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夫人的肩上擔著愛子的清淚兩行，耳邊則是絕響著他的哭聲陣陣。她心中泛起了痛感，言語上也說不得那些狠厲的言辭了。

　她以雙手輕輕的拍著愛子的背脊，口上則是哼起了那首他童年最愛聽的歌謠。那時，一切都是那般的美好無雜，那時，她，老爺，以及錦兒墨兒，皆是一幅幸福且美滿的畫軸。

　”好了，娘，我也算哭夠了，現在，我們還需著將後事好生了結一番。“賀如墨強抹去了臉上的那抹淚痕，他言辭決絕，好似已然恢復了尋常理智。

　賀夫人松開了環抱的臂膀，以著溫和的目光重新審視著這立於眼前的愛子。此刻，她覺得他好似真的成長了不少。以往那個紈絝子弟的模樣與架勢，漸漸的遠離，取而代之的卻是一沉穩踏實的男子之態。

　“這事何意，墨兒，你究竟是如何同那兩位大人說的此事，他們二位是已然拜別了府邸了嗎?”賀夫人緩了緩神，方問起了他口中提及的“後事”一說。

　“這事，兒子不知處理的可算得當，可若是不妥，那也沒法重頭來過。”賀如墨先是無望的請示了一聲，隨後則是將著方才的事件同和賀夫人一一的明說了。

　“你是說，你不僅將老爺逝世之事告知了他們，還引見著他們會見了老爺的葬身之地?”賀夫人的話語中猶帶著幾分驚詫，顯然是未曾預料到這一衍生的局勢。

　“怎麽，可是兒子做錯了。”賀如墨帶著幾分難安，他所求的，是他娘親的一句肯定，一句認可。

　賀夫人的眉頭忽而顰蹙，隨即又舒緩的散開。她從袖口中漫出了雙手，沒有言語的只是頻頻的搖首微笑。

　“墨兒，你沒錯，或許是為娘以往想的太局限了，這事，或許只有浮現於水面之上，才能得一妥善的結局。”得了這句話語肯定，賀如墨的心懷卻是一如既往地擁塞。他知曉自己也許做的並不合乎他娘親的原意，只是自己衝動，沒顧慮後果的便施了此舉。

　“墨兒別在多想了，既然那兩位已經知曉了此事，那麽這後事便也需著準備了，等著為娘稍作喬裝，容後我們便動身。“賀夫人言辭淡然，將寬慰之詞，同規劃安排一並的言盡設想了。

　賀如墨點了點頭，坐於一旁靜靜的候著。待到賀夫人換了身簡樸衣衫後，他們便尋了個用以遮蔽顏容的鬥笠，向著目標之地進發。

　此次一去，乃是懷著一種負罪之感，

那個用以替罪之人，他們終究是欠了他們一份人情。

　“娘，這事由我來說，你且於門外候著吧。”達至門前之時，賀如墨則是首當其衝的領走於前方。

　“不，為娘惹下的糊塗事，為娘自己方可說的清楚，這間屋室，我同你一並進去。“賀夫人口吻強勢，身軀更是曲著擠進了屋內。

　這裡較之上次來時，已然潔淨齊整了許多。倚靠於榻上的那人，好似也更換了一件雖是破舊，但整潔備至的舊衫。

　見著兩位來客的到訪，榻上的那人卻並沒有起身的意思，他伸出長指，直接指了指那已然空留出來的兩個位置。

　”你知道我們今日便會來?”賀夫人落坐後，不可置信的問了一聲。其實，她很怕這種連著行蹤都被掌控的事兒。

　”這事，我不知曉，但按著時間來推斷，約莫便是這幾天了。“郭輝微微坐起，回答的依舊波瀾不驚。”那，你可有了變卦的心思?“賀夫人心含惶恐，想著再次確認一番他的心意。

　“變卦，我是欠著那人一個人情，這人情我自是要還清了！“郭輝的話語中滿覆著堅毅，看來是無人可改其想法，變其心意。

　賀夫人的耳畔在聽聞了這句話語後，心中也附和著的舒適了許多。雖說自身所犯之況，求著他人幫忙頂替，可能避一時乃是一時，她身為母親，還是不忍心任由著兩個孩子過早的擔負起了重則。

　”兩位來此的目的已經達到，不妨早些回去。“榻上的郭輝又向著榻內後挪了些，他看似有著逐客之意，可不便將話語說的那樣顯然。

　”可，若真是此事敗露，你當以著何等的身份擔負這事，有當以何等天衣無縫的說辭應對重重問詢之人?“賀如墨耐不住心中所惑，連連將憋在心口許久的話語問了出來。

　他不奢求郭輝能同他長篇大論，他隻望著郭輝能夠同他透露片語隻言。

　“這事容易，到時候你們且靜靜的旁觀著即可，具體的法子我若說了你們的舉措則會顯得虛假幾分。”郭輝再次回首，應答道。他的目光中閃現過一抹狡黠，似是對此事早已胸有成竹。

　“既然他這般的信心頗足，那麽娘，我們這趟來訪便是多余。生夏尋來的人，自是不凡，而他這人也遠遠不若父上所言的那般容易掌控。”賀如墨挽住了賀夫人的臂腕，對著她的耳畔輕聲念道。

　賀夫人認同的點了點頭，隨後便順著他的意思向屋外走去。這次來，不過是為了確認那人是否當真那般的守諾。然而結果反了她的意料，然而他真的未曾脫逃，然而，他真的甘願背上這必死的罪名。

　一路上，賀夫人都深陷於沉默之中。她的心中壓著一塊透頂的重石，挪不開也搬不動，這是一名曰”心愧“的毒，讓她沉溺於愧疚的沼澤中難脫難逃。

　“娘，你別想這麽多，今日且回去好生睡上一覺，這事間上的時，且任由著他自行安排， 若是禍是非要擾了我們一家的清幽，那麽這也是命定之事。”賀如墨覺察到了賀夫人的神思恍惚，他安慰了幾聲，目色中也載滿了憐惜。

　這個女人，將自己的大好年華皆斷送於一個男子的身上。男子不懂珍惜為何等詞匯，女子卻在極力以身言明。如斯，男子瀕臨死亡之際之時，女子終究還是錯過了男子……

　賀如墨的雙眸中多了一絲情懷，他此刻的心懷也頗為複雜。若是不能將此事完全的掩了過去，那麽後患定是無窮。

　“墨兒，你莫要多想了，聽你的，我們先忘了這些。”賀夫人收斂了恍然的神緒，按了按賀如墨的雙肩。他們相視而笑，嘴角卻皆是一抹牽強。

　那二人其中的一人，定會耐不住性子的上奏朝堂。或許，於明日之時，這事便會被翻上明面之上。

　此事牽扯的人事皆亂，能得一個了結便是最好。賀如墨於心中暗自的思踱道。

　他隻盼著此事不涉及他那遠去的家妹，和那個能夠保護她的耿直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