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給臉不要臉
“瓊州?可是顧大膽那家夥?”聽到朱天賜的話,剛從喜悅中恢復過來的許大勇連忙問同坐在旁邊的“乘風”號船長李連生。
李連生苦笑著點點頭,開口道:“也不知道這幫家夥吃錯了什麽藥,我們從瓊州海峽過的時候,被他們差點纏上。打了好多暗語他們也不理會,一個勁的催我們拋錨停船。似乎根本不願意理會我們的旗號。”
高文舉聽他這話裡有話,衝著一臉沉思的許大勇道:“許叔認得這夥人?”
許大勇擺擺手,歎息道:“豈止認識,以前在一口鍋裡攪杓子,同在林大將軍麾下。當時林大將軍麾下水軍共分忠、勇、仁、義、孝、悌、禮、智、信、節十營。林大將軍被錯殺之後,水軍也就漸漸失了管帶。金陵一戰,十萬水師毀於一旦。幸存下來的老弟兄們不願意投宋,就拉著隊伍一路南下,亡命海外。漸漸的,各自收容了潰逃而來的散兵殘將,各佔一塊地方,一來二去,便成了海盜。
老夫原屬勇字營,自此改名許大勇,以示不忘記舊主之意。這顧大膽原屬忠字營,本是水軍中最精銳的一支,收容了敗軍之後,一心想要復國,因此鬧的動靜最大,也被宋軍打的最狠。後來,他們被宋軍從這一帶逼的無路可走,隻得遠遠的躲到了瓊州。宋軍知道顧大膽躲到瓊州之後,擔心他死灰複燃,派出了信安軍一部入瓊州圍剿。
顧大膽在瓊州那地方,借著地勢複雜,和信安軍玩起了捉迷藏,一直拖了成十年也沒分出個上下來。可也因此而疲於奔命,無法再掀起什麽風浪了。這幾年,他慢慢的消停下來不再折騰了,宋軍似乎也對他沒什麽興趣了,大家一直相安無事。反正只要他鬧不到陸地上來,哪怕他把全瓊州佔了,估計宋軍也不會太在意。那地方本就偏僻,當地土著又不服王化,駐在那地方不過徒費軍糧罷了。若非要防止顧大膽卷土重來,只怕那支宋軍早就撤回來了。
這些年,顧大膽除了在瓊州當地開荒屯田之外,偶爾也在近海做幾票沒本買賣。與我海壇島也偶有聯系,但大家念在同是南唐一脈,且那顧大膽與老夫本是舊識的份上,也一直和和氣氣,從未起過齷齪。一般經過我海壇島海域繳過靖海錢的商船,打了我海壇島的旗子從瓊州過時,他也不會再次勒索。同樣的,回程的船隻,凡給他顧大膽買過路的,我海壇島也不再過問。這已是我兩家多年來形成的默契。
為何此次顧大膽看到我海壇島的旗幟竟然還要攔截?真是奇怪。”
高文舉聽完許大勇的話,不由的感慨了一聲,可惜了這些一心為國的將士了。他們自始至終一直堅持著守護國土的職責,可是誰讓他們攤上了後主李煜那麽個敗家子皇帝呢?說敗家子其實也不是非常貼切,這個李煜,用後世對他的評論來說,完全是個專業不對口的。如果生在平民百姓家裡,或許能中個舉人進士什麽的,最後以一肚子的才華在文學史上給自己佔一片地方,也算是生得其所了。
可偏偏他是一國之君,這個只會吟詩填詞的風流皇帝在位期間,從來沒乾過什麽正經事。可是剝削百姓以修建寺廟侍奉佛祖、因為忠言直諫將臣子去官奪職甚至枉殺性命,這一類的事情卻沒少乾,如此為所欲為的自毀國之柱石,如果還不亡國那才真叫見了鬼了。
可是打仗的時候並不是他來打,死的那些也不是他的什麽三親六故。當將士們拚盡了最後一滴鮮血抵抗宋軍以保他那榮華富貴的時候,他卻整日躲在皇宮內苑中飲酒作樂。當城之將破、大勢以去之時,他只需要搖一搖白旗,投降宋軍便又保住了那一身的橫肉。可是卻苦了那些在前線拚死禦敵的將士。
這些從來沒有動搖過信心的將士們,其實並沒有什麽過錯。如今落到這步田地,確實也讓人感慨。可是再可憐,也不應該在老虎頭上拔毛,你可憐歸你可憐,可你跑來欺負我那可就不成了。只要是敢欺負到我頭上來,不管你是什麽來路,最後都得憑實力說話。
高文舉心裡這一陣亂七八糟的感慨,那邊朱天賜和李連生、楊全虎你一言我一語的將這一趟佔城之行路經瓊州海域時的情景說了一遍。
原來十一月十九日一早,“乘風”“破浪”兩船準時出發,經過六天的航行便抵達了瓊州海峽。看著原本需要一個多月才能跑到的距離,如今只要六天便可抵達,朱天賜心中的歡喜之情可想而知。
檢查了船上所攜帶的食物和淡水,朱天賜和兩位船長稍做商量,便決定放棄進瓊州港口補充,直接--繞過瓊州海域直達佔城。
可是因為他們在瓊州近海停留的那一陣驚動了顧大膽那幫人,而他們又沒有入港進行補充,於是原本靠著佔著個港口給來往客商補充淡水和食物賺點辛苦錢的顧大膽派出了幾條快船想要將“乘風”“破浪”兩船攔下。
李連生認出了前來攔截的快船上打的是瓊州顧大膽的旗,便吩咐兩船都升起了海壇島的旗子。可對方看了旗子連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反而加快了前進的速度,還一個勁的衝他們打著旗號,讓他們拋錨停船。
李連生和楊全虎稍一商量,便決定不理睬這幫人,自顧自的揚起了帆。同時,為了教訓一下對方,兩船都沒有全速前進,而是僅僅用稍快於對方小船的速度晃晃悠悠的向前走。
看到這兩條模樣奇怪的大船速度並不怎麽快,顧大膽那幾條快船頓時來了精神,紛紛起了滿帆,為了加快速度還下了槳。根據往常的習慣預計,要不了半個時辰幾條快船便可將兩條大船追上攔住。
可是沒想到的是,盡管他們已經起了滿帆,而且還讓兩班水手使足了全力劃槳追趕,和兩條大船的距離卻始終沒有多大變化。而在這個追趕的過程中,李連生和楊全虎還一個勁的向對方打著旗語,試圖告訴對方是自己人,讓對方放過自己一馬。
看著大船示弱,這幾條快船還以為大船也是在盡全力要逃跑,便試圖鼓足了勇氣一舉將對方拿下。不想一直從日未過位午追到太陽偏西,一個個累的恨不得吐了舌頭學狗,人家卻依然一副優哉遊哉的樣子,心下明白受了騙的一幫人,隻得恨恨的打著旗語,放了幾句狠話,心不甘,情不願的掉頭回去了。
從瓊州灣出發,四天后,十一月二十九日清早,兩艘船順利抵達了佔城碼頭。當佔城百姓看到那高大的似乎不是人力所能造出來的大船入港之後,頓時舉城沸騰了。甚至驚動了佔城主親自前來迎接。
當看到熟悉的上國商人朱天賜從船上走下時,佔城主連忙詢問能否讓他參觀一下上國所製的這種大船。李連生大度的帶領著佔城主和他的一幫侍衛在“乘風”號了遊覽了一番。
大開眼界的佔城主對上國如此雄厚的實力讚不絕口。將朱天賜所帶來的物資盡數收下之後,又得知朱天賜為他送來了上國所產的玻璃器皿,頓時欣喜若狂。在城中連擺五日酒宴,將朱天賜、李連生、楊全虎一行人灌了個迷迷糊糊。
在城主高宴招待朱天賜一行人的同時,佔城上下都在為答謝朱天賜帶來的這些上國所產的絲綢、茶葉、瓷器等物品而籌集物資。沒幾天的功夫,象牙、犀角、烏木等中原難以見到的珍奇異物以及各種珍貴的香料便將“乘風”號裝了個滿滿當當。
而意猶未盡的佔城主得知“破浪”號依然沒裝任何東西,頓時大手一揮,讓下人們馬上去籌集物資,盡快將它也裝滿。
裝滿一船就已經喜出望外的朱天賜一下子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了,想起高文舉的吩咐,連忙告訴佔城主,他需要佔城所產的早熟稻種。這東西對於佔城人來說,本就不算是什麽值錢玩意,一聽他要稻種,一天功夫不到,各地送來的優質稻種就將“破浪”號裝的差不多了。
大局已定的朱天賜一行人頓時放下了心,在熱情的佔城人擺下的盛大酒宴上狂歡了好幾天。直到臘月初十那天,才總算和依依不舍的佔城人告了別,踏上了歸程。
讓所有人沒想到的是,原本以為已經事過境遷、一拍兩散的顧大膽一夥,竟然早早布下了探子在瓊州海域等候著朱天賜一行。
當“乘風”“破浪”兩船逆風回程的時候,顧大膽那幫人不知道如何得了消息,竟然派出了二十幾條快船布下了個天羅地網大陣,企圖將兩船一舉拿下。
迎面還沒進入視線的時候,李連生就已經用千裡望看到對方了,連忙和楊全虎取得了聯系,兩人商議之後,決定不去招惹這麻煩,畢竟同屬南唐一脈,要真撕破了臉皮,於許大勇臉上多少有些不好看。
可他們兩願意躲,人家卻不願意,再說,“乘風”“破浪”屬於逆水行船,雖然飛剪式帆船在設計上完全可以逆風以很小夾角行駛,但畢竟不如順風之時那般快捷。而圍堵他們的那些快船,又是輕裝上陣,又是順風順水,因而,在他們企圖繞開的時候竟然被對方發現並緊緊的咬住了。
二人無奈,隻得再度打出海壇島旗號,並用旗語向對方通報。誰知對方根本不搭理,只是要求兩船拋錨停船。
這海盜行事,雖說魯莽,卻也一直依著一個“盜亦有道”的規矩,如今既然自己已經將好話說盡,對方卻依然不當回事,兩人隻得向對方最後通牒,告訴他們,自己是海壇島的船,請對方盡量克制,若是此次平安歸去,他日定當上門道謝。若是要硬來,隻好拚個魚死網破了。
顧大膽那幫人也真不負大膽的名號,一見兩人下了硬話,竟然也不懼怕,很快就結成了戰鬥隊形向兩船壓了過來。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的海壇島眾勇士,一下子被激怒了。在對方開始攻擊前反而拋下了錨停了下來,等著對方來進攻。
見兩船停了下來,對方還以為兩船怕了自己,歡呼雀躍的先後衝了過來。可還沒衝到自己的箭程之內,就被一陣箭雨射的稀裡嘩啦、大呼小叫。剛開始的一陣傷亡並沒有打消這些人進攻的念頭,反而更加的瘋狂了起來。一陣大叫之後,紛紛揚起了滿帆,全力向兩船撲了過來。
李連生和楊全虎見對方來勢洶洶,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起了錨掉頭就走。這樣同是順風的情況下,雖然“乘風”“破浪”都是滿載,可那速度也絕對不是顧大膽那種小兒科的快船能望其項背的。
起了殺意的李、楊二人並沒有全力躲避,而是慢慢的拉開了距離,很快的,對方的快船由於速度不同便先後拉開了距離,於是,“乘風”“破浪”兩船拉開了距離,擺出了不知道演練了多少次的交叉掩護戰鬥隊形。
不明究裡的瓊州快船隊,一艘接一艘的撲進了伏擊圈,很快就被殺傷了大半的有生力量,當結隊而來的另一半船隊到了視線之內時,觸目可及的是十幾條滿是屍體和傷員的已方船隻,而“乘風”“破浪”就在視線可及的范圍之內,各自劃了個優雅的圓弧,繞過一群看傻眼的家夥,揚長而去了。
接下來的這些日子就有些平靜了, 兩條船跳出顧大膽擺下的天羅地網大陣,雖然也有幾條快船努力著試圖綴在兩船後面,但那種逆風時只能憑水手人力劃槳行駛的快船,又怎麽和完全靠風力運行的快船相比?努力跟了幾十裡之後只能望洋興歎,掉頭回去了。兩船無驚無險的一路狂奔,回到了海壇島。正好碰到了高文舉和許大勇安排完了來年規劃,高文舉正在安排玻璃廠的的時候。
聽完了三人互相彌補著講述的事情過程,許大勇狠狠的一咬牙:“本來我還念著同是南唐一脈,打算來年送他顧大膽些好處呢。你們都打了咱們的旗號了,還如此不依不饒?簡直給臉不要臉~!如今既然他不仁在前,那就休要怪我不義在後了~!文舉,你看怎麽收拾他合適?”
高文舉一聽許大勇這話,頓時松了一口氣,只要許大勇不攔著,那麽搞還不都是一樣。他微微一笑,端著手裡的茶杯道:“許叔,朱前輩,兩位將軍,先請喝茶。至於收拾他們的事嘛,咱們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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