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合上的一瞬,此事也算是暫時落下了帷幕。蕭生夏行走於石徑路上,迎面恰巧撞上了一位衣著相符之人。
蕭生夏將額首緩緩抬沉,隨後便對上了一張與他一般容顏陋怯的臉孔。“隨我來。”蕭生夏忽而沉眸,引手便將那人領至一旁的繁花亂簇中。
“程澈,你近些日子可好,許久都未曾聯系上了。“蕭生夏問詢了一聲,話語中滿是關切。被喚作程澈那人,滿眼的感慨,隨後只是輕聲道了一句“無礙”。
蕭生夏知曉他不過是在強顏歡笑,這樣的相貌身處在這個滿布泥漬的地方,怎能安生分毫?
可他既然都這般說了,那麽定是不願讓他擔慮。蕭生夏收起了其余的說辭,但瞥眼的瞬間,他仍是瞧見了程澈衣衫上的落敗。
上前幾步後,他指點著那塊破了幾個洞口,血跡斑斑的衣衫時,竟於此刻難以言出一句完整的說辭。
程澈倒是並不在意,只是以手將那塊狼狽遮掩了分毫。他來到瑞王府當差的這些日子,經常由於臉孔醜陋的原因遭人。
上至總管守衛,下至婢女侍從,這些看似卑微的人手段卻極為高絕,既能讓人痛的極致,也可不留任何痕跡的施行。
“無礙,殿下不必擔慮,這些皮毛於我並算不上什麽。”程澈雲淡風輕的說道,目光則是幽遠的望向簷台上的瓦礫。蕭生夏見著此等境況,也隻得收口作罷此事,他的苦難多半是拜他所賜。
“對了殿下,你怎會穿著這般來到這個是非之地?”程澈引開話題問道。他順勢上下打量了蕭生夏的衣著,卻仍是尋不到半點緣由。
“別提了。一烏龍事件,本王本是備著用此衣衫作偽,去處理些事。卻未曾料到被一公公認作成了尋常的內監。“
蕭生夏將前幾個時辰所發生的事,言簡意賅的言說了一番。程澈聽罷,也是頗為寒然。
“所以殿下是以屬下的名字作掩會見了聖上?”程澈盡數聽罷後,則是向著蕭生夏問詢確認道。
“嗯,若他日有了所謂的封賞。你且自行收了便是。你我相貌身形幾分相似,並無什麽參差可言。“蕭生夏語落,則是將右手輕輕的搭覆於程澈的肩上。這樣的舉動。即是感懷他的不吝付出,也是怪罪自己的能力尚淺。
寒暄交流了幾句後,蕭生夏便作別了程澈踏上了離府的路途。他又何嘗知道,當著他論著他人的傷痕累累時。自己也於同時段,被他人所疼所惜。
程澈看著身前那人的背影。心中不免生了幾抹無奈。同是承受了傷痕的人,他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態所關切他的傷痕的?
蕭生夏原是步伐平緩的走著的,忽而,他的腦海中閃現出了一個隱約的人影。這才加快了腳速,向前奔著。沿途險些踉蹌一摔,他卻都未曾記在心上。
”咦。公公這便要走了?也不多停留幾番。“府門旁的兩名守衛說道,分明是在刻意搭話。蕭生夏輕點了點頭。便撇開他們二位,向著原先與小十一約定好的方向跑去。
兩名守衛還未來的及緩神,卻見著分秒前還停留在眼前的人,竟於一時只剩下了背影。他們二人相顧而視,卻只能語塞無言。
蕭生夏向著那處奔赴時,便隱約的感覺到了一絲不秒的之感。那原本可以明見的人,卻並未守候於原地駐留。
蕭生夏又穩住心緒向著前方走了幾步,他勸慰著自己那人還在,可眼前所見的境況,卻是硬生生的打破了他的自欺之言。
“請問,您見過一個衣著同我相符,個頭較之我低上了半個頭的男子?”蕭生夏向著一位立於店鋪旁的人問道,那人搖了搖頭,好似並未見過他口中所描述的那人。
”謝了,那便不打擾了。“蕭生夏留下這句話語,便離開了那地。他沿途一直問詢著,可得到的卻是出奇一致的回答。
這些人的口中真假各佔幾分,蕭生夏皆是可以度量的。憑空不見蹤跡的一個孩童,若非有人刻意掩之,那便必定是有人謊言誆騙。
”什麽?穿著你這衣衫的男子?哦,我倒是見過一位,方才他好似跟著幾位粗獷大漢一並離去了。“總算得到了蛛絲馬跡,蕭生夏釋然的同時,也增添了幾分忐忑。粗獷大漢這種詞匯,又怎能同十一並放於一句話語中?
“那您可知,他們是往著那個方向行去了?“蕭生夏又問了一聲,他迫切的希望著能從這位知情人士身上,在多探尋出一些有用訊息。
“這我當時未曾在意,倒也沒見他們行走的方向。”那人說罷,便步伐匆匆的離去了。蕭生夏見著那人遠走的背影,心口於瞬時間涼了大半。他如今知曉的便是,自己方得到的訊息於刹那間,又再次的斷了。
瑞王府的附近雖是接近尋常人家的巷道,可這畢竟還是位於宮內,這所謂的粗獷大漢到底是何須人物,竟能夠如此輕易的混進了宮闕?蕭生夏的心懷再次被困惑之意包圍繚繞,他的腦海一空,半點法子都難以念及。
罷了,這個時候自己還是去尋個幫手,一並找尋十一的下落吧。想法方至,蕭生夏便邁開了闊步。他的步伐匆匆,似乎是將擔慮同迫切的心意都盡數的抒發於腳步之上。
瑞王府位於宮牆之內,距離自己的府邸還是存著不少的距離的。若是想著徒步而去,那麽想必直之晚時,都並非能夠到達。
凝著這偌大的宮闕,蕭生夏一時生了些生了倦意。自己的府邸位於宮外,倒是比囚於宮中的要慶幸的多。
順著舊道原路返回, 他總算是又回到了原先的那條“秘道”。這周圍依舊是寂寥無聲,好似並沒有什麽人經過。
向著藏掩衣衫的叢間再次行去,只是淺淺的撥弄了一層,他原先淺埋的包裹便漸漸顯現。
蕭生夏取出了那物件,隨後便又警醒的巡視了四周。待確定周圍卻是無人時,他方又一次的沒入了密道之中。
密道中的地界狹窄,蕭生夏勉強的於其內換好了衣衫。他脫衣衫的時刻,總會不經意的觸及頸項處,和被鞭打的地界。
那泛著的疼意,絲絲入扣,他卻依舊未吭一聲,也不知道是在堅持倔強些什麽。
一切作罷後,他重新側身而過,將內監所著的衣衫再次放置於草叢內。這一身,雖是殘破不堪,卻難免能夠備以不時之需。
後事皆料理罷了後,蕭生夏總算是得以出了宮牆。
他望著宮外飄灑的那片雲煙,心中的愁雲於刹時間消散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