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裡總督大公的喊聲驟然暴烈地響起,“弓弩手,急速射!”隨著這聲話音,集中起來的百多名貝內文托弩手,突然穿出了己方的陣列,舉好了早已重新裝填好的弩機,對著苣苔山下亂哄哄,正被那斷崖側出現的錦冊兄弟會吸引注意力,而重新轉換矛尖指向的扎塔軍,劈頭蓋臉地射出了一波弩箭。︽
自弩機滑槽上飛翔而出,黑色的死亡“蜂群”,帶著聲響,從苣苔山的頂,像沸水般澆到了扎塔軍當中,許多人瞬間就喪失了性命,捂著胸口或脖子無力倒了下來。
接著雷電滾滾,原本布置在山後反斜面上的“新受洗者騎兵連隊”,共五百名騎兵,二百多名倫巴第騎兵握著康托斯騎矛,自兩支意大利老兵連隊分開的通道裡,呼嘯著越過山脊線,衝了下來:木扎非阿丁執旗,衝在了最前面,三百名庫曼騎兵揚著彎刀與梭鏢緊跟其後。而高文自己也拔出插在地上的騎矛,伴隨著這股勢不可擋的洪流一起猛衝下去。
高文的矛尖,在急速跑動的薩賓娜背上,隨著自己的呼吸和節奏,用種本能的諾曼騎士基因,轉眼間微微調整了下,就刺中了當面的一名披著白色披風的扎塔軍法官額頭,對方的頭盔炸裂,落馬身亡,接著高文與其交錯而過,與身後挨個突上來的倫巴第騎兵,將扎塔斯拉夫敵人的後繼隊形衝撞得七零八落。
接著就是庫曼騎兵自兩翼遮斷包抄,再接著就是布蘭姆森引導著意大利老兵和兄弟會,自山坡上同樣猛衝下來。最最後弩手與軍仆們也舉起武器,加入了總攻的行列。
先前衝陣失敗四次的扎塔軍的士氣本已衰竭。再遭到高文決定性的預備隊衝擊,很快前沿的最早潰敗。接著後面縱深隊列的也扭頭脫離崗位,苣苔山下滿是洪水逆流般的場景,騎兵連隊的矛斧刀劍,隨著馬蹄高速掠過旋轉,再狠狠砸在了斯拉夫逃兵們的頭頂上,灰塵當中不斷有人倒下,**,告饒。
“敵人哪來這麽多騎兵的,他們全部都事先暗藏在山的背面。我知道了!”伯丁氣急敗壞地連嗓音都變動了,他在馬鞍上立起身子,旁邊的拉多米爾則連聲請求王公殿下要保持鎮靜,“現在還未到總結戰局的時刻,殿下!”
留在阜邊的二百名扎塔王公衛隊,急忙收縮了陣型,據守這處製高點,將伯丁殿下給密不透風地衛護起來,而自苣苔山街道處。希臘士兵的“怒火”連隊,也趁機從防禦工事裡主動殺出,順著街道,加入了兄弟連隊的作戰序列。希臘人、盧卡尼亞人、倫巴第人揮劍縱橫砍殺,許多人疲累得雙手發抖,但是沒有聽到收攏的鼓點聲。他們是不會停下來的。
左翼瀕海高地上,大公死士連隊也在喬瓦尼的指揮下。組成矛陣衝了下來,三百名趕來的扎塔王公衛隊。面面相覷,看著四周的敗狀,又聽到了自己主人在後方高阜上傳來的號角聲,便只能集體轉身,往主人所在的方向馳援而去。
“拿我的弓箭來!”旗幟下的伯丁大喊道自侍衛那裡取來射具,接著拉弓,對著山下耀武揚威的高文就射去一箭,而被高文給縱馬閃開了,接著這位大公揮動短戟,順手將名脫單的王公衛隊武士給削去了腦袋,接著指著高阜上的伯丁喊到,“一為昔日都拉佐戰役裡陛下雪恥,二為朝聖者隊伍開辟前路,扎塔的鼠輩,交出兩萬銀幣來贖你的罪!”
“胡言亂語的蠻子。”伯丁咬著牙,重新搭上了一支箭矢,拉滿弓弦,其山腳下的王公衛隊也紛紛取出獵弓,對著高文射來,薩賓娜很快馱著大公,旋風般地退去了,隻留下驚魂未定的伯丁,還在顫抖著取箭,卻被大臣拉多米爾給阻攔住了——敵人的連隊已然開始在鼓點聲裡,收攏攻擊序列了,此刻對面苣苔山和這邊間的谷地草野當中,密布著扎塔方的屍體。
不過伯丁並未完全失敗,高文也無力繼續乘勝追擊,日暮時分雙方各自退回了最初的陣地,伯丁的臉面就像被大烏賊的觸角狠狠抽擊,是灰頭土臉:先是在信件情報戰裡,被高文耍弄了番,導致內心五行不定;而後又被對手的強勢騎兵將陣勢摧垮。“所有士兵歸隊,固守我方山脊和山坡,弓箭手朝外,敵人襲來,不管步騎一律射殺。”伯丁氣惱無比地下達了這道指令。
此役,紅手大連隊的先頭隊伍殺死敵人數百,奪取佩徹涅格人的戰馬五十匹,戰果輝煌。
不久,七名薩瓦匪徒,七名佩徹涅格人,外帶七名拉斯尼亞士兵,作為帶傷被俘的角色,被帶到了高文面前,當時他正取下薩賓娜的鑲金馬鞍,坐在其上休息,“統統把這些肆意攻擊朝聖者的人給處決掉!”說話間,喬瓦尼就握緊騎矛,喊到。
而那邊的布蘭姆森則要求,叫伯丁替這些被俘的部下繳納贖金。
高文搖搖手,“伯丁把這群人看作是最低賤的灰塵,哪怕是粘在靴子上都要拭去,怎麽可能像博希蒙德那般交來贖金呢?”接著大公輕咳兩聲,將喬瓦尼憤怒的矛尖也摁了下來,“也不用加以殺戮,安德奧達特!”
“還在後面,沒有到來。”軍仆木扎非阿丁低頭說道。
大公說慚愧我忘記了,而後他就找來個隨軍的阿馬爾菲記帳員,因為對方會書寫拉丁文與希臘文,“草擬三封信件,一封送往聖座冕下,此刻應該在西法蘭克;一封用快船送往聖馬可之城,交給執政官費萊耶閣下閱覽;最後那一封,送往尊貴的科穆寧陛下處。就說扎塔的王公伯丁鼓動無信仰的薩瓦河蠻族,悍然攻擊我朝聖隊伍,又因其在十四年前辜負過羅馬皇帝陛下,並唆使海盜劫掠威尼斯的商貿船隊,三罪並發,請求各方掃蕩,摧毀扎塔城,為其余朝聖者隊伍掃清前路。”
口述完畢後,高文自馬鞍上起身,而後他站在高崗上,目視殘陽如血,苣苔山的南路火把大作,人聲鼎沸,“很好,韋薩特.梅洛帶著後繼的連隊與輜重,全部都成功過來了。”高文滿意地笑著,“把這些俘虜銬住,不要傷害,送到意大利去,充當扎塔方的罪證。”
西法蘭克的克萊蒙城當中,東征的鼓動演說剛剛沉寂片刻,就被民眾、騎士和修士們狂怒的高聲給重新把空氣掀起,聲浪震碎了屋簷上的磚瓦,所有人都喊著“去聖地,去聖地”的口號,烏爾班教皇坐在高高的禦座下,有點疲累但卻心滿意足地轉動著戒指,看著下面無數自發志願朝聖者,在罩衣上印染十字架的圖景。
在他的腳下,法蘭西王的兄弟、圖盧茲的公爵、諾曼底的公爵等所有西法蘭克最尊貴的人士,都低身跪拜,親吻著他的腳趾頭,齊聲喊到,願意為即將到來的最光榮的遠征肝腦塗地。
塔蘭托的港口,站在甲板上的博希蒙德,指著高舉著雙手與十字架,成千上萬湧向海邊的朝聖者,急忙對桅杆上的了望員喊到,“速速起錨,都是該死混蛋的高文使出的奸招,把這群人送來了我們的領地,不可以帶著這群人上路!”
升起的巨帆下,諾曼的士兵們坐滿了甲板,有的在禱告,有的在整頓行李和武器,坦克雷德沉默無言地坐在船舷邊,濺起的浪花打濕了他的眼睛,他眺望著舅父所指定的目的地方向——都拉佐城,但是觸目所及,滿是深色的海波,和灰色的天空,其他的則什麽都看不見。
都拉佐城內的布雷努斯,站在了塔樓的窗戶邊,看著自海面上鋪天蓋地而來的諾曼船隻,手中微微發抖著舉著陛下與聖座往來的書信,還有博希蒙德事先送來恫嚇的通牒,嗓音有些艱澀,對著身後站立的泰提修斯與狄奧格尼斯,“喂,如果我將都拉佐通往內陸的道路讓開,許可諾曼人的頭目博希蒙德.德.特維爾帶領他那一千名所謂騎士, 和五千名步兵上岸,應該不算觸怒皇宮吧?”
結果兩位都沒有回話,其中狄奧格尼斯狠狠地攥緊了拳頭,心中仿佛有利刃在攪拌著,感到了沉悶的窒息。
君士坦丁堡的軍門前,通往薩拉布瑞亞的護城河,上面分開駕著八座等距分離的石橋,阿萊克修斯.科穆寧的內衛騎兵最先分隊而出,接著就是米哈伊爾的弓箭禁衛隊,與特科波傭兵們,軍容強大的隊伍甲胄就如夜空當中的繁星,旌旗如同奧林匹亞高峰上的森林,先頭隊伍已經抵達薩拉布瑞亞了,而皇帝在亞格菲.尤斯塔斯盾之衛隊的護送下,才剛剛自布拉赫納宮的箭道,這支接近萬人的軍勢,是要趕赴亞德裡安堡去的。走到了高大的軍門之下,長柄戰斧林立之間,皇帝披掛著聖鎧甲騎在黑色駿馬之上,錦繡披風,腰帶上懸掛著金碧輝煌的巨大劍鞘,上面並列豎著兩把雌雄劍柄,都可自鞘中拔出作戰,一把叫做“聖海”,一把叫做“阿索斯”。
城頭上,安娜正在向他揮著小手,阿萊克修斯笑了起來,心中的意志更加堅定了,“總而言之,一切都是為了女兒和約翰,一切也都是為了帝國安泰。”待到走出了狄奧多西城牆的軍門外,阿萊克修斯還在回首,不斷與女兒道別。
接著,一名傳令騎兵手持魚龍旗,帶著溜灰塵,自反方向而來,將信件在馬背上行禮完畢後,交到了皇帝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