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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焉》第一百五十章 娶她
即便顧妍不吩咐,屠大也會去問清楚。(百度搜索給 力 文 學 網更新最快最穩定)

 不說西德王和顧妍身份尊貴,光是衝著他們出的豐厚走鏢費用,也足夠屠大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驛夫很快送了熱水來,正好和來門口的西德王打了個照面。

 撫順靠近邊關,多有異族人往來,亦有胡商經過,胡人多有湛藍的雙眼,驛夫對西德王那一雙琥珀色瞳仁見怪不怪。

 打過招呼,驛夫將熱水放在了門口,忍冬忙提了進去。

 顧妍已經摘下幕離,她的臉色因為連月的趕路顯得蒼白,臉頰又瘦削了些。

 西德王嘖嘖搖著頭:“看吧看吧,讓你不要跟著,這一路累壞了吧?”

 累確是有些累的,可一路看過的風景,足以彌補全身的疲憊。

 前世她久居深閨,很小的時候曾經陪柳氏去過江南,但記憶都很模糊了。再後來,她的雙腿在掖庭被打斷,眼睛都被剜了出來,苟延殘喘才保留著一口氣……夢斷幾回,偶爾會想,有朝一日,能四處去看看該有多好?

 顧妍的一雙眼睛很亮,光彩逼人,笑得十分開心。

 西德王有片刻怔愣,心中微歎。

 到底是從前日子過得拘謹,所以現在這麽容易滿足?

 “今天晚上再忍一忍,明天到了就能好好休息,出門在外,總是要小心些……我就在西邊那間,屠大在東邊間,有事就出聲。”

 顧妍連連點頭。

 這時候屠大叩了門,西德王讓他進來,屠大便說:“問過驛夫了,那是一小隊女真人。有十來個,過路的,住宿一晚,明早就走……還有一位住在最西邊那間,是從西北來訪親的。”

 俱都來路不明。

 也不能怪驛夫瞎接待,今年大夏各地大范圍乾旱,收成不好。糧食昂貴。買不起,只能想法子掙點錢。

 西德王攢緊眉,對那些女真人還有點擔心。

 這些塞外的民族。狡黠多變,多勇武彪悍,一個頂倆。

 萬一起個什麽壞心,他們帶來的護衛未必對付得了。若是求財還好。不過是些身外物,沒了就沒了。就怕是別的目的。

 “今晚多注意點。”西德王交代一聲,屠大連忙點頭。

 等眾人都散了,顧妍坐在炕上,覺得全身酸痛。

 青禾給她捏肩揉背。忍冬打了盆熱水讓她泡泡腳。

 驛房並不大,設備也較簡單,高處開了個小天窗。如今夜了,有朦朧月光照進來。愈發冷了。

 出門在外總要謹慎,他們都不吃外頭的東西,隻就著熱水吃了點乾糧。

 顧妍累得不行了,和衣而眠,躺下很快熟睡,青禾忍冬就伏在桌前閉目休息。

 那麽寂靜的深夜,帶著雨落過後濕漉漉的陰冷淒涼,顧妍蜷著被子,總覺得似乎被凍得瑟瑟發抖。

 明明倦極累極,好似熟睡,神智卻還清醒著,眼前迷迷糊糊劃過一個又一個似是而非的景象。

 大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越靠近撫順,離得越近,總會想到大金揮軍南下時的輝煌,大夏的兵力在大金面前不堪一擊,八旗軍所過之處一片狼藉,哀鴻遍野。

 跑在最前頭的,是一個身穿赤金鎧甲的男子,提著大刀,高舉衝天,口中呐喊高亢嘹亮,身後的騎兵各個鬥志高昂。

 那是大金的戰魂,是不敗的傳奇,亦是戰士們心中的信仰。

 顧妍很想就近看看他的樣子,他的五官輪廓……

 鼻尖微動,似是聞到一股異香。

 與舅母學過香道,顧妍自是能辨別出其中的成分,立即警惕地睜開眼。

 屋中燭火昏暗,奄奄一息,門口槅扇上一點火星微動,顧妍知道那是什麽,連忙屏息。她想大喊出聲,竟絲毫動彈不得,只能發出“嗚嗚呃呃”的聲響。

 青禾!忍冬!

 屠大!

 外祖父!

 門口的護衛呢?

 隔壁的人呢?

 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門栓被一把匕首輕輕撥開。

 顧妍睜大眼,只能看到月光下,槅扇外那個高大粗壯的黑影。

 她驀地想到了黃昏投宿時那個突然開門的女真男子……看他的穿衣打扮,也不是部落的普通牧民,言行上縱然無狀,眉宇間如何都沒有陰陽怪氣,怎麽做得出這種卑鄙下九流的事?

 顧妍心中發緊,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伴隨著“吱呀”一聲,大門打開,竄進來幾個身形魁梧的大漢,手裡還拿了油燈。

 領頭的那個直直朝著榻這來,正是先前見過的壯漢,他見顧妍正睜著眼瞪向他們,微微一愣,旋即就將燭火移得更近了。

 面上一熱,眼睛被突來的光刺得睜不開,她聽到那個人喃喃念叨了一句自己聽不懂的話。

 舌頭還是僵硬著喊不出聲,壯漢捉住了她的手,撩開她的衣袖。

 顧妍感到自己頭皮陣陣地發麻,又羞又惱,氣得面色漲紅,只能狠狠瞪向他,可眼前火光搖曳,她連那人的樣貌都看不真切。

 壯漢沒有再多一步的動作,他放開手後退了兩步,微微躬身又說了句聽不懂的話,雙手抱拳。

 隨後,顧妍整個人被從被子裡挖出來,一陣天旋地轉,就到了壯漢肩頭。

 那幾個隨從紛紛上前開路,她趴伏在大漢肩上,全身僵硬。

 救命!

 呼救聲變成深深淺淺的嗚咽堵在喉嚨口。

 顧妍深深吸幾口氣,努力地想著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謀財?

 外頭馬車裡的物資怎麽不去搶?

 害命?

 他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何必為難自己?

 而且方才匆匆一瞥,外頭倚門靠著的幾個侍衛胸口還有起伏,這些人根本沒打算殺人越貨,顧妍甚至沒感到他們的惡意……

 那他們求什麽?

 為什麽要綁了自己?

 腦中飛速地思考。又一陣旋轉,自己已經趴到了馬背上。

 幾個大漢舉著火把,各個都是濃眉大眼,還留著一臉胡子。

 他們用女真話交流,顧妍一個字也聽不懂,隻感覺自己的身體被顛來拋去,胸口湧起陣陣反胃。

 遼東不比燕京城。晚上還有宵禁。這兒的管制十分寬泛,幾人幾騎深夜在官道上行走毫無阻礙。

 顧妍眼睜睜看著驛站離自己越來越遠,心中陣陣生寒。

 今日莫不是逃不過了?

 後頭有一人一騎火速奔了過來。對那領頭壯漢說了一句話,壯漢似是憤慨咒罵了一聲,揚起馬鞭遂跑得更快。

 深秋冰冷的風吹在身上猶如刀割,單薄的身體仿佛要支離破碎。昏黃的火光和慘白月光下,可以看見顧妍凍得嘴唇發紫。

 她隻覺頭暈眼花。眼冒金星,胃裡的酸水都快倒出來了。

 但又陡然察覺,似乎舌頭可以動了,吃力一些的話也能抬抬手指。

 她心中大喜。慶幸方才沒有吸入太多迷香。

 身下是耐跑高大的蒙古馬,日行千裡不成問題,一股牲畜毛發酸臭的味道衝入鼻尖。顧妍終於忍不住嘔起來。

 她晚食沒吃多少,只能一個勁地乾嘔。臉上漲得通紅,嘴唇一片青白。

 壯漢不得不慢下來,焦急地回身望去,又將顧妍扶正,粗大的厚掌輕拍她的後背。

 “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對不住,我沒有惡意,只是要帶你去見個人。”

 壯漢說著不利索的大夏話,若不是沒力氣又實在難受,顧妍真想大大翻個白眼,再一拳頭打過去。

 帶她去見人,用得著這種粗魯野蠻的法子?

 好好商量不行嗎?

 外族人果然彪悍……

 冷得直哆嗦,她緩了緩,一口氣上來,身體也能動了。

 她知道後面有跟著來救她的人,醞釀了一下,突地掙扎起來,又大聲叫道:“救命!”

 壯漢一怔,沒想到她會這樣,險些被她掙脫開去,連忙穩住,勒緊了韁繩,粗長的眉毛打成了死結。

 只是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後頭的人追上來了。

 馬背上伏著的是一個玄衣男子,天色太暗,看不清他的面容,但看他嫻熟了得的馬術,顧妍心中稍安。

 短兵相接,冷光頻閃。

 白亮亮的刀子反射著清冷的月光,顧妍一瞬看清了那人的面容,然後身子就是一僵。

 蕭瀝!

 他怎麽會在這裡?

 “嗤啦”幾聲血肉刺破的聲響,淡淡的血腥味散開,壯漢身邊的隨從都上去擋他了……蕭瀝速戰速決,幾個起落,那些人已紛紛落馬。

 轉瞬就到了壯漢身邊,兩匹馬並駕齊驅。

 蕭瀝看到顧妍被按在馬背上,面色慘白,眸光就是一冷。

 他提刀砍過去,壯漢要穩著顧妍,無奈隻好松開韁繩,徒手格擋。

 刀砍在壯漢的腕部,隻發出一串鏗鏘的撞擊聲,蕭瀝眯起眼,也放開韁繩,一手揮刀,一手就去拉顧妍。

 他的馬術極好,雙腿夾緊馬腹。那匹棗紅色的馬匹似有靈性,有條不紊地跑著,倒是壯漢有些招架不住。

 前方拐彎,壯漢不得已放開拉著顧妍的手去扯韁繩。

 蕭瀝趁機用力將她扯到自己懷裡,拿披風緊緊裹好她,一個轉身就往回跑。

 突如其來的溫暖讓人眼角酸澀,顧妍全身凍得發抖,面頰都好似失去了知覺,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你怎麽……”

 “別說話。”他輕聲打斷,更用力地抱緊。

 她發間的幽香混著一股冷冽的冰寒,身體僵硬地好似剛剛從冰水裡撈出來……要不是顧惜著她的身體,剛才就要一刀將那人砍死。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頸部,點點暖意這時候卻被無限放大,胸口的酸意湧上來,她安心將臉埋在他的胸口,聽著他腔子裡蓬勃的心跳。

 為了讓她適應,蕭瀝只能放緩馬速,耳廓微動,能聽到身後有追趕上來的馬蹄聲。

 好不容易顧妍身子回暖一些了,她伸出手拉住蕭瀝的衣襟。

 馬背上的顛簸讓她感到不適。

 除了胃中翻滾,肚子也墜墜的發疼。

 這種熟悉的絞痛,還有下身溫熱的感覺,讓她腦子一瞬空白,隨後臉上又迅速燒起來。

 真是……什麽都趕在這時候!

 顧妍欲哭無淚。

 蕭瀝一邊馭馬,一邊還要注意身後,一時也沒看見被裹得嚴嚴實實的人一雙燒紅的耳朵。

 火把、馬蹄、咒罵。

 混亂嘈雜越來越近。

 蕭瀝感到有一支利箭正對準了自己。

 這是從腥風血雨裡衝刷出來的人對於生死的一種敏銳感知。

 他看了眼懷中的顧妍,一咬牙,雙腿用力地夾了夾馬腹,旋即自己往一側倒去。

 馬匹如離弦之箭飛奔而出,蕭瀝抱著顧妍在官道上滾了幾圈,接踵而來的就是利箭破空之聲。

 可聽在顧妍耳裡的,還有一聲清晰的骨裂脆響。

 完了……

 這是顧妍昏過去之前想到的最後兩個字。

 ……

 淡淡的草木清香帶了陽光暖融融的味道,很安心很舒適,顧妍很想愜意地歎一聲。

 忽遠忽近的腳步聲當真擾人清夢,她煩躁地皺了皺眉。

 “阿妍!”

 她聽到有人在叫自己。

 唔……這聲音,是外祖父?

 聽起來還挺著急的……

 眼皮好重,睜也睜不開,她覺得全身酸疼得厲害,好像一晚上搬了幾百盆花似的,又好像自己身上壓了好幾被子,重得她喘不過氣。

 想伸手推一推,無果,隻好放棄。

 “真是一群蠻子,粗魯!無禮!”

 西德王破口大罵:“好好關他們幾天,讓他們吃點苦頭!”

 “她怎麽樣了?”

 這是個清冽乾淨的聲音,低啞地厲害,帶了濃濃的倦意。

 “燒總算退了……”西德王歎道:“大夫說左腳踝骨裂開,傷筋動骨一百天,這段時日恐怕動不了。”

 想著又氣不過地哼了聲:“你怎麽不想想清楚?就算事急從權, 也該思慮周全吧?”

 “你自己骨頭硬,隨便摔摔是無大礙,阿妍細皮嫩肉的,從馬背上掉下去,能受得了?萬一落下個病根,以後跛了怎麽辦?她日後還是要嫁人的,這樣能說得到好人家?”

 外祖父氣得不輕,顧妍覺得他中氣十足的樣子很好笑,而那個人聞言就是長久的沉默。

 她以為他不會再說話了,頭腦又昏昏沉沉的,想再睡過去。

 倏地,那個聲音又響起來了。

 他說:“我娶她。”

 顧妍猛地睜開了眼。

 ps:嗯,很大一盆狗血,我灑完就跑了~WWW.GEILIWX.COM開心閱讀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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