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執迷不悟
或許是受了耶律隆慶被擄的刺激,又或許是受了蕭太后親自擂鼓助威的刺激,反正這一次契丹漢軍這兩萬三千號人根本就沒有任何保留,竭盡全力的撲了上來,全是不要命的打法。盡管上頭袍澤的屍體血淋淋的從頭頂摔下擦身而過,而那些被袍澤屍體擦到的人卻視而不見,只是一個勁的埋頭猛衝,一個個前赴後繼,好像送死是佔天大的便宜一般。
在這種不要命的攻擊之下,遂城城頭終於出現了契丹士兵的身影,一隊人從防守稍弱的一處破損處爬了上來,用自己的身子拚命將城頭宋軍的身子抱住,使得城頭的宋軍一時分身乏術,使那一處的契丹士兵迅速的冒上了城頭。城下一看到如此情景,無不確信成功在望,鼓噪聲越發的響了起來。連蕭太后的鼓聲仿佛都受到感染,變的急促了幾分。
高文舉剛剛與魯洪在城牆入口處交待完事項,還沒返回箭樓,便見孟良匆匆而來,孟良的來意很明確,他受楊延昭的囑托,請高文舉不要太過勉強,畢竟軍隊的事,從太宗時候起,便一直是墨守成規,無人敢越雷池半步,想當年,李繼隆大將軍在未得旨意之時擅自調,打了個大勝仗,事後還不免要背個處分在身,人家那還是陛下的大舅哥,也落個那等下場,何況是眼下這等情景。孟良勸他道,高大人前途光明,絕不能因此而自壞了前程。高文舉笑著對他說且放寬了心,他既然敢做,自然就有做的道理。
兩人說話間,便轉過了拐角,正好入目所及,看到了牆頭爬上幾個契丹士兵那一幕。高文舉一驚,下意識的就抄起了六合弓,還沒來得及掂箭,卻見正站在兩人不遠處的老將康保裔將手中的長刀豎起向地上一頓,一下便穩穩的插在了腳下的磚縫之中。電光火石之間,老將從身邊一個剛剛倒下的弓箭手手中取過長弓,右腳一挑,那弓箭手背上的一壺箭亂糟糟的飛到了半空中。( 無彈窗廣告)接著,便在高文舉吃驚的目光中,康保裔右手連閃,以快得幾乎無法用肉眼分辨的頻率將那灑在身旁半空中的一壺將近二十支箭盡數射了出去。前方那些剛剛爬上城頭的契丹士兵幾乎便是同一時刻被射了個正著。這一手,看的高文舉咂舌不已。他原以為自己學來的這個連珠箭已經是人間絕技了,沒想到,在這裡看到如此不可思議的一手,這太讓人吃驚了。
孟良看著高文舉左手握著他那張古怪的弓,面色接連變幻,情知他是被康保裔這一手震驚了,笑了笑對他解釋道:“這是康叔的家傳絕技‘滿天花雨’,好多年沒見過康叔使了,想不到,寶弓未老啊。”高文舉知道他對自己的弓和箭法肯定是有幾分看不上,這當口,也不便解釋,只是露了個笑臉,便存了打算此戰之後好好向老將討教討教。
有了康保裔這及時的補救,那個缺口很快就被城頭堵上了。康保裔精神抖擻的將弓拋開,又抄起刀來沿著城頭通道來回巡視。
高文舉記掛著要和兩位潘大人談兵器補充的問題,不好離開箭樓太遠,便再度回到了楊延昭身邊,直到現在,他才切實的感受到了什麽叫大將風范,楊延昭身處在這目光可以縱攬全局之處,根據戰場上的變化不時的發布著一道道命令,將手頭僅有的兩三千士兵和差不多五千民夫青壯組織的井井有條,以這相差對方不只三倍的兵力牢牢的將對方抵擋在城牆之下半步也不曾突破。這的確是個了不得的本事。同時,高文舉又對設計遂城這個城池的楊業大是佩服,僅從這個指揮官所處的箭樓便可見一斑。這個箭樓是整個遂城北面防線的十一座箭樓其中很普通一個,若從外看,毫無起眼之處,但這座箭樓的所在之處構思巧妙至極,它的所在正是整條防線中唯一可以縱攬全局之處,而且又極難被對方直接攻擊,再看這座箭樓的用料,竟然全部選用極為結實的條石,難怪這幾天的攻擊中,寥寥有數的幾塊磨盤大小的石頭砸在外面時,就站在一牆之隔的高文舉竟然隻感覺到了一絲輕微的顫動,由此可見,這座城池的規格,絕非普通小城那種謹小慎微的規模。更重要的是,能早早便看出遂城在戰略上的重要性,這位前輩的眼光可謂獨到而精準。只可惜,能意識到這一點的人並不多,否則楊延昭帶著威虜軍移駐在遂城也不會招致如此多的刁難,直到今天危在旦夕之時,還有像潘氏兄弟這樣有意用教條來說事的不開眼之人。
不一時,潘寧潘靜兩兄弟帶著六名隨從前呼後擁的進了箭樓,看起來,楊延昭這幾天守城的效果很明顯,起碼從這哥倆相較那天看到契丹人兵臨城下時的驚慌之態,如今已經鎮定了許多。
事有輕重緩急,高文舉也不客套,直截了當開口就要向這二位借用箭矢一百萬支,盾牌一萬面,各種其它兵器若乾。這個口開的實在太大,大到連楊延昭都覺得有些過分了。孟良暗自搖頭,高大人還是年輕啊,不知道獅子大張口會弄巧成拙嗎?本來或許你有皇差的身份做個臉面出來說個話,這兩人多少還會看著陛下的面子支點給你,你開這麽大口,誰敢應承?而楊延昭在稍稍詫異了一下之後,馬上就釋然了,這家夥是打算拿潘家兄弟開刀立威呀,可他畢竟還是年輕,不曉得這軍隊裡面的彎彎繞,這兩人死活都是小事,日後要是被追究起來,那才是真正頭疼的事呢,豈能因小失大?一想通此節,楊延昭就連著向高文舉使了幾個眼色,希望他不要衝突,此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高文舉前世也好,今生也罷,最恨的就是大敵當前自己人還在身手拆台的行徑,對於這種人,上輩子活在法治社會中他尚且會毫不顧忌的出手,何況如今已有皇命在身?
潘靜臉色變幻不停,他本來就膽小,事事皆以大哥為依仗,聽到如此恐怖的數目,不敢說話,隻把眼神向自家兄長來看。潘寧兩兄弟一直駐在城下大倉附近,消息不怎麽靈便,因此還沒不知道眼前這個一臉燦爛笑容的公子哥兒已經在萬軍叢中用血趟過一回道的事,雖然敬他是個皇差,卻也並不怎麽懼怕。
冷笑著,潘寧用一種近乎於嘲笑的口吻問高文舉,你以為你是誰呀,就這麽獅子大開口,真當那些兵器不要錢呀?高文舉也不和他客套,直接取出秘旨來遞到他眼前問,識字不?看明白沒有,上面寫的很清楚,授於本官便宜行事之權,什麽叫便宜行事懂不?
潘寧見了這道秘旨,倒不是質疑旨意的真假,但他依舊一點面子也不給,只是冷笑著說,遂城大倉乃三關所轄,隻受三關傅大帥的節製,便是聖上親至,若無傅大帥的手令,也休想從他這裡拿走一根毛!
話說到這裡高文舉要是再聽不出裡頭的貓膩可就白活了,很顯然,他那個身為九五之尊的舅哥對傅潛的約束力實在有限。再結合遂城告急三次請兵無果,康保裔死裡逃生得知兵器不足卻只能執刀上城頭種種跡象一對比,高文舉馬上意識到,眼前這哥倆,分明就是傅潛一脈!那麽早前這哥倆質疑楊延昭遣散士兵和如今拒不增援的意圖就很明顯了,這是硬要把楊延昭和威虜軍往絕路上逼呀!
環掃了一圈在場眾人,只見楊延昭很難過的搖了搖頭不說一句話,有些事,如果不是親身經歷,是沒人會相信的。孟良則兩眼冒火卻只能喘著粗氣無可奈何。老安則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不聞不問,魯洪等人早傻了眼了,在他們眼中,有便宜行事之權的欽差,那可就是代表著皇帝在行使權力呀,如今居然被人家這麽不當回事,這回可真是大開眼界了。
高文舉冷眼打量潘氏兄弟和他們的六名隨從,自打潘寧不惜撕破臉說了那番硬話之後,這些人一個個都如臨大敵,無一不是手搭刀柄,只等著變故發生時聽令動手了,看來早就知道此行不那麽平安,已經早做好了應變的準備。
歎息了一聲,高文舉在心裡暗暗將兩個大舅哥又罵了一句,怎麽什麽渾水都得讓我來趟啊,太不仗義了!臉上卻沒有絲毫被駁了面子的惱怒,只是彎下腰伸手撿起了一支契丹人射進來的箭支輕巧的在手中舞了個花樣,淡然道:“大敵當前,自家後院還在互相扯後腿,真讓人無奈。你們誰是哪幫,誰歸哪派我都沒興趣知道,只是,眼下城破在即,難道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就不能緩一緩再搞嗎?唇亡齒寒的道理你們難道都不知道嗎?”
潘寧冷笑道:“你也不用來與我講什麽大道理!今日你便是說的太陽西出,也休想從我手裡討來一根毛!話說到這兒,不妨說的再透一點,你那個官家的大帽子,還是拿回家去供起來的好,在這兒,不見得好使!”
高文舉點了點頭,一副受教了的模樣,就在潘寧自以為得計,打算甩手離去之時,高文舉左手一揚,潘寧下意識的去擋了一下,與此同時,高文舉右手中的那支箭已經捅進了他的腹部,雖然穿著厚厚的戰甲,但那玩意在高文舉那恐怖的手勁下與紙殼也沒什麽兩樣,一聲慘叫,潘寧捂著肚子,一臉震驚的盯著高文舉緩緩倒地。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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