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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焉》第三十七章 送食
  出了寧壽堂,又話別了顧妤,顧妍與顧婼二人誰也不曾再說話,沿著抄手遊廊肩並肩地往回走。

  夜色如墨撒開,廊上的燃燈火光搖曳,四周靜得出奇,針落可聞。

  踢踢踏踏輕重不一的腳步聲緩緩重合,瑩白月光灑下,落在那一高一低的兩人身上,拉出的影子靜靜疊在一起,總有一種莫名的和諧。

  顧妍側過頭看著顧婼,那白皙如玉的側臉隱在風帽邊緣的一圈白狐狸毛裡,目光沉靜,看著十分溫和,某一瞬似與柳氏像了七八分。

  可二姐的性子和母親卻全然不似,二姐可比母親厲害多了……

  顧妍微微地笑,一雙黑黑的眸子笑得彎了起來,亮晶晶的閃爍著喜悅而歡快的光芒。

  剛剛那一出戲,自然是要二姐配合著一起演的。

  她想好了無數個借口,想著要如何說服固執的二姐,卻沒想到那些在心尖打了無數個轉的話一句沒用上,她提著食盒便來了。

  分明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卻願意按著她說的去做,這是一種完全的信任吧!

  顧妍胸口漲著的不知是什麽情緒,卻覺得眼睛鼻子都酸癢地厲害。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討厭二姐的?

  記不清了,真的記不清了。隻記得每每看到二姐被那麽多人喜歡著,而自己卻孤落落在一旁,偶爾被想起來了,才提上那麽一兩句的時候,心裡真的是委屈的。

  她也可以很乖,也可以像二姐一樣懂事,為什麽大家都不喜歡她呢?至少都沒有喜歡二姐那樣喜歡她。

  她故意乖張任性,故意無理取鬧,果然大家都看向她了,然而那目光越來越淡,漸漸更不如從前了……

  大約便是那個時候吧。

  父親得了一隻前朝的汝瓶,天青色鏤空雙耳蓮瓣的,她好喜歡,偷偷的要抱著玩,卻是失手打翻了,父親問是誰做的,她太害怕了,下意識地就大聲說,那是二姐乾的。

  那一雙不可思議的眼睛望向她時,她是怎麽想的?

  她想,這下父親總算不會覺得二姐好了……

  顧妍低下了頭。

  寂靜的黑夜裡,冷風一簇簇往脖子間裡鑽,顧婼正想理一理有些歪斜的風帽,一隻小手突然伸過來拉住了她的衣袖。

  “對不起……”

  淺淺淡淡的聲音響在夜風裡,幾近吹散。

  這句話,晚了這麽多年,前世,今生,加起來,終於說出來了……

  顧婼身子一顫,頓下了腳步。

  袖在暖筒中的手莫名攥起來,她也不知道,顧妍這句道歉是為了什麽,心裡卻無緣故地抽緊著。

  那裡,也有她的結。

  “對不起,那時候我說是你……”

  掐在喉口的聲音壓得更低了,抓著她衣袖那一圈狐狸毛的手指根根白淨如蔥管,卻用力地指尖發白。顧婼想看看她的臉,可看到的也只是那毛茸茸白花花的帽子。

  屋簷上細細的雪粒子被風刮下來,落在臉上涼颼颼的,轉眼就化了。

  不知道是什麽感覺。

  酸酸澀澀的,一扯出來,全碎了。

  晚了兩年的愧怍道歉,再去想,其實什麽都不算吧……

  看她瑟縮可憐的樣子,生怕被她嫌棄似的,顧婼忽的有些好笑。

  什麽時候,小刺蝟也收起她滿身的刺了?

  將手裡的暖筒扔了過去,顧婼別過了臉,“起風了,再不回去就晚了!”搖了搖頭走在前頭,沒人注意到那一瞬又是哭又是笑的表情。

  顧妍抬頭看過去,人已經走出很遠了。

  手裡的暖筒毛色油光水滑,還帶著二姐手上的溫度,和那青澀幽暗的,極淡極淡的杜若香氣。

  顧妍笑著噔噔噔跑了過去,裹得像團子一樣的小身子顯得笨重而滑稽。

  從前卻也沒見她這麽怕冷。

  顧婼看了看她身後空蕩蕩的,不禁問道:“你的丫鬟呢?那個叫青禾的哪去了?”

  顧妍笑出一口白牙,連忙搖了搖頭,“跟著姐姐就不需要青禾了!”

  說得那樣理直氣壯,眸底卻早已水光漫天。

  下地獄什麽的,都由她去吧……他們都應該好好的,比前世,十倍,百倍,千倍地好!

  ……

  燈火通明,酒氣氤氳,聽雨軒堂閣裡的小廝婢子都被遣了出來,顧二爺和顧三爺喝得高興,外頭候著的人卻凍得發顫。

  候著的既有顧二爺的小廝長隨,也有顧三爺的。聽雨軒在二門處,地勢起得高,周遭全是林木花叢,小冷風一吹,那屬於花草林木的濕冷氣息一波波全往人骨頭縫裡鑽,牙酸地咯吱作響。

  有顫顫巍巍縮著脖子腿腳的想借著那透亮的燈光暖上一暖,被守著的侍衛揮手趕到了邊上去。

  平時也不見這樣嚴肅的。

  主子們在裡屋吃酒談天,他們至少還可以候在外間,雖說沒有地龍,燒上一隻火盆總也是好的,哪像如今一個個站在廡廊下,冷得厲害。

  又哈出幾口熱氣,小廝跺了跺腳,盡量往避風的地方靠過去,原本站那兒的斜過來一眼,小廝即刻慫了。

  這位可是顧二爺的長隨劉福,人如其名,長得圓圓肥肥很有福相,一人便將位置全佔了,二人身份差了幾截,他哪裡好意思去和人家擠一個地盤。

  小廝乾巴巴笑了兩聲,又退回了原先的位置。

  百無聊賴地搓著手,眼一瞥發現角落一個人影對著他招了招手,叫著“阿束。”

  是他的表嫂,三房小廚房裡當差的芸娘。

  阿束眼睛一亮,見沒人注意他,忙身子一閃走了過去。

  “表嫂,你怎麽來了?”

  芸娘帶了件夾襖過來,遞了過去,發現他手涼得厲害,又將灌了熱水的小熱爐給他,“知道今晚三爺要在這兒設宴,你不是當差嗎,從小身子也不好,不會照顧自己,晚上又冷,給你送件衣服來。”又提了提放在腳邊的食盒,笑道:“臘八節不喝點臘八粥怎麽好?你先穿上衣服,我給你倒。”

  阿束是府裡家生子,自小父母雙亡,都是跟著表哥過的,也是拖了關系,才謀了在外院三爺身邊做打掃跑腿的雜活,表哥兩年前娶了表嫂,沒出頭年就暴斃了,表嫂年紀輕輕的守了寡,也攬過了照顧他的責任,完全就當是親弟弟了。

  阿束紅著眼喚了聲表嫂,脫了外頭的衣服把夾襖穿上,再把外衣套好,頓時覺得暖了不少,這時芸娘又遞過來一碗香香甜甜的臘八粥,阿束忙接過咕嚕咕嚕地吞咽。

  聲音連隔得遠的都聽見了,有好奇的湊過來一看,這下可炸開了鍋,說著嫂子真好,又說著阿束不地道,說得芸娘臉都紅了,隻好道:“我,我多做了些,大家一起吃,一起吃……”

  劉福是顧二爺的長隨,身份自是在這群小廝裡最高等的,哪怕要吃,也是他先吃。

  芸娘說做的多,其實也不過那麽一大碗,倒了三小碗,就沒了,方才阿束火急火燎吃了一碗,剩下的,就全進了劉福的肚子。

  其他人眼巴巴看著那空了的白瓷大碗,殘留的香甜氣息讓人禁不住咽了咽口水。可他們又不能怪劉管事吃得多,就把目光狠狠戳在了阿束身上,阿束慌地手足無措。

  打了個飽嗝,劉福擦了擦嘴,掃一眼,沒人敢說話了。

  吃了人家的,這點面子總是要給,劉福笑眯眯地道:“這臘八粥味道真不錯,與尋常都不一樣,阿束嫂子辛苦了,回去吧。”

  芸娘本也是有些羞愧,聽到這句話如蒙大赦,謝過之後有些歉意地望了眼阿束,阿束搖了搖頭讓她別擔心,芸娘這才提著食盒悄悄走了。

  那些想鬧的人見又沒他們事了,三三兩兩回了原先的地方。劉福又打了個飽嗝,扭著胖乎乎的身子,往那避風的角落一倚,很是自在愜意的樣子。

  然這自在不過一刻鍾,劉福的臉色就不對勁了。

  腹中開始絞絞的痛,聲大如鼓雷,疼得臉都白了。

  他一想不對勁,剛才吃的那粥莫不是有問題的?

  可再看向阿束,人好好地站著,瞧起來比原先更精神了。

  劉福額上的冷汗都滴下來了,隨著“噗”一聲響,他老臉通紅,也不顧主子讓在這等著,忙走開去找淨房。

  留在廡廊下的人捂了鼻子,還有出聲打趣道:“劉掌櫃的真是不同凡響啊!”

  隨即一片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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