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家事如天
聽到高文舉問起自己的家事,梁斌為難的看了娘親一眼,燕兒重重的歎息了一聲,輕輕的點了點頭,接著將頭埋進謝玉英懷裡,便不再看他。( )
梁斌眨眨眼,好像在組織語言,片刻之後,小心的說道:“前一向,爺爺聽人說有個外路客家裡出了事,要把手上的紅果全都低價賣掉,就在邦爺手上借了些錢,把那些果子盤了下來,可是果子一直賣不動,現在到了還錢的日子,爺爺拿不出錢來,邦爺就說要爺爺拿房子頂帳,爺爺急了,就要把小姑賣掉頂帳。”
“邦爺?”高文舉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稍稍一想,就想起了那天在謝玉英家碰到的那個一臉橫肉的混混,那次好像也是衝著房子去的,看來這家夥果然是個有原則的混混,喜歡房地產啊。
不過這些話如今都沒必要再計較,目前首要任務就是阻止梁家那個老頭賣女兒,這年頭父母對兒女是有所有權的,也就是說,如果身為父母的要賣掉兒女的行為是合法的,因此,只要是人被賣掉可就再難扭轉了。這個買賣不像別的買賣那麽總是雙贏,那個被交易的貨物也是有思想的。看看謝玉英和燕兒的神情就應該知道,不管買賣雙方出於什麽目的,被賣的那個人,絕對不會很高興。
回頭看了一眼其他人,發現壽昌和柳三變以及朱家兄弟都是一臉的期待,仿佛自己就是那個可以解決這個問題的人一樣。高文舉有些鬱悶,照說像梁家這種情況,撐破了天也花不了幾兩銀子,對自己來說根本就連根毛都傷不著。可高文舉自己很清楚,眼前這事並不是單單花錢就能解決的,你願意出錢,還得看人家願不願意要呢,這人越是窮的時候,某些方面就越是講究,一個弄不好,反而會適得其反,不但幫不到人,自己還會落的一身騷。( 無彈窗廣告)
可如今正好又碰到了這事,說什麽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種人間悲劇在自己面前上演了,這也是高文舉讓許大元前去摸底的用意。其實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意思,他一直覺得謝玉英好像有些不大妥當,只是礙於眼下的情景,他無法確定人家是否有問題,隻好事事小心,處處提防了。想到這裡他就有些鬱悶,貌似謝玉英還是他自己請回來的,人家柳七郎當時壓根就沒說一句話,也是他勸解人家不要顧忌世俗眼光,做自己想做的事之類的,如今人家沒什麽,自己反倒疑神疑鬼了起來,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高文舉苦笑著回過頭,又向梁斌問道:“你爺爺借了人家多少錢?”
梁斌眼珠向上一翻,想了想,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反正很多就是了。爺爺買了兩屋子紅果子呢,全是借的錢。”說完之後,稚嫩的臉龐上浮現出了這個年紀不應該有的擔憂之態,又小心的向依舊沒恢復過來的娘親望了一眼,眼裡充滿了濃濃的愛意。
高文舉覺得這小家夥思路挺清晰的,而且言行舉止也很有教養的樣子,他本就喜歡小孩子,並且又特別注重親情,梁斌方才的一番舉動被他看在眼裡,早就生了幾分欣賞之意,如今見他一副渾然天成的質樸之態,自然不願看著他小小年紀卻被此事羈絆,微笑著撫著他的頭道:“你放心,凡事總有解決的辦法,你要相信你娘。”
梁斌聞言重重的點點頭道:“我相信娘親,娘親最有本事了,她不會讓爺爺把小姑賣掉的。”眼神中,竟然露出一絲自豪來。
正埋頭在謝玉英懷裡低聲抽泣的燕兒聽到他的話,身子輕輕一顫,扶著謝玉英的胳膊慢慢正了身形,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調整了幾下呼吸,強自露出一個笑容向謝玉英點了點頭,又對兒子道:“少在這兒耍貧嘴,快去看看你爹把小姑接回來了沒。( 好看的小說)”
梁斌很興奮的應了一聲,轉身就向門外跑,燕兒連忙喊了一句:“慢些跑,仔細摔跟頭!”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又向那名叫圓子的小廝打了個眼色,圓子緊追著梁斌跑了出去。
梁斌和圓子走後,燕兒起身走到櫃台後面,取出一塊寫有“東主有喜,停業一天”的牌子,熟門熟路的掛到門外,又張望了一番,這才回身走了回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對眾人道:“讓諸位見笑了。”說著話,很鎮定的為眾人重新沏了茶。
謝玉英一言不發的望著她忙活,直到她重新坐到自己身邊時才開口道:“孩子挺親你的,真好。”
燕兒點點頭,兩眼又是一紅:“奴婢就是再苦,聽到他叫一聲娘親,心裡也滿滿當當的,就覺得做什麽都值了。”
謝玉英攬著她的頭,笑了笑:“你還真是容易知足呢。那梁老倌,可是仗著孫子的勢了。這一輩子,有你受的了,呵呵。”
燕兒無奈的苦笑一聲:“說到底,也是一家人……家事如天啊。”
高文舉聽在耳裡,心裡頓時生起了一陣敬意,雖然兩人說的很隱蔽,可他也聽出裡面的味兒來了,搞了半天,原來這梁斌竟然不是燕兒的親生子啊。可方才看梁斌那樣子,哪裡有一丁點後娘的感覺?這樣的女人,放在哪個時代,都是絕對的賢妻良母啊,就衝這一點,就當得人尊重。況且,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做後娘的還常常要接濟公公婆婆,這就更值得尊重了。
想到這裡,高文舉突然說了一句話:“鞋子舒不舒服,只有腳知道。”
這突兀的一句話頓時將屋子裡的氣氛打破了,壽昌和柳三變以及朱家兄弟都很好奇的看著他,完全不明白好端端的怎麽冒出了這麽一句話來。而謝玉英和燕兒則先是低頭沉思了一下,接著又對視了一眼,然後則是一臉的恍然,兩人再望向高文舉的眼神就稍稍有幾分敬佩之色了。
燕兒見高文舉面帶微笑的看著自己,邁步走到他面前,盈盈一拜:“奴家謝過公子回護之情。”她說的回護之情是指高文舉方才在兒子面前說那句相信娘親的話語,這句話面上是講給孩子聽的,實際上卻是說給謝玉英和燕兒的。這種情況下,他既然能說出讓梁斌放心的話來,自然也就是有了出手幫忙的打算了。而最難得的是,他卻並未向孩子說明自己會出手,而是讓他認為此事是娘親解決了的。雖然只是一句簡簡單單的勸慰之語,可這其中的關系卻大有文章。既巧妙的表示了自己絕不坐視的態度,又不動聲色的維護了燕兒的面子。
高文舉也不推辭,坦然受了她這一禮,既然打算幫人忙了,就要表示出一點誠意來。如果這時候推脫不受人家的禮,那就有可能會引來誤會了,搞不好人家還以為你有什麽別的目的呢。
燕兒施禮之後,高文舉開口道:“謝姑娘是我的朋友,她的姐妹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了。梁夫人且放寬了心,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那就不是問題。”
這句話一出口,謝玉英和燕兒都是一臉的感激,兩人眼中都是一副激動的神情。這個時代,不管你如今是個什麽狀態,只要曾經在歡場混過日子,在世人眼中,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大多數人只要知道你有過這等經歷,避之唯恐不及,哪裡還會說什麽當你是朋友之類的話。就算真的會當你是朋友,那也沒人敢當眾把這話挑明了說,傳了出去,這都是壞名聲的事情。尤其是一個身有功名的舉子,要是讓人知道他居然和這種人交朋友,那可就很尷尬了。
燕兒和謝玉英感動之後,都待向他再勸解幾句,高文舉卻微笑著舉手向兩人示意了一下,這種事,自己知道就行了,要是解釋上幾句,那可就真的要壞事了。好在今天在座的都算是自己人,也沒人把那幾句話當真,最多也就是當成情急之中說溜了嘴罷了。
壽昌莫名其妙的看著幾人的表情,突然問道:“鵬哥,你們在說什麽呀?我怎麽越聽越糊塗了?梁夫人幹嘛謝你?什麽錢的問題?你們知道是什麽意思嗎?”最後這句卻是問朱家兄弟和柳三變的。
朱家兄弟一言不發,他們雖然明白高文舉的意思,可高文舉的積威實在太強大,在沒得到允許之前,兩人無論如何也是不會發表任何意見的。
柳三變微微一笑, 對她說道:“梁夫人要借點錢,咱們這幫人,高大財主是最有錢的,當然由他出了。人家借錢出來,梁夫人謝上一句,也是應該的嘛。”
壽昌有些明白了,撓撓頭道:“你們這些聰明人說話實在是太繞了,鞋子合不合腳和借錢有什麽關系?是我太笨了嗎?”
高文舉笑道:“這個可就是商業機密了。說了出來,可就不值錢了。呵呵。”對於壽昌的天真爛漫來說,這些話是很難對她解釋清楚的,既然無法解釋,那就乾脆不說的好。
壽昌撇撇嘴:“不說就不說,好稀罕麽?”她的性子,也不過一時好奇罷了,要是興趣不大的東西,過一會就拋過腦後了。因此,也不願意多問。
這時候,一陣腳步聲響起,人影一晃,卻是梁斌搶先衝了進來,興衝衝的喊道:“小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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