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太過鋌而走險了,這個計劃,呃,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了。”劉天聽了白南的杜鵑計劃之後,半晌沒說出什麽話來。其他的幾位內閣成員和軍方人士,也都瞪大了眼睛盯著白南,似乎想知道這人的腦子是怎麽長的。
趙大嶺嘿然一笑,道:“所謂膽大包天,也就是白南你這樣的了。”
薛嶽倚著靠背,審視地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即便是我們順利地攻入了京師,拿下了紫禁城,可是乾隆會不會逃跑出去,自古以來面對這種危機,經常有化妝逃離或者用什麽地道逃走的。一旦你沒有抓住乾隆,他便可以調動全國兵力來對付你。好吧,就算你運氣好,抓到了乾隆皇帝,那麽全國上下進京勤王的人也會絡繹不絕。你殺掉乾隆,還會有新的人被推舉出來,沒有用。”
白南答道:“只要夠快,抓捕乾隆並不是什麽問題。而且,你們說的都是比較普通的攻擊手段,控制乾隆,應該采用特種作戰的模式,直接機降紫禁城,捉拿目標。”
兩架直升機現在大體算是維護得能使用了,有油料的提供,使得直升機也有了持續作戰的能力,雖然沒有了航空武器,但是作為一個運輸工具還是沒問題的。
劉天權衡了一下,道:“若是用一個小隊十幾人的力量,采用相對較強的火力,有直升機的空中支援,再加上其突然性,突襲紫禁城,拿捕乾隆還是有一定成功的機會的。”
白南繼續道:“至於其他人再推舉一個皇帝出來,我們只要不放出乾隆被殺的消息,沒有人敢大逆不道地再立一個皇帝,這是被封建皇權所忌的事情。明朝土木堡之變後,為了對抗瓦剌,於謙等人扶立景泰皇帝登基,被擄走的英宗被放歸後,發動了奪門之變,不僅弄死了親弟弟景泰皇帝,還迫害於謙等扶立景泰的有功大臣。乾隆的器量恐怕跟英宗也差不多,而且威嚴更重,以清朝畏君如虎的臣子們的本事,哪個敢冒著巨大風險去扶立別的皇帝。再者,清朝宗室不奉詔不可出京,帶點愛新覺羅血緣的黃帶子這時候也都在京師,只要我們能夠一並控制住,就算想推立一個什麽皇帝,也是不可能的。”
劉放吾道:“也無需勤王的總督們推立什麽皇帝,只要他們自己打起勤王的旗號就夠了,我們還是要面對幾十萬勤王軍隊。你一朝攻克京城容易,但是後面才是真的挑戰,如何在千軍萬馬地攻擊下,保京城不失呢?到時候京師便是一座孤城,我們在那裡很難得到後勤的保障,只會越打越艱難。”
白南仍舊堅持看法,道:“我們唐軍,足以應對十倍二十倍的敵人,後勤必須在一開始就考慮好,準備足。這時候的清軍,可不是入關時候的八旗了,軍紀廢弛,而且戰鬥力比較有限。盡管乾隆年間作戰不少,但是實際上對付的敵人沒有什麽強敵,而且說實話打得也都很難看。我們有足夠的籌碼,能夠對敵人進行一次性擊潰。而且,戰爭不會無限制擴大下去的,我們扶立的傀儡,最終是要跟我們簽訂‘停戰’協議的,大唐不會為了戰爭而戰爭,當取得足夠戰果,並有效震懾了敵人之後,一份和約將保證我們在清的利益,同時新皇帝將逐漸建立起自己的威權,並以皇帝之姿,勒令勤王者退兵。我們總能找到願意合作的人,建立屬於傀儡皇帝的武裝,我們把所謂的勤王者,定義成無君無父的叛徒,讓他們變成聲名狼藉的叛逆,如果還有頑抗的,我們就鼓動忠於傀儡皇帝的將軍和部隊,與勤王部隊交戰。”
在場所有人幾乎都是倒抽一口涼氣,趙大嶺道:“你這是想把清朝打爛啊,如果真的這樣,那清國幾乎就是進入內戰狀態了。”
劉放吾很不滿意:“生民塗炭,民不聊生啊”
白南臉色不變,“人道主義上,這確實是一場災難。但是對於大唐來說,一個相對混亂的清國,符合我們的利益,我們可以在廣東、江南培植起自己的勢力,從而獲得通商利益和移民來源,戰爭造成的流民更是為我們提供了移民。清朝對各省控制力的瓦解,使得我們有機會慢慢滲透入這個古老而僵化的國家,然後用我們的方式去變革她,統治她。
從結果導向來看,不經歷血火和陣痛,一個國家無法徹底拋棄自己原本陳腐的東西,走向一個新的社會。不經歷巨大變革的國家,無法成功蛻變,即便我們現在不做這個劇烈變化的肇始,那麽半個世紀之後,足夠強大的西方人也會做,他們可能會做的更絕,我們還會為自己的同胞著想,會引領更多人出洋過更好的生活,會為了社會形態變化努力,而他們只會不斷地吸血、破壞。百年屈辱史歷歷在目,大家都清楚那是什麽樣的。
同時,如果我們沒有抓住機會,通過自行崩解清朝,從中壯大自身,半個世紀以後,大唐仍舊是一個區域性強國,我們可能比歐洲任何一個國家都厲害,但是那個時候,我們如果要保護自己的同胞,就只能進行一次跨洋的防禦作戰了,而且還得不到被保護者的支持。到時候,一定會有‘務實’的人認為,清是清,唐是唐,我們不應為了另一個國家的利益去消耗自身,吃力不討好。那麽,我們這個民族就無法擰成一股繩,就無法實現統一,想要屹立世界頂端,可能終究是個幻夢。”
白南的話徹底引起了所有人的思考,穿越者此時還帶有強烈的國族認同,他們覺得自己是中國人,雖然清國和唐國之間存在異化感,但是大家還認可同胞這個概念。但是穿越眾的子孫們未來還會這麽認為嗎?肯定不會。
也確實如白南所言,如果現在無法用一個暴力的手段去瓦解清朝,去變革這個國家,那麽不遠的將來,西方人將會用更加痛楚的方式來做這件事。至少唐人來做,一方面唐人可以快速地膨脹強大起來,而懂得如何引導的大唐,可以利用一個相對較長的時期,使得社會變革深刻化,並且減少傷害。
趙大嶺突然笑了出來,看向白南道:“所以說到底,你還是想大唐統治中國,杜鵑計劃的軍事行動,實際上只是你統治中國全盤計劃中的一環,是嗎?”
白南並不否認,點了點頭。
在場幾乎所有人雖然對在北美建國的生活感到滿意,但是來自一個大國的他們,對於中國這個詞語的偏執,也是難以想象的。作為一個十五萬人小國的領導者,和做一個三億人國家的領導者,是截然不同的感覺。而且那裡還是他們的故土,文化的源流。
鄭和與王景弘對視了一眼,決心反清而統治遠東大陸,是他們之前就在設想的東西,只不過他們力量薄弱,一開始只能利用楊真的小海盜團體進行布局。可是他們沒有想到,白南已經把思維放到這麽遠的地方了,要利用大唐舉國之力蛇吞象。
趙大嶺看已經沒有什麽人想要表態了,大家似乎都在沉思,於是他道:“這樣吧,大夥兒先不著急做決定,用上幾天時間把這件事情考慮清楚,然後我們再召集一次會議做決定。”
姚維春也點頭稱:“嗯,這樣是最好的。 ”
白南也收拾自己的文件,準備離去。他其實已經看懂了,每個人都擔憂杜鵑計劃會消耗大唐的力量,甚至於失敗,但是這裡的每個人又無法拒絕大唐取清而代之,成為中華民族的正式代表,成為三億中國人的唯一合法政權的誘惑。
那個時候,劉放吾不是僅僅一個不到千人的騎兵團的團長,而是一個數十萬人方面軍的總司令;姚維春管的不再是一個城市和幾個小城鎮的教育,而是成為千萬學子的大校長;王景弘經手的不再是幾艘商船的貿易量,而是全國可能超過億元的貿易額;葉寶奭這個央行行長,調控的不再是一個十幾萬人經濟體貨幣政策,而是立足華夏,著眼全球的唐元力量。
每個人都是有野心的,大家都是正經的中國人,他們現在能夠管理的地域和人口,其實不過是中國一個小省或者一個市的規模,說白了不過是一群小幹部,但如果大唐執掌乾坤,他們每個人才能真正有一種統率國家的感覺。
盡管這裡沒有人立即表態,但白南已經能夠看出他們心中的種子已經發芽。這條以海外移民國逆襲本土國的路,可能是極端艱難的,但是卻又是無法令人放棄的。
回去以後,白南便更積極地準備計劃的每一條細節,早執行比晚執行要好,在現今的限制下,大唐1775年度能夠獲得的移民數量可能最多五千人,這種增長的速度,無法滿足大唐的需求。也就是說,杜鵑計劃一旦開展,必定是在三年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