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驚詫地看著母親,但是母親認真的容貌,根本不像是在開玩笑,而後艾琳又補充了一句,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馬上君士坦丁就要倒霉了,那個討厭女人的孩子,他的尊貴生涯隨著這次征伐的失敗,和高文的檢舉,徹徹底底就要完蛋——你父親是忍受不了的,他原本認為可以把那個女人與君士坦丁當作件華貴但是過時的禮服般,放入安全的衣櫥裡保管起來即可,但現在事與願違了!” 接著,母親眼睛閃著異樣的光,扶住了安娜的肩膀,一步步把她慢慢推著,“君士坦丁與瑪蓮娜此次都會被罷黜,而約翰雖然被立為了皇儲繼承人,但是你父親一向並不喜歡他,不,是母親我也不喜歡他,他就是個失敗的粗野的產品,理應被唾棄。”接著艾琳又顫抖著,用雙手摸著安娜的臉頰,“但你,你安娜就不同了,柔滑的肌膚,高雅的氣質,多麽適合戴著冠冕,君臨萬千臣民和皇都裡比一年的日子還多的神聖教堂,所有的鍾聲都會為你鳴響,而這一切,也許只需要樁新的婚姻就行。”說著,艾琳撫摸著女兒耳根邊的秀發,安娜則被逼到了牆柱上,她覺得自己無路可退,被滿面風雨逼得透不過氣來,而耳邊全是母親反覆不變“抓住這個機會,抓住這個機會安娜”的請求。
她同時也想起了高文,在大皇宮的星光下,這個高大男子親自低著頭,在她的裙裾邊發出了誓言,“我會將你扶為羅馬的女皇。”
但是,明明母親的口中還有句話,“只需要樁新的婚姻就行”,難道身為女人,就必須如此嗎?
不,安娜猶豫了下來,若是先前,她也許就會默許了母親的這話,可是現在,她心中某種狂野的念頭卻覺醒了,高文的誓言,就像在一望無際的寧靜大海上掀起了狂躁的波浪,安娜覺得可以與高文在一起,共同駕馭著那艘如烈馬般顛倒起伏的船隻,尋找著嶄新的陸地與國度,她中了那些法蘭克與維京粗蠻詩歌的毒了,她想騎馬,想為高文擔著劍和盾牌,就像那些蠻族女子會為男人做的那樣,穿過翠綠的峽谷與沼澤,越過被鉛灰色雲層覆壓的積雪隘口......只有這樣,最終成為女皇,那才是真正有意義的。
第二天清晨,宮殿上空暗色的天空下,下起了細雨,安娜稍微整頓了下同樣顏色的心情,走下了寢宮的台階,灰色的牆壁下,侍衛長米哈伊爾正佩著劍立在下面,“你的身體痊愈了嗎?”傘蓋下的安娜,對侍衛長詢問說。
“是的,陛下讓我跟著長公主您,前段時間我的不盡責,讓陛下頗為惱怒,所以今日我是不會帶您出去的。”米哈伊爾笑著作揖,說到。
“他在哪?”安娜向前邁著腳步,問著轉身跟在自己身邊的侍衛長。
“城西的薩拉布瑞亞曠野當中。”米哈伊爾依舊笑著,把高文的所在地“出賣”得乾乾淨淨,“按照慣例,準備出征的指揮官與軍隊,都會在彼處待命的。”
接著,皇帝侍衛長指著布拉赫納宮處在山崗上,最高一段被雨霧埋沒的城壁,“從那裡,可以看到那片曠野。”
安娜並沒有做出正面的回答,而是徑自朝著宮廷首席貴婦的寢宮方向走去。
“昨夜,陛下駕臨了那裡,但是最終不歡地出來了。”米哈伊爾繼續提醒到。
“那我就從側門進去,那書室裡的幾卷以前借給君士坦丁的書取出就行了,不必打攪他們母子,我也不想面對他們母子,太難了。”安娜說出最後這個很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詞匯後,
就要求米哈伊爾與其他衛士,都站在了寢宮院牆的外面,自己帶著名舉著傘蓋的使女,自後花園走入了進去。 司閽們見到長公主,驚慌地跪拜下來,安娜叫他們不必通傳聲張,接著就穿過了被雨水澆打的花園與林蔭,走入了瑪蓮娜寢宮邊角的書室。
陰暗的牆壁上,照明用的燭火已被點燃,雖然這還只是上午時分,壁架上擺著一個個卷宗,安娜站在了下面,用手挨個指點了下,那位個子比較高的使女,便按照長公主的所指,取下了書卷,擱入了書笈當中。
這時候,從垂簾的那邊,混著雨聲,傳來了人的交談,安娜便不由自主地走到了簾子邊,用手指做出了道縫隙,看到了走廊那邊的盡頭,也就是餐廳處,瑪蓮娜正獨自與君士坦丁面對面坐著,似乎正在用著早膳。
副皇太后的眼圈全是紅腫的,看來恰如米哈伊爾所說,她昨晚應該與父親大吵了架——可是, 這著實比較快意,安娜是絕對與母親站在一條戰線上,她明白父親與這位養祖母間的關系,可宮廷裡無人敢於明說,甚至包括她在內。
“你的奧古斯都頭銜,馬上可能會被皇上褫奪。”瑪蓮娜是這樣對十來歲的兒子說的,那個相貌俊美,只要臣民看到了,都會惋惜為什麽是粗陋的約翰,而不是他為皇儲的少年,現在背對著安娜的視線,看不明白君士坦丁的表情,但這孩子卻在抽泣,顯然母親的這番話深深打擊了他。
接著,瑪蓮娜用手揪住了自己的頭髮,眼神變得可怕起來,“不,光是褫奪可能都不夠,陛下昨夜對我說過,君士坦丁這個名字繼續存在,便會永遠有敵人當作攻擊他的旗幟,你是前帝的兒子——可是,母親我本來贈予典廄長吊墜,只是單純的犒勞,可為什麽陛下不信任我了,為什麽?”接下來她的嘴唇像火般的恐怖,臉色青白,不斷地在拷問著自己。
這一幕,安娜實在不願意再繼續看下去了,她轉眼看了下,那使女已經整備好了書笈,拱著手等待長公主離開。
安娜便輕微歎息了下,便擺下了簾子,準備悄悄得走。
但隨後,那邊傳來了一聲響,安娜急忙又把簾子給揭開點。
下面的情景,讓她驚恐地捂住了嘴巴。
君士坦丁倒在了地上,口鼻正在流著青黑色的血,不斷痛苦地抽動著,而他的母親瑪蓮娜,繼續坐在桌子上,麻木地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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