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傳旨風波
正在這兒感謝呢,張齊賢進了門,瞟了一眼聖旨,一下瞠目結舌,他還沒開口,梁灝先說話了:“高大人要借相公那道旨意一用,用完即還。”說完還向高文舉眨了眨眼,那意思,我幫你解決聖旨的事了,張相這兒可得你自己兜著了。
好嘛,難怪這麽逼真,鬧了半天,就是拿張齊賢的聖旨改造的,那玩意就是真的,能不逼真嘛。看來這家夥也不是那麽死心眼嘛。一下子,梁灝的好感度就上升了不少。高文舉連忙向張齊賢稍稍解釋了一下,說自己此行,需要個裝點門面的東西,這聖旨自然少不了。張齊賢似乎有些摸不著頭腦,也就沒再多問。
有了聖旨,又有了儀仗,這下東西都齊活了。高文舉和王超下午各自休息了片刻,一擦黑,馬上率眾出城,一路急馳,趕赴環州而去。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環州,信安軍大營。
節日的喜慶氣氛無法將將士們心頭的陰霾驅散。他們不明白,大帥為何眼睜睜的看著清遠軍陷落卻無動於衷,如今,黨項人正盤據在清遠軍城中休整。正是與靈州兩頭夾擊,將其一網打盡的大好時機,為何大帥依舊全然不動?眼看著告急的軍報雪片般的飛來,大家心裡都很焦急,紛紛上前請戰,可大帥就是不為所動。這叫什麽事呀!
一大早,正在中軍帳中與諸將商議今日過節事宜的副都署楊瓊突然接報,說大營外有宣旨欽差駕到,讓他準備去接旨。一下子搞的楊瓊有些納悶了。
“哪裡來的欽差?”楊瓊皺著眉頭問道:“問清欽差此來所為何事了嗎?”
那報信的小校道:“回大帥,小的只知道是來宣旨的欽差,人家擺著欽差儀仗,如今就在城外等著呐!”
楊瓊旁邊一個副將應聲問道:“你看清楚了是欽差儀仗?”
那小校道:“打死小的也不敢拿這個開玩笑啊,十八面的雙翅屏山,規規矩矩的欽差儀仗啊!遞了帖子,讓大帥親自出迎,這會應該已經進城奔著大營來了。”
那副將擺擺手:“好了,你先下去吧,大帥自有安排。”
待小校出去之後,那副將道:“大帥,這事古怪呀!昨日裡回來的軍報還不見有提到京裡有欽差出京的消息,怎麽這兒憑空出冒出一隊欽差來?”
楊瓊撓著眉頭想了半天,也是一頭霧水:“昨日那軍報上,可是確認了高鵬大婚之後一直都在京中未曾離開?”
那副將點頭:“大帥放心,高鵬那裡咱們的人盯的最緊,定然不會有差池。這再者說了,長公主大婚,駙馬爺又怎可能離京西來?”
楊瓊狠拍一把桌面:“他奶奶的,只要不是高鵬那小兒,任他誰來本帥也不懼!無非又是催本帥進軍解救清遠軍嘛,如今清遠軍已陷敵手,這道旨意,自然也就沒了用處。大軍行止,不是照樣得聽本帥的?”
那副將哈了哈腰:“那大帥的意思?”
楊瓊一揮手:“擺香案!點起本部親兵,列隊出迎!隨本帥一道去接旨!”
王超和高文舉一左一右跟隨在太監打扮的劉霞身後,落後半個馬身,一行三百余人打著欽差儀仗浩浩蕩蕩穿過環州城直奔信安軍大營而來。王超心裡其實挺不托底的,這兩天一直白天休息夜裡趕路,昨日午夜時分便已趕到了環州城外十余裡外安營。到了天亮之後,高文舉突然吩咐大家打起欽差儀仗來,光明正大的喊城通關,要來大營宣旨。王超留意了一下,原本一直跟在他們身邊的二十幾名高文舉的隨從如今只剩下了十個,還有一大半不知所蹤,他不知道高文舉在玩什麽花樣,但他知道此子膽大心細又考慮周詳,自然很識趣的沒有開口。
半道上,便碰到了前來迎接的楊瓊一行,劉霞很倨傲的揮了揮手示意楊瓊前面帶路。心有憤懣的楊瓊不敢公然衝撞欽差,連忙掉頭帶路,兩隊匯合,隊伍越發的壯大,晃晃悠悠的進了信安軍大營。
一到大營中帳門前,早就擺好了的香案,兩排盔甲鮮明的士兵整整齊齊的列在兩旁,軍中的長史很自覺的扮起了唱禮官,大聲唱禮,宣旨的儀式很順利的開始了。
楊瓊率眾將跪在香案後行了三拜九叩大禮,等到長史大聲唱禮:“有請天使宣旨!”
劉霞稍稍退開兩步,高文舉閃了出來,取出聖旨當眾展開,朗聲宣讀了起來。前面一通廢話不用提起,要緊的是說到關於黨項逆臣趙保吉,不思鞠躬盡瘁以報國恩,反起大軍再行悖逆之舉,靈州城岌岌可危,清遠軍朝不保夕,朕三番五次下詔催信安軍前去援救卻遲遲未見大軍有所行動。此誠負君恩、虧社稷之極也。原三軍副都部署楊瓊畏敵怯戰,擁兵不前,有失大將操行,已不堪其職,著令宣旨欽差立即將其捉拿回京等候發落。其一應職務由殿前兵馬司都指揮使王超即時接替,速速整兵出擊解清遠軍於倒懸,救靈州出水火等等。
“欽此!”高文舉念完最後兩個字,冷冷看著跪在地上的楊瓊,揚聲道:“楊大人,謝恩吧!”
楊瓊一下子傻了眼,他做夢也想不到,官家居然就真的敢對自己下如此重手,可笑的是他自己還一廂情願的以為只要官家不用高鵬那等齷齪小人像對付傅潛那樣,根本就奈何不了自己,他還以為這道旨意和前兩道一樣,都只不過是催促他發兵的公文而已,怎麽一轉眼,就成了問罪革職,捉拿回京的判決書了?他有些發暈。這時候,他身後的幾個副將先他一步已經發作了起來,一跳三丈高,炸炸乎乎的衝著高文舉等人指指點點開罵了。
高文舉冷眼看著四周的環境,一旁那些基層官兵在聽到聖旨的內容之後,分明有一種解脫的感覺,而跟在楊瓊身後的那些將領中,除了距離他最近的五六人之外,其他人也是一臉輕松,看起來,信安軍中的環境並不像他們之前推測的那麽不堪,起碼楊瓊也並沒有完全將其控制在手心裡。只要這裡並非鐵板一塊,楊瓊迫於大義,他就不敢公然造反,那麽接旨認罪便是他唯一出路了。否則,他只要敢出半個不子,就要坐實了謀反的罪名,那可就真的要眾叛親離了。
楊瓊當然不敢冒這個險,但他卻有自己的辦法。他也覺得今天這事挺詭異的,京城的探子什麽消息都沒傳過來,突兀之中,憑空就冒出一隊欽差出來。居然還就是要拿他問罪,這如何使得?趁著彈壓帳下諸將的當口,楊瓊站起身來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狀呵斥了幾句。隨後才轉過頭來向高文舉施了一禮。
“敢問這位欽差大人如何稱呼?”這時候才想起來問欽差的名字,因為早前他壓根就沒把欽差往心裡去,想著接了旨就轟對方走人呢,他叫啥名字原也無妨。
高文舉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來:“本官佐運飛騎尉、金紫光祿大夫、雲麾將軍、駙馬都尉高鵬!”官名是長了些,念著拗口,可聽著倒也挺提氣。難怪兩宋官員的官職都那麽長了,鬧了半天病在這兒害著呢。都是虛榮心害人呀!
楊瓊隻覺得腦袋裡轟的一聲響亮,怎麽是這個災星!可,他不是本月十二還在京裡嗎?三天時間,怎麽就從環州冒出來了?沿途那些探馬軍報都是吃乾飯的嗎?怎麽就讓他這麽大咧咧的走了過來卻沒通知自己?難道他真的像坊間傳言那樣,是個神仙轉世,會飛天遁地不成?
楊瓊眼球一轉,冷笑道:“聞得高大人本月初八日方才與壽昌長公主殿下大婚。十二日當天尚在諸王府中拜會,這三天時間,便在千裡之外出現,真可謂天下奇聞了。”
高文舉臉色一板:“楊大人有話不妨直說!”
楊瓊身後那員副將跳將出來,伸手一指高文舉:“還有何說?咱們大帥一心為國兢兢業業,何曾有你說的那般不堪?!你分明就是假冒欽差的騙子!大理寺的大牢正是為爾等所設!”這位還知道這事歸大理寺管,起碼還沒糊塗。
高文舉冷冷道:“楊瓊!你果然圖謀不軌,與那趙保吉勾結,意欲謀反麽?!”
楊瓊伸手止住身後眾人道:“這位……姑且稱你為高大人吧。 請教高大人,末將所犯何罪?竟然驚動駙馬爺新婚之際不遠千裡前來捉拿?大人所言,又有何人可為佐證?”
高文舉冷笑道:“楊大人這是在質疑本官的真偽了?那請你看看,這位將軍,你可認識?”
王超向前兩步,一伸手將頭盔摘下:“楊將軍還記得故人否?”
殿前司都指揮,天下第一實權將軍,說起來也算是楊瓊的半個上司,他能不認識嗎?一見王超,楊瓊心裡頓時就涼了半截。不過如今雙方力量懸殊,他自覺似乎有絕對實力可以將欽差一行盡數拿下,難免會有些想法了。
與幾位忠心不二的部屬對了個眼神,楊瓊面色一沉:“哪裡來的野人,也敢冒充王將軍!來人呀,把這些膽敢假冒欽差的騙子與我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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