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南在廣州期間,有時候是住在潘家大院,有的時候則是回到貨船上居住。畢竟盤點商貨,事務繁多,白南也不怎麽得閑。潘有度倒是想請他娛樂娛樂,大有後世談生意時泡腳、逛夜總會的模樣,不過這時候也就是逛青樓,聽聽戲曲什麽的,白南對此興趣不大。
潘家這筆生意賺大了,有意結交大唐商旅,便提出為大唐商人建立會館。這種會館實際上有些像是外國商館,甚至是領事館,當然領事館的特權是沒有的。外國人可以於此居住,處理事務,當然高額的租金是要付的,而且物權也不屬於外國人。
這種提議白南自然不無不可,感謝了潘家的幫助,建設大唐會館需要一定周期,白南向潘家提供了一筆錢,由他們代為修建。潘有度卻是想要拒絕白南的資金,不過白南堅辭讓潘家收下,潘有度也只能收了白南這筆建設資金。
隨著采辦的茶葉等貨物采購和裝船接近尾聲,白南也不能繼續在廣州停留了。雖然兩廣總督李侍堯對他頗有好感,但定法不可破,貿易完成後必須離港。令白南頗為滿意的是,因為控制了香港的漁民,發放了封口費,所以香港已經被唐人控制的消息沒有外傳。
距離白南準備帶領船隊離開廣州前三天,白南已經從潘家離開,完全居住在富邦號上面了。富邦號上已經屯滿了茶葉等貨物,四艘蒸汽輪船也得到了來自廣西的煤炭補充,這也是動用了潘家的關系才搞到的。沒有煤炭貨船就不能起航,好在中國采煤歷史已久,雖說量大了一些,但是白南使了銀子,還比較順利。
潘有度也據此了解到了,唐人的大船能夠無風自行,靠得是一種燃燒煤炭的器物,他倒也想弄一兩台來裝在船上,但是航行所需煤炭數量大,而且噴出滾滾黑煙實在礙眼,再加上潘家本身並不經營遠洋船隊,所以最終也是作罷。
此時已經是三月底,白南沒有趕上穿越後的第一個春節,他想大概國內會舉行比較盛大的慶祝活動,說不定一次什麽春節聯歡晚會都會整出來。因為忙碌,白南甚至都忘記了春節是哪一天,倒是船上的水手們組織了一次聚餐,叫上了他,才記起原來春節已到。
月黑風高,還沒有進入近代的清代廣州,到了晚上雖然也有燈紅酒綠,但卻集中在一隅,像是碼頭港區這樣的地方,寂寥無聲,僅是孤獨長夜。
只是總有人喜歡打破這樣的寂靜,或者趁著夜黑無人,做一點不怎麽見得光的事情。
數個身穿水靠,偷偷潛入水下,出現在富邦號船下的家夥,無聲無息地潛了過來。沒有人知道這些人是怎麽出現的,這時候的碼頭沒有後世那種強聚光燈,只有少量的燈籠,漆黑一片。
“聽我說,我們這次來是取人錢財,以資大事,這唐人與我等無冤無仇,也同為漢人,不可傷人性命。”一個故作冷厲,但卻遮不住一派嬌媚氣息的女聲說道。
“七姐吩咐,我等銘記在心。”
那蒙面的女子點頭道:“如此,這邊上吧!”
說罷,她率先拋出一隻抓鉤,直接掛在了富邦號的側舷上面,這女子身姿矯健,猶如一隻靈貓,從出水都不帶一絲響動,她攀著繩索輕巧地順著船身往上爬。反觀那些男人,卻比她笨拙幾分,倒也是能勉力爬上這艘大船。
女子爬到頂端,露出半截腦袋,觀察了一下甲板上,發現果然有人在值守。只不過這人似乎有些迷迷糊糊,而且臉孔也沒有朝向這邊。
女子騰身一躍,如同一隻輕盈的大鳥,幾個箭步便來到這水手背後,猛地一記手刀,砍在他的後腦處,直接將其打暈。 女子打了個手勢,後面的幾個家夥也跟了上來。有一中年人踟躕道:“七姐,這船怕是有上萬料,尋找財物恐怕極難,不如我們抓了這夷商領頭人,逼問他銀錢都藏在何處。”
一個年輕點的賊盜低聲笑道:“何叔,不必若此,這唐人帶來的唐貨近日在廣州販售,價值何止百萬兩,我聽說為了支付這唐人的貨錢,十三行幾乎抽走了廣州所有錢莊帳面上的活錢,這唐人一箱一箱地將銀子裝走,估計這整船都裝了銀子呢!”
女子啐道:“你這潑皮,淨會瞎想,白日的時候莫是沒有看到麽?唐人購了大批茶葉,全都搬上了這船,怎可能全裝的是銀子。再說這萬料大船若是真裝了銀子,怕是整個大清國的銀子也能裝下了。”
名為何叔的中年賊盜笑道:“要真是一船的銀子,恐怕我們也裝不走啊。”
年輕賊盜腦洞一開,道:“我瞧著,咱們直接拐了這夷商頭子,讓他們拿銀子來換人。”
女子好看的蛾眉微微一皺,但是也沒有說話,還是何叔拒絕道:“這是不成,我們天地會近年來被官府注意,行事必須小心。唐人來廣,引起矚目甚多,如果這個節骨眼我們擄走了其頭目,必然震動官府,到時候對我們大肆搜捕,不利於我們暗中發展。”
女子立即道:“何叔所言甚是,小安,你還是多跟何叔學學,這都是老成持重之言。”
小夥子笑道:“我不過才二十,要那麽老成持重作甚。”
幾人大略一商量,不敢在甲板上多停留,唯恐被出來的水手撞見。身手不錯的女子,連續待人打暈了幾個值守的水手,這才摸進了船艙內部。這些水手都沒經過什麽軍事訓練,警覺性也不高,所以根本不是對手。
女子等人一進入船艙內部,如同進了一個大型迷宮,女子也有些慌了神,何叔道:“看來只能是找人問出他們的頭目在什麽地方了。”
可是入了夜的船艙,大部分人都去休息了,富邦號的輪機也多日沒有開啟了,所以根本找不到什麽人,如果進入水手艙去找人逼問,反而會喚醒一大群人,雖然這夥賊盜自忖身手過人,但是對付數倍的人手,還是心虛。
女子最終咬牙決斷:“分頭找,專找那些看上去寬敞高級的地方,那夷商是頭目,肯定喜歡享受,必然是在這種地方。”
一夥兒賊只能聽從女子的意見,散開尋找,當然如果碰上什麽財物,他們也會順手拿走。比如那個名叫小安的賊偷,看到一個艙室中的航海表,十分新奇,就揣入了懷中。
女子在船艙內繞了一圈,在船體中前部,尋到了一間房,她伸手去轉動門把手,雖然這門看上去跟她見過的門都不一樣,但她很直觀地認為這把手就是開啟門的機關。可是她轉了轉,卻根本沒有轉動。
正當她打算放棄的時候,門把手突然轉動了,女子猝然一驚,不管門裡頭是誰,飛起就是一腳。
門裡那人看見一隻秀氣可愛的繡花鞋,然後在自己的視線中越來越大,砰地一聲就飛出去了。
飛出去的人自然是白南。
女子揉身而上,使出了一個頗為秀氣卻是纖巧的女子拳架,一把扣住了白南的手腕,一條長腿便夾住了白南的脖子,徹底製住了白南。
“別噤聲,小心你的脖子。”這聲音酥酥軟軟,聽上去就像一罐蜜糖澆在了心裡,甜得讓人覺得膩人。可是這話語卻是嚇人,絲毫沒有她的語音那般喜人。
白南不吭聲,他能夠感覺到女子那纖細卻有力的大腿上傳來了力道,恐怕真如她所說, 只需一個用勁,白南的脊椎骨就被拗斷了。
“這位,我知道你們唐人懂得漢話,這番我們是來求財,不想害命。你要是老實合作了,最多損失一點財貨,性命無虞,瞧你富可敵國,拿你些許,請別見怪。”女子很有江湖道理地對白南道。
女子抽出了一隻匕首,說道:“待會我松開你脖子,你老實一些,如果輕舉妄動,可別怪奴家膽子比不得男人,要在你身上戳幾個透明窟窿才要安心。”
白南嗯了一聲,臉上作出些許驚慌的樣子。女子微微放心,從白南脖子上把那條長腿拿開了,她腿還沒拿開,匕首就抵住了白南,也不怕白南怎樣。
可是這女子低估了白南的暴烈性子,就算平時看上去沒什麽脾氣,但白南卻是極為固執的,這女子剛放開白南的脖子,白南突然伸手在腰間掏出了一把手槍,手指一撥保險,然後對著頭頂上砰地就是一槍。
這女子練就一身功夫,對於危險的預判極為準確,這顆子彈幾乎是貼著她的臉頰打出去的,如果她慢半分,這一槍就要從她下巴穿進去,將她的頭顱打個對穿。
白南一槍擊發趁著女子慌亂,匕首離開身體的刹那功夫,已經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白南沒練過什麽武術,不過軍中基本的格鬥還是懂的,軍中格鬥都是一股以命換命的凶悍,不是尋常武術家能接受的。白南憑著自己的不要命,脫了險境,當即便把槍口對準了女子。
“別動,你剛才感受到了這東西的威力了,我不介意在你身上在來一槍。”
頃刻間,攻守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