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艸,這人不中咧,臉都變色了!這脈也沒了,沒救了!”,最先走到那紅磚垛跟前的,蹲下身、摸著那男子手腕的人說。 “狗艸得,警察撞死人跑啦!”一個人一邊往街另一頭跑,一邊喊。
一會兒,剛跑開的那人,又帶著男男女女、七八口子跑了回來。
“老天爺啊!這可怎兒活啊!”一聲腔調悠長且淒厲的哭號聲,從圍聚在紅磚垛前的人群中響起。
人越聚越多,頃刻間紅磚垛前就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了人。
“死人咧,這怎兒回事兒啊?”
“昨兒孫立新不是給張德忠綁上炸藥了麽,今兒上頭下來人逮他來咧!”
“那也是為了給大夥要錢啊!怎兒晚上不都說好了麽,啥既往不咎,今兒給大夥解決了嗎?”
“還解決,解決個屁!張德忠昨兒半夜就跑縣裡去了!”
“跑咧!不有人看著麽?”
“看個基巴!張德忠把那幾個王八蛋的錢都還上咧,他們就把張德忠放跑了,草塔馬!”
“跑和尚跑不了廟,草塔馬,上縣裡他家裡堵他個王八操的去!”
“錢卷著跑咧,撞死人的也跑咧!真不給老百姓活路啊,這塔瑪是誰家的天下啊?”
“人不能這麽白死嘍!鎮裡不是不管麽,咱們上縣裡!”
“對,不能白死嘍,咱們上縣裡去!”
“上縣裡去!”
“上縣裡去!”
……
看著激憤的人群;看著他們爬上一輛輛馬車、牛車、驢車,還有拖拉機;看著這越來越長的車隊;看著眼前逐漸的消散煙塵;張小寒默默地走向與他們相反的方向,來到了早晨與孫大發分手的地方。
多年來,縣域治理問題的焦點往往放在作為一把手的縣委書記權力過於集中這一問題上。事實上,在現行體制下,縣委書記與縣長常由外地調任,而長期在當地經營的本地家庭政治力量,對當地政情往往有著巨大的影響正如中國傳統政治中的“官”和“吏”的關系,在實際運作中,具有深厚當地資源的“吏”,對地方政情的影響,很多時候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在南山縣,太平寨鎮的張家和付家套鎮的付家就是南山縣本地家庭政治的代表,也是南山縣最強大的政治力量。以太平寨張家舉例:
張紅旗,張家的核心人物,曾任太平寨公社黨委書記、南山縣財政局局長、南山縣委組織部長、政協主席,安後縣縣委副書記、書記,濱海市勞動局局長。其妹張紅霞,曾任南山縣農機廠黨委副書記、副縣長、人大主任。張紅霞的丈夫付正國,曾任南山縣西岔河鄉黨委書記、衛生局局長。張紅旗姑家表弟李繼業曾任南山縣老莊子鎮黨委書記、安前縣副縣長、濱海市農業局局長。
張紅旗有六個子女,大兒子張德志,現任南山縣稅務局副局長。大女婿張寶彬,現任南山縣文化局局長。二女婿付立強,現任公安局副局長。三女婿孫鵬,現任濱海市鐵南區副區長。四女婿何國華,濱海市人民醫院院長。二兒子張德忠,現任老莊子鎮副鎮長。
張紅旗家族不但以血緣為紐帶,還輔以乾親、同鄉、同學、戰友等各種關系類型,層層編織關系網,為張系幹部在仕途上提供著重要甚至是根本性的作用。
隨著近幾年經濟領域政策的逐漸放松,酒場、牌場成了幹部增進關系的紐帶,因此金錢的魔力凸顯。
張德忠到老莊子鎮任副鎮長也是權宜之計、做一個跳板而已,
他心裡惦記的是南山縣財政局局長的位置。要想坐上那個位置,不但要乾出成績,還要跑順關系,而這都需要錢。父親想壓他幾年,把資歷做牢;他可不這樣想,眼看著父輩在職的越來越少,他又怎麽能不著急?父親斷了自己親朋的關系,那自己就想辦法,於是張德忠做了南山縣第一個吃螃蟹的幹部,成了第一位有官身的會首。 就在張德忠得到明確的回復,等待任命書的時候;老莊子有抬會炸會了,還死了人;火燒到了他身上。
張小寒有前世所聞,知道這浩浩蕩蕩的人群到達南山縣縣衙的結果:
被當場抓捕的174人中:81人被勞教、93人被判刑;其後一個星期又先後抓捕了71人,或勞教或被判刑。
濱海市市長記大過;濱海市組織部長黨內記大過;南山縣縣委書記被停職檢查;南山縣縣長被免職;南山縣組織部長撤職;南山縣公安局正、副局長均被撤職;老莊子鎮書記、鎮長撤職;張德忠開除黨籍公職被批捕。
按慣例推測,南山縣鬧出如此規模的群體性事件、亂局,更何況北邊的木蘭市恐怕更亂!無論從哪方面來考慮濱海市和安前縣都不會、也不允許再有大的動蕩。從濱海市和安前縣的社會穩定出發,很大的可能就是抓幾個典型。抓典型必須從快從急,處理必須從重從嚴,達到震懾的目的,然後息事寧人。如果事態真這麽發展下去,有擺在芝麻坨那幾隻駭猴的雞在,那孫大有他們可以說基本上安全了。
從旁邊的小飯館裡吃了一碗燴餅,喝了幾口湯,又在這兒抽了七、八根煙,孫大發回來了。
“這邊怎兒樣?”一見面孫大發就問。
“又死了一個人,都跑南山縣城裡鬧去了”,張小寒懨懨地說。
“跑縣裡去咧,這邊這事兒要大啊!”
“這邊事兒大,咱那兒事兒才能小!對咱們說也算好事!”
“事兒大事兒小,都塔瑪爛事!”,孫大發悻悻地說。
“爛事兒爛到底,好!以後都是好事兒!這個坎兒過去,咱們就是一馬平川!”
“恩,洗白了,睡覺也踏實!”
“放心吧!以後咱哥們肯定有數錢數到手抽筋的時候!”張小寒坐上摩托車說。
“說到數錢數到手抽筋,今兒芝麻坨就有!”
“嗯?”
“鄭春福他們十好幾個都給抄家咧,抄出來的錢芝麻坨鎮上的,正按百分之三十的會費比例給會腳們發錢呢!那數錢的那仨估計都得抽筋!”
聽了孫大發的話,張小寒不由得感慨:人之一生,皆時也,運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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