩穩的過完這一輩子,這樣我也對得起她死去的娘親了。“
在柳氏說這番話之前,陳煦始終不能將夢瑤跟被人嫌棄聯系在一起。當然,陳煦也不得不承認,女孩子一旦嫁人,她已在無形中貶值,現代社會這樣的事情尚且屢見不鮮,更不用說在大燕。陳煦很氣憤,非常氣憤,他告訴柳氏說夢瑤是屬於他的,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如果有哪個男人敢打他大寶貝兒的主意,他一定打折他的腿,尤其第三條腿,絕對沒有存在的必要。
“陳公子,你這又何苦呢?思柔公主殿下……”
陳煦打斷柳氏的話,他反問道:“公主怎麽了?在咱們家,公主見了夢瑤也得規規矩矩的叫一聲姐姐大人。”
柳氏目瞪口呆,陳煦衝她晃了晃手裡的一大串鑰匙,道:”在家裡,除了我娘,夢瑤就是最大的,這是庫房的鑰匙,以前歸她保管,以後還得由她保管。離了她我簡直活不下去。”
這時,丫鬟通報說郎中到了,陳煦追問之下才知夢瑤染了風寒。夢瑤身體素質很好,絕對的活力少婦,若非心力交瘁,絕不至於讓風邪趁虛而入。陳煦來到夢瑤床邊,但見她臉蛋兒燒的通紅,乾裂的嘴唇斷斷續續的吐出讓人聽不清的言語,看得人心疼。
郎中替夢瑤診脈,搖頭晃腦的說了一通中醫學的辯證關系,他又開了藥,那張藥方絕對稱得上書法界的瑰寶,只不過藥效差了點,按照郎中的說法,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治病豈有捷徑可言?
“嶽母,夢瑤發著高燒,耽擱不得,我先帶她回家,家裡有治療發燒的藥。”
柳氏的意思是一動不如一靜,郎中既已開了藥,她現在就派人抓藥、煎藥,夢瑤修養一些時日自當無礙;陳煦告訴柳氏夢瑤主要是心病,有他陪在身邊,夢瑤定能盡早康復,況且家裡的藥總比那些草藥有效。
柳氏知陳煦所言不虛,她也清楚陳煦絕不會害夢瑤,她只是擔心公主,皇家的人可不是好相與的。陳煦正色道:“嶽母,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跟夢瑤拜過了天地、父母,曾經的山盟海誓還沒有過期,這件事我定然會給他一個說法。“頓了一頓,他又吩咐杏兒收拾夢瑤的衣物,他則用棉被將夢瑤裹得跟粽子似的抱上了馬車……
柳氏再沒反對,她呆呆的看著陳煦駕著馬車消失在茫茫夜色裡。直到秦錚走到她身邊碰了碰她的肩,她才回過神來。“老爺,煦兒又將夢瑤接了回去,如果傳到皇帝耳中,這可是欺君之罪。皇帝一旦怪罪下來,後果不堪設想。”
秦錚歎息道:“煦兒寧肯蹲大牢,也不同意休棄夢瑤,他又豈會如此向陛下服軟?”
柳氏驚駭,她道:“這是抗旨,要砍頭的。”秦錚苦笑道,“煦兒膽大包天,有什麽事是他不敢做?你知道今天他在刑部大牢裡都幹了些什麽?”
柳氏看著秦錚,等待下文。
“他從建寧侯手裡摳出了一百萬兩銀子。你要知道即便皇帝也不一定能從鐵公雞身上拔毛,更不用說如此巨款。”
“那煦兒他是怎麽做到的?建寧侯是皇帝的舅舅,煦兒樹這樣的敵人有什麽好處?”
“婦道人家,你懂什麽?煦兒手握重權,如果他刻意修好與百官的關系,皇帝恐怕才會寢食難安。煦兒在朝中樹敵越多,只要不影響朝廷正常運轉,皇帝也就越信任他。煦兒雖然不說,他肯定清楚這個道理。”
柳氏表情很精彩,她瞠目結舌的道,“老爺,煦兒他不過十七歲,如何竟有這個頭腦?夢瑤婆婆如何能教育出這樣的孩兒?”
“老夫也是不解, 真有天才也說不定呢。“秦氏夫婦攜手回房,秦錚邊走邊道,”煦兒做事一向面面俱到,唯獨今天這事,他簡直糊塗又妄為。你知道皇帝面前,他是如何說的?”
“他都說了什麽?”
“他想讓夢瑤與思柔公主共侍一夫,他甚至還說兩人不分妻妾!”
柳氏很難想想這將是怎樣的局面,兩個正妻家裡豈不要亂套?她問秦錚皇帝怎麽說。秦錚翻了翻白眼,他都進刑部大牢了,你說皇帝能有什麽反應?
柳氏:“……”
紫禁城,皇帝在禦書房裡批閱奏章,他的心情簡直遭透了。大燕邊防九鎮均有奏報送抵京城,蒙古騎兵頻頻騷擾,頗有山雨欲來之勢。當然,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兒,真正讓正統皇帝揪心的卻是邊鎮將士的年例銀。
正統皇帝數學不是很好,約略計算一下,大約需要一百八十余萬兩白銀,這絕不是小數目。皇帝家也沒有余糧,去哪兒籌集這許多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