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寧寧絲毫不因對方臉上的畏怯無辜而心軟，像打量一個有趣的玩具般，奇異地問:

　“雙重人格?”

　“嗯，看樣子，兩個人格應該已經完全互相獨立了。”

　“所以，這算是一體雙魂?”

　她俯視程曉玥，想到剛才那個“程曉玥”與之完全迥異的陰鷙神色，低沉嗓音，以及大開大合的攻擊方式，更加興味地自語:

　“……而且，另一個人格，還是男的?”

　這是系統將程曉玥判斷成兩個人的原因嗎?

　這個男性人格又是怎麽誕生出來的呢?

　他們是怎麽同處一個身體，卻讓一個人格對另一個人格一無所知的呢?

　難道他們有獨立的個人屬性?

　葉寧寧覺得很神奇。

　哪怕是在前世，她也沒見過程曉玥這樣的例子。

　當然，或許其實是有的，只是她沒接觸過。

　她看程曉玥就像在看一個珍貴的實驗樣品，不時自語幾句，透露出的內容令程曉玥茫然，完全聽不懂葉寧寧的話。

　程曉玥下意識撫摸傷處，根本記不起是什麽時候受的傷。

　記憶的斷片令她恐慌。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前幾次出現這種狀況時，潛意識的自保本能，加上單志高的善意謊言，令她忽略了種種疑點，但這一次，單志高被她擊傷，等著她醒來的，是一個不懷好意的魔女。

　“雙重人格?說的是我嗎……”

　不等一句話說完，

程曉玥神情開始扭曲。

　只不過瞳孔收縮，眼尾微眯。嘴角微微下拉，程曉玥原本清純柔弱的氣質立即點滴不剩，轉變成森然陰鷙。

　葉寧寧甚至細致地發現，“她”說話中臉部和喉間牽動的肌肉也有微小變化，雖然只是微小的細節，但正是這種細節，令人立即意識到。說話的並非一個少女。而是一個男人。

　“你想做什麽?”“他”低沉嘶啞地問。

　“終於出來了。”葉寧寧眼底閃動趣味，“你是誰?”

　“……與你無關。”

　“但與你有關，不是嗎?”葉寧寧神色不變。輕聲陳述一個事實，“如果你沒有價值，就會死。”

　“……呵！”

　“他”冷笑，猛然抬起上身。不顧傷口撕裂的劇痛，迅雷不及掩耳地赤手抓住葉寧寧腳踝！

　但就在“他”意圖把這個不知死活、近距離靠近“他”的女人的骨頭折斷之前。一道聖潔的白光落在了“他”身上！

　——“聖光治愈！”

　當然，用在這個“程曉玥”身上的時候，應該被稱為聖光打擊才對。

　就像遇到了王水，“他”發出淒厲的嚎叫。松開手，如同野獸般哀嚎打滾，連腰間的傷口再度擴大流血都顧不上！

　聖光打擊的傷害並不大。但給邪惡生物帶來的痛苦卻是生命損失的十倍。

　短短五秒，“他”身上已經滿是塵土血跡。狼狽得哇暖看不出幾秒前的少女模樣，身上一絲絲肉眼可見的黑色氣霧狀能量升起，揮散在空氣中。

　“——嗬、嗬……嗬嗬……”

　“他”痙攣著喘息，身體觸電般抽搐，瞳孔擴大，毫無焦距的視線注視著葉寧寧。

　“……攻擊性強，有嚴重自毀傾向……”

　“……對安全距離的生物，嗯，應該說是人，異常敏感……”

　葉寧寧平靜地陳述，對程曉玥的情狀沒有流露半分憐憫。

　她問了“他”兩句話，“他”沒有任何反應，葉寧寧便再補充了一句:

　“……好吧，交流也有一定障礙……但從之前的溝通看，和語言組織以及理解能力無關，所以智力應該是正常的……”

　考慮到“他”的自毀傾向，葉寧寧拿出兩幅鐐銬，將他手腳反向銬起，沒理會“他”腰間撕裂的傷口，走向暈厥的單志高。

　在近處看，單志高的手臂情況比預想還糟。

　和左臂相比，他的右臂明顯縮短了一截，如同小兒麻痹症般呈奇怪的扭曲蜷縮姿勢，而且看情況，似乎還骨折了。

　這是典型被血肉吸取後的症狀，特征非常明顯，因此葉寧寧之前遠遠一瞥，就認出了“他”所用的天賦能力。

　也是“他”沒有多少戰鬥經驗，加上對安全距離的過多緊張，提前暴露了這張底牌，否則如果突然用出這個殺手鐧，搞不好葉寧寧會吃大虧。

　“血肉吸取”這個魔鬼信徒的天賦能力，在前世可是大名鼎鼎，只有真正獲得魔鬼青睞的信徒才能被賦予。

　因為這個能力的賦予消耗的力量比一般天賦要大多了，即使再強大的魔鬼，也不會輕易賦予。

　而這個能力造成的後果也很恐怖，沒有足夠的體質豁免或者專長，一旦被見血，重則死亡，輕則失去行動能力，哪怕僥幸活下來，也需要高階神術治療，才能令傷情痊愈。

　單志高只是被吸掉了一條手臂，已經非常幸運，估計是因為“他”剛剛被賦予血脈，能力等階太低。

　雖然單志高在葉寧寧眼中已經是個死人，但他目前還有價值，葉寧寧毫不吝嗇地將今天最後一次聖光治愈用在他身上，並給他灌了一瓶2號聖水。

　半分鍾後，單志高呻吟一聲，緩緩睜眼。

　或許是對自己的命運早有預料，他看了一眼右臂，平靜道:

　“……這一天……果然來了。”

　他看到葉寧寧，看到不遠處農家樂大門後的“他”，面色慘然，“……你……是要、把我們……抓回……去嗎?”

　他誤會了葉寧寧的來意，但後者沒有解釋的意思，平淡問:“你知情?你知道她殺了人?”

　單志高微喘，閉了閉眼，葉寧寧從他的臉上已經得到答案。

　“她為什麽會這樣?”

　“她畫的那些東西，從哪來的?”

　單志高閉著眼，什麽也沒說。

　冷汗，一顆一顆，從他蒼白的額頭涔涔而下，少年微微蜷縮著， 可能是因為失血過多，身體微微顫抖著。

　這是一個心存死志的人。

　葉寧寧從他臉上看到一種熟悉的，對於死亡的渴望。

　她對這種神情並不陌生。

　前世，在她的敵人臉上，她看到過很多次這樣的神色。

　其實，死亡並不可怕，生不如死，才是最可怕的。

　身為恐怖魔女，她有很多種方法撬開這種心存死志的人的嘴巴。

　不過，這一次，她卻不想這麽做。

　“你有什麽願望嗎?”

　她蹲下來，淡漠問，“交換吧，說出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