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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莊大廳中,幾百支牛油蠟燭在燭台上發出耀眼的光芒,將這個已經閑置了不知多久的大廳照耀的如同白晝一般。
按高文舉的意思,隨便弄個大桌子,幾個人圍在一起吃頓便飯也就是了。可是當家丁快馬回莊稟報馮有年之後。老管家得知和少爺無意間救下的,竟然是泉州的新一任最高領導,未來的土皇帝。頓時覺得這是個不可多得的機會,於是便布置了這個高家莊有史以來最高規模的招待晚宴,所有一切都按照最高規格置辦。並且還再三向范貽說明由於老莊主新喪,少爺還在守孝期間,不宜動樂,實在是唐突了貴客雲雲。
范貽劫後余生,能有頓飯吃就感激的不得了了,哪裡還顧得了那許多。至於歌舞之類,目前也正是國喪期間,自然更沒什麽意見了。否則,光是這事傳了出去,被言官參上一本,就夠喝一壺的了。
高文舉還是第一次參加這種高規格的宴會,每人面前一張小條桌,正襟危坐。由高文舉坐了主位正席,客位則是由范貽為主客,許大勇、吳天祥為陪席依次排列,管家馮有年也在末席安坐,對下人的舉動做一些督促,也不是用眼神提醒少爺不要出醜。而范貽的幾名輕傷隨從則在幾名高家家丁的陪同下坐在了大廳角落。
馮有年一心要在范貽面前為高家掙個臉面,自然一切都是中規中矩。那范貽、吳天祥均是宦遊多年的大儒,對這種場面自然熟悉無比,許大勇也曾官居高位,雖然多年漂泊,卻也對此並不陌生。只是苦了高文舉,他原本就是個渾渾噩噩的半呆少年,加上後世那種人人平等、追求自由的閱歷,坐在這裡,簡直有如讓孫猴子打座念經一般難受。還沒說幾句話就想趁機逃之夭夭,無奈被管家幾個犀利無比的眼神死死拴在桌後。讓高文舉不時的想起了小時候的各級班主任和入伍後的歷任政委,心裡叫苦不迭卻又無可奈何。
強顏歡笑的與眾人勸了一圈酒。趁著眾人互相勸酒的功夫,高文舉向站在燭台下的顏小山和馮積善頻頻示意,無奈兩人已被管家嚴重警告,只是裝作看不見,見少爺打眼神過來時,紛紛扭頭四下亂掃,仿佛真的處處危機,需要他兩人警戒一般,氣的高文舉心裡直罵兩人沒意氣。
范貽能做到一方大員,那察言觀色的本事自然有一套,見此情景,與吳天祥相視一笑,均已了然於胸。為免高文舉過於難過,吳天祥趁機將話題引到了范貽出任泉州最高行政長官,卻引來殺身之禍的由來之上。高文舉見有猛料爆,果然將注意力轉到范貽身上,自然也就不覺得有那麽難受了。
原來,太宗皇帝在雍熙三年(986)二次北伐失利之後,為了防止遼國反撲南侵,便命使者聯絡高麗、女真、渤海諸部,共同給遼國施壓,以使遼國南北不能兼顧,給大宋求得一個平安的喘息之機。范貽便是次年奉太宗之命出使高麗的。而遼國為了避免處處受製於宋的局面,一面與宋達成口頭停戰協議,一面出兵討伐這些與宋國前後響應的小國。
范貽出使高麗的十年間,遼國以強大的兵力,滅掉了渤海國,征服了女真,將高麗打的節節敗退,並強迫高麗向遼國稱臣。高麗國為了保存實力,隻得就范。范貽做為宋使差點被高麗的投降派賣給了遼國,幸虧他在高麗收到的隨從拚死將他護送著從海路逃了回來。
今年初,已然病重的太宗皇帝接見了這位出使高麗長達十年,在危機四伏的環境中始終維持大宋顏面的功臣,並讚他有蘇武之風,論功行賞升為樞密副使。
太宗駕崩之後,新皇真宗登基繼位,普天同慶。為了給太宗皇帝上一個諡號,君臣反反覆複就討論了好幾個月。范貽卻不合時宜的提出了荊湖一帶連遭大旱,百姓流離失所,應當及時放糧賑災,以安民心。而沿途各州府縣衙,為了不讓消息擴散,竟然封住了百姓北上京城的道路,災民不得不掉頭南下,這一來一回,便使得原本就奄奄一息的災民多死了無數人。
范貽力主開關放行,並及時放糧救災。因此在朝堂之上與新任的工部侍郎、參知政事、左丞李至一夥人在朝上據理力爭。言語中,多有不滿和不屑不辭,直氣的李至哇哇大叫,最後還是由皇帝出頭相勸這才平息。
那李至本是真宗潛邸的老部下,深得真宗寵信。如今正是當朝新貴,連真宗見面也稱呼一聲“先生”,正混的風生水起,如何能忍受一個早已沒有關系的光杆惡語相向?朝堂上在失顏面,便讓他起了殺心。
正巧此時平海軍節度使孫世安因年老多病請辭,李至等人便想出借刀殺人之計,於是聯名推薦范貽出任平海軍節度使。真宗也因范貽拂了他做新皇帝的雅興,對他頗有不滿,卻念他是先皇所倚重的有功之臣,一時也不知如何處置。見李至等人的提議,當即準了,趁機將他打發的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而范貽也覺得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既然在朝堂上發揮不了作用,還不如外放做一任地方官,為民造福來得實在一點。
吳天祥因為當年出言不當,忤了太宗,被降為庶民,發配到這荒蠻之地。范貽一到這裡,就想起了這個老朋友,便想請他去做幕僚。范貽以為遠離了朝堂也就沒事了,卻沒想到李至竟然並未因此放過他。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交接手續尚未辦理完畢,便輕率幾名隨從到梅花鎮來見老友吳天祥。
要不是高文舉陪許大勇去見老友,看到情況不對,及時出手相救。這時候,范貽和吳天祥早就死透了。
范貽說完這些,卻又向吳天祥問道:“說起這泉州來,早年間我也曾來過幾趟,印象中,此處繁華無比,自歸我大宋之後,短短三十年,怎麽落的如此田地?實在讓人費解。”
吳天祥將手中的酒猛的灌下了肚,酒杯重重在桌了一頓,歎息道:“說起這事來,卻要從好多年前說起了。想當初,這泉州一帶,那是何等繁華,隻說這雲霄縣,便有鹽田十八處,茶山三十座,良田五十余萬畝,更有倚洋、青陽、赤水三大鐵場。人口更是多達三十余萬之眾。可是為何今日處處荒涼,十室九空呢?這一切的源頭,全都是因為那吳越國王錢俶啊。”
“當初,太祖詔令吳越國相助,共同出兵討伐南唐,滅掉南唐之後,這泉州便盡數劃給了吳越國治理。那錢俶借口南唐水軍余孽沿海作亂,為了消滅這些人,要實施禁海之策。將整個雲霄縣的民眾強行遷入內陸。所有良田、茶山、鹽鐵場盡數廢棄。搞的民不聊生,怨言四起,朝野上下一片罵聲。沒想到,彈劾的奏章雪片般的飛到太祖手中,卻都留中不發,有如泥牛如海,無影無蹤。幾年後,木已成舟,自然也沒人再去自討沒趣了。這雲霄縣也就成了真正的荒蠻之地了。”
許大勇搖頭歎息道:“那錢俶實在不是什麽好東西,我等南唐水軍戰敗後逃到海上。也曾有許多兄弟向他投降,不想卻被他盡數坑殺,將人頭拿去請了功,說是自己進剿之功,搞的其他人隻好死了心做海盜。他卻又因此禁了海,讓沿海幾縣的百姓全都搬去內陸。真不知道他這是為了什麽。”
幾位老人討論了半天都沒論出個結果了,只能猜測這錢俶腦袋不正常,無法以常理推測。
高文舉聽了半天,突然開口道:“這有什麽難推測的,他無非是想保命而已。”
眾人聞言紛紛注目向他看來,高文舉接著道:“大家想想大宋建國以來,滅掉了周邊多少小國?那些國君都是什麽下場?”
眾人紛紛思量,自太祖趙匡胤陳橋兵變,黃袍加身以來,幾乎無年不戰,無歲不征,周邊小國不是被宋消滅便是聞風而降。而那些國君,最後雖然都被封候賜爵,卻都被限制在開封城內,直到終老。太宗繼位之後,還活著的那些亡國之君,大多是一杯賜酒就打發上路了。唯獨這個錢俶,舉國降宋之後,依然做著他的土皇帝。名義上雖為宋臣,實際上卻和做皇帝時不相上下。太宗時,三番五次主動要去開封養老,卻都被太宗好言相勸,又打發了回來。甚至還將吳越國升為了淮海國,地盤比原來還大了不少。即便是將國內搞的怨言四起,民不聊生,太宗卻對他依然信任有加。直到他老的動不了了,硬賴在開封不走才算了事。實在讓人琢磨不透。
范貽見高文舉說了兩句又不吭聲了,開口道:“賢侄不妨直言,此處都是自家人,大可不必擔心失言。”
高文舉微微一笑道:“凡為君者,最怕的是什麽?無非是臣下謀反而已。如果治下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自然一呼萬應,想造反便易如反掌。如果不得民心,就算他想反,百姓也不見得會答應。錢俶是聰明人,這麽做雖然失了民心,卻得了君心。這也是太祖太宗手裡一大堆彈劾他的奏章卻依然對他放任自流的原因。皇帝要的,是天下一統,錢俶要的,是享受他的榮華富貴。至於百姓高不高興,快不快活,用不著他們操心。在百姓心裡和同僚眼中,錢俶自然不是個好官,可是在皇帝心裡,那錢俶卻是個好臣子。這麽簡單的道理,諸位還想不明白麽?”
范貽和吳天祥、許大勇、馮有年面面相覷,心裡自然都明白了這個道理,其實這個道理大家隱隱約約都想到了,只是並沒人願意面對而已。
范貽心裡七上八下的五味雜陳,從小讀聖賢書,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做個好官,為百姓辦點實事,在皇帝面前掙點光彩,最後封妻蔭子,流芳後世。沒想到在皇帝心目中,好臣子竟然是這麽個標準。不過如此大膽討論帝王心術的話語,讓他一時半會的還轉不過彎來。那些涉嫌謗君的話,更是要了他命也說不出口。
吳天祥頻頻點頭,總算明白了為什麽自己一心為國最後還落了個流放千裡的下場。許大勇啞然失笑,暗想自己這些年四海漂泊,圖的是個什麽。馮有年則沉默不語,心中不知想些什麽。
高文舉見冷了場,也不知說些什麽才好,正尷尬間,一聲清脆的哭聲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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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真宗是北宋第三任皇帝趙恆的廟號,是死後才定的。他活著的時候沒人知道他死後會得到這個號,這個時候自然是不能用的。
一般來說,小說中提及皇帝的時候,為了有別於平民百姓,便不用他的名諱,大多會用他的年號,可是這位陛下和他爹還有他大爺一樣,在位的時候,年號換的比褲子都快,實在不知用哪個好。
其次可以用諡號,可是一看他的諡號:“應符稽古神功讓德文明武定章聖元孝皇帝”實在讓人哭笑不得。於是為了敘事方便,老白隻好用他的廟號,好在這個廟號大家都比較熟,不會引起什麽歧義。但其中的差別卻不得不說一下,希望大家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