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逼宮
球場邊上的涼棚中,趙恆居中坐了主位,趙元佐王繼恩一左一右侍坐在旁邊,高文舉遠遠的站在距離這幾位還有十幾步遠近的白布衣旁邊,很用心的看著白布衣在那裡作畫,仿佛這邊的事情完全與他無關一般。
孫漢帶了兩位將領亦是一主兩從的陣勢來到涼棚前向趙恆施禮相見。
趙恆似乎並不以孫漢等人之行為忤,反而淡淡的吩咐了一句為三位將軍賜座。幾個隱藏在涼棚附近的高手無聲無息的遞上了三個馬扎。又無聲無息的退了下去,整個過程一言不發,仿佛毫無生氣。
高文舉和白布衣都察覺到了場中的微妙變化,由於高文舉和白布衣所處的位置比較特殊,正好能將雙方六人的神態盡收眼底,因此,高文舉多少從幾人的神態中看到了一些端倪。
高文舉也不拿白布衣當外人,很是隨意的低聲冷笑了一下,便又埋頭觀賞白神仙的在作了。
白布衣一邊揮筆作畫,一邊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問道:“你笑什麽?”
高文舉道:“我笑這些人都自覺事情在自己掌握中,也不知道到頭來誰會笑到最後。”
白布衣手上的筆微微一頓:“這裡都兵諫逼宮了,你怎麽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
高文舉道:“著急有個屁用!你看陛下他們三人的表情,分明就是有恃無恐的神態,尤其是讓那幾個高手出來賜座的時候,三人臉上都是一副得意的樣子,估計是想用這一手來向對方施壓。那個姓孫的小子,方才看到那幾個高手出來的時候還微微驚詫了一下,不過和後面那兩個家夥對了個眼神之後,神態明顯的放松了下來。這是已經有準備的意思了。哼!這種情況下,談什麽恐怕都是徒勞,最後還是得手上見真章啊。”
白布衣點了點頭:“現在我有些相信了。”
高文舉一愣:“你相信什麽了?”
白布衣道:“我相信你說的那些憑神態推測人心中所想的把戲呀。我們道門稱之為望氣。”白布衣這回不得不相信,因為方才他一直都在留意高文舉的舉動,他分明就是在看自己作畫的當口很隨意的掃了場上的幾人一眼而已,僅僅是這一眼,就能發現這麽多東西,這說明這小子果然有些門道。
高文舉道:“那叫冷讀法!很科學的東西,心理學中最高深的一門學問……算了,跟你這種神……呃,神仙說這個沒啥用。你不是隻憑看天象,觀人氣色就能看出吉凶來嗎?你倒是給看看,今天這局,會是個什麽收場?”
白布衣湊到他耳邊道:“天機不可泄露~!”
高文舉橫了他一眼:“德行~!”但也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沉穩,心中雖有幾分不解,卻也多少有些放心了。經他觀察,眼前這位大多數時候還是靠得住的,既然他都沒提及應對之事,想來就是應該沒什麽大的風險了。
那邊雙方的言語已經在這當口將那些虛偽的套話走完了,逐漸開始了實質性的內容,因此,並沒有人留意到如此嚴肅的場合下,居然還有兩個全然沒把他們當回事的觀眾在那裡評頭論足。
如今出面說話的,正是孫漢昔日的老上司王繼恩大將軍:“孫漢!你帶了這麽多人來圍了聖駕,難道是想造反嗎?!”一開場,直接就用大帽子往上扣,這也是這年頭比較常見的談判手法。
孫漢不為所動,淡然道:“大將軍不必用如此罪名來壓末將。今日之事,說破了天去,不過是佳節之期,軍中兒郎出門遊玩,一時手癢,忍不住排演幾個陣法而已。再者說了,陛下如今好好的在宮中與新婚燕爾,回宮省親的長公主殿下團聚呢,又怎麽會被末將這幾個人圍住?”
這麽說有兩層意思,一是雙方的談判事後不會有人知曉,自然也就不必為名聲的事情操心了。( 無彈窗廣告)二是一旦談不攏,動起手來,今天的事情恐怕日後也沒人會知道真相。這話分明就是告訴三位,如果今天這事談不攏,咱們就一拍兩散了吧。
趙恆依舊一言不發,任由王繼恩接著發問,似乎沒有聽出孫漢話中的威脅一般。
王繼恩眼中閃過一絲狠毒,卻很快平複了下來,接著問道:“二十位禁軍將領?如此看來,你為今天的陣勢做了不準備啊。你就不怕事有不諧,回不了頭嗎?”
孫漢淡淡一笑,看著趙恆道:“說起此事來,還得感謝陛下的配合。若非陛下親自下令,末將如何能有機會調動這許多將士一同來見駕?好教陛下、王爺、大將軍知道。原本奉了陛下之令圍在五裡之外的那六千捧日軍,如今也已表示,原與末將等同進共退了。因此,若是陛下還想指望靠點了狼煙便一舉將我等擒獲的話,如今便可以死心了。”
趙恆聞言臉色頓時有了幾分難看,孫漢這麽說,無論是真是假,可都直接捅到了他的要害之處。他今天之所以敢如此置自己於險地,那六千捧日軍精銳可以說是最大的後台,如今且不說孫漢所言是真是假,單是人家已經知曉了自己的底細這一條,就夠讓他心裡發虛的了。
趙元佐和王繼恩自然也知道這些,臉上也生出了幾分疑惑之態。三人終於按捺不住,互相對了個眼神。
這一幕落在高文舉眼中,頓時輕歎了一口氣,心中對這三位的表現生出幾分失望之意來。且不說對方是否真的已經有了這份仰仗,你們這種表現分明就是在告訴人家,你猜對了。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那孫漢趁熱打鐵,再將那六千將士已然歸順自己的證據擺了出來,你們卻又當如何?現在看來,這三位都有些自信的過分了,居然沒想到人家已經有了萬全之策才發動這致命的一擊。
王繼恩搖搖頭道:“孫漢,你也太過自大了吧?我就不信,這大宋的將士全都願意隨了你造反~!”
孫漢卻露出一副笑容道:“末將也知道,如今說什麽恐怕也無法讓三位相信。這樣好了,若是不嫌麻煩,就請陛下吩咐人點起狼煙來,咱們看看,到底有沒有會來勤王?”
這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徹底的摧毀了趙恆三人的心理防線。雖然沒有下令點狼煙驗證真假,但他們臉上那無法掩飾的驚慌還是證明了他們此刻對孫漢那番話的態度。現在趙恆很慶幸自己沒有第一時間就點狼煙召喚外圍士兵了,要真的那麽做了,人家來個裡應外合,最後被煮了夾生飯的,就是自己這個白癡皇帝了。這個時候,他更加對高文舉提出來的不去救賢懿的主意大是感激,若非如此,恐怕人家現在早就全力全圍,直接武力威逼自己了。
想到這裡,趙恆不自覺的向高文舉張望了一眼,卻見他根本就沒把自己當回事,正一臉輕松的和埋頭作畫的白布衣談笑風生呢。趙恆心中這回越發沒譜了,他不知道這個未來妹夫到底是有底氣呢還是真傻呢,怎麽這時候了還是一派世外高人的嘴臉,看來讀書人在這方面的確是不如當兵的。
孫漢也察覺了趙恆的異動,順著他的目光一看,馬上就認出了高文舉,便笑著說道:“陛下果然是鐵了心的要用文官來壓我們這些粗人了,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指望一個新科狀元來出頭麽?或許他日後會有可造之處,出將出相也未知,不過眼下來看,一個尚未入官場的書生,能有何用?曾不聞太祖昔日有言,之乎者也,抵得甚事?!陛下要破此局,還是另尋個靠得住的人才是。”
孫漢說的太祖之言,是說大宋開國之初,文武官員雙方爭執頗大,以宰相趙普為首的文官常常攻擊武將集團,雙方關系一度很是緊張。有一次,太祖趙匡胤與趙普同遊朱雀門時,指著門上的牌匾“朱雀之門”問趙普:“之字安用?”趙普回答說:“語助之詞。”太祖大笑:“之乎者也,助得甚事?”其後便改之為“朱雀門”了。
這其實是太祖借機在敲打趙普,讓他注意點分寸,不要把武將逼的太過了。如今孫漢把此事提出來,卻是要借著太祖的名頭來向趙恆諫言了。這也是他今天舉事的最終目的,只要能達到武將集團的最終要求,那麽和平解決自然是上上之選了。因此,孫漢便借著打擊一個新科狀元的機會向趙恆證明文官不如武將的立場。
可是他要證明這個道理,卻不該選了高文舉來舉例子。高文舉原本就為了這事在這裡鬱悶呢,心道一個皇帝、一個王爺還饒了一個大將軍,三位身份如此高貴之人,被人家一句不知真假的大話就詐成這副德行了?他這裡還在想方設法尋找入局破解之法呢,孫漢那邊就遞過一支橄欖枝了。這讓高文舉馬上就對孫漢生出了幾分“好感”,恨不得衝他伸個大拇指,拍拍肩膀喊一聲“好兄弟”了。
眼下,有了機會,苦苦尋找機會的高文舉哪裡還能不趁勢而動。不過他的法子就有些與眾不同了。
就在孫漢打算就此良機舉例證明,一路高歌猛進說服皇帝的時候。就聽旁邊原本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高大狀元大喝一聲:“呔!好個不知深淺的混帳!你們造反逼宮是你們自己的事,無端端扯著本少爺來奚落是何道理?!”
什麽叫一語驚四座?這就是了。包括趙恆和孫漢雙方的六個人,再加上埋頭作畫的白布衣,連同附近埋伏著的一眾高手,全都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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