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柔前進的方向,正是清遠城!
她也曾內心掙扎,她也曾幾度小民想法佔得上風。
在此之前,她都是這樣想的,也都是這麽做的。她告訴自己:自己只是一個小老百姓,就算有點自保本錢,還有點小聰明,可那又如何能與國家機器爭鬥?
不若逃命去吧?
不若另尋安逸吧?
就和其他百姓一樣,他們不也同行嗎?
一直到商人遇害,後又聽聞清遠城被圍,她也確確實實心中怕的要命,大腦不停的發出指令:去海潮城!去海潮城!
可她的身體卻怎麽也不受控制,如同之前大喊“越國宵小來追我吧!”一般,她的身體總是背叛著她的大腦。
她明白,此乃心之所向,她實在無法袖手旁觀,也無法心冷如冰。哪怕她多麽不願意,但她還是如此做了。尤其在聽聞清遠城被圍那一瞬間,她心中猛地一跳,就連呼吸都停頓了霎那。
那同樣孤寂心交之人,她心中酸楚自己總能體會一二吧?她心中無奈自己總能了解萬一吧?
但她終究是她,終究在觀念裡沒有抗衡命運的勇氣。倘若她也如自己一般厭倦戴著面具過活,那她所選之路難道會和自己一樣繼續委曲求全,苟活於世下去嗎?
她!不!會!!
唐子柔呼吸猛地一窒!“駕!”心中害怕但目光堅定,胯下戰馬又快上了幾分。
即便是刀山火海,但這個人,唯獨這個人!也一定要去看上一眼,哪怕是最後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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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人,慕容公子已然圍城三日。敢問大人可有退敵之計?”
清遠城內,知縣大人和一乾官員在衙門裡急的團團轉。
“根據軍情要報,大將軍所帶援軍還需三日即可到達,我等只需堅持三日即可。”王五眉頭緊皺。而琴詩意則是安靜的坐在最角落的幕後,凝望窗外。
前些日子城內奸細發難,燒糧倉不說還欲奪琴詩意。雖說後來悉數被發現斬了,但百姓間的各式流言卻也漸起,幾次三番衝擊官驛。好不容易平息了一波,王五等人也知這樣下去安全堪憂。所以早些時候已然請了琴姑娘移駕、連同城內主要官員,不約而同搬到衙門處,並派以重兵把守。
“三日…三日…如今下官看是一個時辰也挨不過去啊!”知縣苦著臉,衙門口又傳來了百姓呼喊聲,一聲高過一聲。
“大人!他們只是要東西,你快把那東西找出來交出去吧!”
“大人,您可是父母官,要為我等安危考慮啊!”
“狗官!打開城門放我等出去!”
敵人圍城,每隔一個時辰,全軍均一陣擂鼓,嚇得百姓們人人自危後就對著城內整齊大喝:“清遠城內,已然無糧!交出東西,可保城牆!”
又或者擂鼓之後,就直接發兵衝鋒攻城,殺聲震天!
三日以來,虛虛實實來回折騰,城裡所有百姓苦不堪言,心理上已然受到沉痛打擊。官府多次打壓才得以平息,在這樣下去只怕城還未破,民就先變了。
王五已然眉頭皺成川字,疲於應付。
他本是江湖人士,剛上任朝廷命官不久,去剿個匪查個案,他興許勝任有余。但要論帶兵打戰守城、又或是安撫民心抗戰,他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放眼城內這樣的人才實在是一個也沒有!
那慕容公子也不知使了什麽手段,竟然引誘大將軍出戰之後,自己竟然還神不知鬼不覺的前來圍城。更何論他到底是怎麽知道東西和人都已然失策到了自己手上的!?
自己歸來後等待於此,但凡知情人只要不是傻的定然一清二楚。想必是城內奸細給泄露了消息出去才導致如今局面。
要命的是這人也就罷了,自己見也見了。但那木盒到底有什麽稀奇,竟然要諸般手腕非要得之!?
唉!這大將軍,可什麽時候才來啊!
一乾人等再次陷入愁眉苦臉狀態,整個衙門廳內籠罩著極其壓抑的氣氛。
一邊的主簿大人看到知縣對他使了個眼色,心中一苦,幾番躊躇之後硬著頭皮小心翼翼低著聲音嘗試道了六個字:“要不…我們交出…”
“此事休要再提!否則別怪王某刀下不客氣!”王五斷喝道。
儼然,在場之人已然知曉這越國想要的,不就是這琴姑娘嗎?
這根本都無需猜測,如今這廳堂內之人無一不是朝廷命官,就這一襲白衣的琴姑娘不知底細,偏又如此超然於外,不是她,還能是誰?
“王大哥莫要如此責怪諸位大人。”琴詩意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身子盈盈而起淡淡道,“就讓詩意出城去吧。”
眾人聞言均是面上不由自主微微一喜,唯獨王五搖頭道:“琴姑娘不可如此。王某一介武夫卻也知此乃國家大事,切不可讓越國如願以償。”
琴詩意道:“國家之事,百姓之聲。現如今百姓已然發出苦聲,這算不算國家大事?”
王五道:“一城之聲何以言天下?”
琴詩意道:“一城之聲善已不可作為,那又如何以言天下?”
王五啞然。
琴詩意又道:“王大哥心懷坦蕩胸容國家,詩意確實欽佩不已。但王大哥可不理會此時百姓聲音,詩意卻不可為之。詩意不知如何行軍作戰,也不求榮華富貴。但只求心安二字而已。懇請王大哥能夠應允,讓詩意出城,換得百姓安寧!”
王五無言以對,但就是搖頭不允。
琴詩意卻起身移步,輕輕向衙門口走去。
王五大驚,趕忙攔在前頭。琴詩意卻毫不理會依舊往前前行,眼看就要撞在一起,但她腳步絲毫不停,就連呼吸都沒有任何變化。男女授受不親,她一足不出閣的閨秀又豈會不知?
“琴姑娘不可!”王五內功精湛五官敏銳,如何看不出琴詩意是做作還是確實下定決心?隻得退步!
琴詩意在進!
王五再退!
再進!
再退!
是,她是手無縛雞之力。
但也就是她,一介女流,身無武器,更不會武功,卻逼得江湖高手王五一退再退!
骨子裡似乎有一股巍峨大山在支撐著,連同那道柔弱的身影都看起來壓力無比巨大。
知縣胸中墨水不多,但偏偏此刻不由得就想起一句出來:強者無懼,仁者無敵!
廳堂內那些只顧自身安危的小人不自覺就半掩著面,簡直恨不得挖個洞自己鑽進去。
所有人這才明白一直以來都看錯了那看似只會琴棋書畫,柔柔弱弱的琴姑娘,實乃心懷大義,外柔內剛的奇女子。
王五見退無可退,急道:“琴姑娘大局為重!”
琴詩意道:“何為大局?”
王五道:“天下社稷。”
琴詩意只是輕輕淡然一笑,足不停步。
王五心如電轉,這城萬萬開不得!但即便自己下令不開,她也有辦法出城,只要她一喊她便是越國想要之人,光是心焦難耐的百姓就能一擁而上不計後果的破門送她出城。
可到底什麽辦法才能讓她回心轉意?
王五靈光一閃, 琴姑娘重情義,那就需以情義勸誡之!
“琴姑娘留步,你這一去,可要王某如何交代?王某此下任務失敗,身家性命定然不保。”王五道,“王五這幾日待姑娘敬重有家,姑娘可忍心讓王某身首異處?”
“詩意深知王大哥為人,此番話語切莫再說了,好讓詩意看輕了王大哥。”琴詩意腳步不停。
她已然靠近了門檻。
“琴姑娘又怎知你這一出城可保百姓無恙?行軍打仗爾虞我詐,這幾日越國慕容公子虛實計策你也親耳見識,琴姑娘可要三思而後行啊!”
“此事詩意心中有數,只要慕容公子得到詩意,即便稍有不滿,那也會偃旗息鼓。屆時詩意在出言相勸,越國退兵可成矣。”
她已然伸出了手要去推門了。
王五大急,猛地開口道:“那琴姑娘如此作為,放唐子柔唐姑娘又置於心中何處!?”
唐姑娘!
琴詩意素手猛地一頓!
王五大喜,又喊了一句:“倘若琴姑娘這一去,可曾想過那要何時才可與唐姑娘再相見!?”
再相見!
琴詩意整個倩影微微顫抖了起來,忽然間,“滴答”一聲,水珠落地。
琴詩意猛地回身,帶起一串晶瑩輕喝道…
“再無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