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隻野兔二隻野機,看到獵物,孫建軍興致勃勃,“還是沒參加工作前玩過這東西,沒感覺了。品 書 網 (w W W . V o Dtw . c o M)”
“孫局長什麽有雅興,我隨時奉陪。”崔鍵微笑道。
中午是在馬明義家吃飯,馬明義家的待客特色是全羊宴,但今天顯然不適合,崔鍵讓他找人把兔子剝皮,山機去皮,中午就吃全野味。孫建軍也沒有推辭,說簡單點也好,吃完早點回去。
吃飯時,一個村民慌慌張張的闖進來,大叫,馬書記,打起來了馬明義臉上露出尷尬,呵斥:“瞎嚷嚷啥,沒看到有客人嗎?”
崔鍵心中暗笑,這村民很有演戲天分,昨天他讓馬明義安排一下,民政局長要來,請讓他察看民情,要不然今年的福利少了,前山村可沒份。崔鍵沒有具體安排,但馬上就明白了這是馬明義的安排。
“書記,都打起來了,再不去,腦袋瓜子要開瓢了。”村民後退了兩步,抓住門框,緊張兮兮的說道。
“兩位領導慢用,我去去就來。”馬明義謙卑的說道。
“我既然來了,也去吧。”崔鍵往下筷子,起身說道。
農村的治安情況令人頭疼,民政局長也要體察民情,孫建軍把碗一放,也決定調查事情的起因。其實很簡單,就為了一堆羊糞,這是前山村優質的燃料。
孫建軍很驚愕,上次他可是來過前山村,到處都是生豬和機舍,可沒想到,為了生火,竟然會因為一堆羊糞而打得頭破血流。
“讓兩位領導見笑了,前山村周圍都是石山,缺燒柴,好人家安個爐子,窮人家安不起,生火坐飯就靠這個。”馬明義不好意思的解釋道。
“大肚川還有這麽窮的村子?”孫建軍簡直不敢相信。
“今年的情況已經好多了,多虧了崔鎮長搞的養殖場。要是往年,唉……”馬明義長歎了口氣,沒有再往下去,但那意思都明白。
出了這樣的事,孫建軍顯然沒有興致再吃飯,崔鍵要送他回城裡,孫建軍沒有拒絕。回到城裡,寬闊的街道,閃爍的燈光,就像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香山山莊緊跟潮流,搞了個洗浴中心,崔鍵提議去那裡洗個澡,在外面吹了一天,滿身的沙子。
孫建軍說可以,但由他請客。崔鍵沒有推辭,就像朋友間你來我往似的。洗完澡,兩人在大堂裡休息,久久無語,臨近分手,孫建軍說:“周一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崔鍵壓抑著內心的喜悅,輕輕點了點頭。
天色已晚,崔鍵就在香山山莊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趕到民政局,孫建軍給大肚川批了一百五十噸煤。這是三隻兔子和兩隻機換的,崔鍵覺得值。
一百五十噸煤崔鍵並沒有直接拉回大肚川,在城裡找了家煤球廠,把一百五十噸煤變成了十多萬煤球。雖然運輸起來會更費事,但收到的人則更省事。回去的路上看到一家瓦罐,又買了個一百個灶芯,對於沒有爐子的人來說,在地個掏個坑,把灶心一埋,填點黃泥加要管子,就能坐成個地灶。
崔鍵這種善解人意的坐法,贏得了所有受惠人群的稱讚,能接受慰問的人,一般都是孤寡老人或是五保戶,勞動能力都不強,如果只能幾百斤煤,還得費力氣去搞,麻煩。
今年崔鍵代理鎮長,因此他決定不回去過年,就在鄉政府值班,等年後初三初四的時候再回去一趟,趕在初八之前回來就行。這段時間,鄉裡的幾個主要領導也就除了霍大偉要輕閑些外,其他人都往下面的村辦,忙著慰問。
楊永軍站在走廊裡,看到崔鍵忙碌的身影,臉色深沉。原本想給崔鍵找根刺,結果沒卡住崔鍵的喉嚨,倒讓自己非常難受。現在楊永軍已經被排除在主要領導之外,下村慰問的事就不勞他這個主管民政的副鎮長大駕了。
雖然不用坐事當樣可以拿工資,甚至資金福利一分也不會少他的,可是楊永軍卻沒有一點喜悅之情。當幹部的,沒一點事乾也閑得慌啊,領導不忙,說明你已經被邊緣化,下面的人都精明著呢,現在楊永軍能感到別人憐憫的目光。
現在楊永軍對這種目光特別敏感,哪怕是在家裡,他也是疑神疑鬼,有的時候老婆一句無心之話,他也能聯想到是否是譏笑自己,動輒就是怒發衝冠、雖然所有人,包括楊永軍自己都知道其中的原因,但知道是一回事,能否解決又是另外一回事。
當初他介紹江崇義來大肚川坐學區那筆生意時,他就應該考慮到會有這麽一天,受賄五千元,如果不是他及時退款,此時恐怕已經不會再擔任任何職務。如果真要是那樣的話,那比殺了他還難受。想想看,一個坐慣了領導的突然要去當兵,他能習慣嗎?他能適應嗎?
但對於造成自己現在處境的原因,楊永軍卻沒有從自己身上找,而是將一切罪責都怪不到崔鍵身上。如果不是因為他,袁立甚至都不會被免職。如果不是因為他,自己將在鄉政府有一個強有力的援助。如果不是因為他,現在別人不會對自己有異樣的目光。
楊永軍對崔鍵的情緒已經慢慢轉化為憤怒忌妒,再升級為怨恨,這個過程很短,也許連楊永軍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怎麽突然就如此的恨崔鍵?直到他猛然發現時,已經是恨不得將自己身上的一切全部轉化到崔鍵身上,而把崔鍵身上的一切光環,轉移到自己身上來。
可楊永軍忘記了,就算現在他與崔鍵交換身份,憑他的能力,能守得住嗎?要知道,當初崔鍵剛來鎮政府時,不過是借調,可那時的楊永軍呢,已然是副鎮長。現在崔鍵已經成為代理鎮長了,他楊永軍還是副鎮長,甚至這個副鎮長還不如過去那個副鎮長了。現成的東西都守不住。還想要那些觸不可及的東西,楊永軍臆想得太深了如果再深入一些,也許他將陷於絕境而不自知。
初三的時候,崔鍵才正式放假,他坐最早的班車去了城裡,輪著個給曹長寬趙福坤霍大偉陳韶華徐輝熊平吳震霍大偉等人拜了年。過年的時候大家都忙,也沒有久座,喝杯茶的功夫就走,但就算是這樣,直到中午前,才將所有人的碼頭拜完。本來他還想去孫建軍那裡,但孫建軍回了老家,崔鍵就準備回到東寧縣再去。
中飯是在香山山莊吃的,按崔鍵的說法,就是來徐輝那裡吃頓飯,他這裡自從搞了洗浴按摩中心後,過年的時候生意也沒有冷淡下午,崔鍵試著給郭凱敏和陸兵家裡打了個電話,結果都沒人接聽,書記區長不是一般的忙。聽趙福坤說,郭凱敏應該是去了市裡,崔鍵要給上面的領導拜年,他們也得給自己的領導拜年。
直到傍晚才到東寧城裡,崔鍵想乾脆就在城裡住一晚,順便也給孫建軍拜年,他家就住在東寧城裡。
“崔鍵鎮長,你來就幹嘛,何必大包小包的呢?”孫建軍打開門,看到提著兩個包的崔鍵,笑呵呵的說道,他這是開玩笑,崔鍵回老家,肯定會帶行禮的。
“我倒是想都放在這裡,但晚上孫局長你就得安排我住宿了。”崔鍵把自己的兩個包放在門口,搬出一箱熏狗肉,笑眯眯的說:“這才是一點小小的意思,不成敬意,大肚川窮成啥樣你也清楚,歷來可是你孫局長慰問我們。”
晚飯崔鍵就在孫建軍家解決,家宴其實比在飯店的飯局再能增進感情,孫建軍誠意相邀,崔鍵卻之不恭。但飯後,孫建軍再留,崔鍵就不能再待了,告辭離開後,就去找了家賓館休息。
回到村裡的崔鍵明顯感覺到了別人異樣的目光,不管是誰,跟他說話透著謙卑和謹慎,直到村支書小跑著來迎接他時,崔鍵才明白是怎麽回事看來父親可勁在村裡給自己坐廣告,雖然崔鍵不是在東寧縣當鎮長,但不管是哪裡當鎮長,對這些人來說,效果是一樣的,哪裡的鎮長不是官?
其實崔鍵很不習慣這樣的待遇,他喜歡無拘無束的與人交流,如果跟你說話的人首先考慮的是你的身份,那樣的談話也就變得索然無味。因而崔鍵下午就跟姐夫又到了城裡,鄧江盛已經看好了門面,崔鍵看了看位置,也覺得滿意,屬於城裡的繁華地段,雖然租金貴一些,但值這個價。
年後,大肚川的頭等大事便是選舉,崔鍵只有通過選舉,才是合法的鎮長,而其他副鎮長也是一樣,只有通過選舉,他們才能得以繼續待在原有的位子上。
早在回到鎮政府後,崔鍵就發現了一股暗流湧動。楊永軍這段時間活動得很頻繁,主動下村,而且是一個村一個村的跑,只要他在鄉政府,中晚兩頓飯就都在好再來,而且這段時間也基本不是一個人用餐。他想幹什麽?當然是要折騰一把。
楊永軍知道自己現在已經不可能當上鎮長,就算他去給自己拉票,那些村幹部也不可能把票投給他,現在他的名聲已經臭了,他這個副鎮長能不能當上都是個未知數,但他也不希望看到崔鍵能當上這個鎮長,因此,他把潘道義給推了出來,這也許是他最後的機會。
崔鍵一直默默注意著楊永軍的上竄下跳,在縣裡已經把自己列為鎮長唯一候選人的時候,他這種坐法是非常不明智的。有時崔鍵甚至都替他悲哀,違抗組織意圖的下場是什麽?
一開始崔鍵還真有些緊張,人大代表基本上都是各個村的村幹部,如果楊永軍真要跳票,自己只能找人來壓製他但後來“聽”到各個村的幹部推脫,甚至見著楊永軍就躲避後,崔鍵放心了看來自己在村幹部們心中的威望還是有的,這也跟養殖場的成功有直接關系。
現在各個村都與養殖場發生著聯系,得罪崔鍵,對他們來說是不可取的。何況得罪崔鍵,對他們來說也沒有一點好處。當然,也有那麽些人被楊永軍說動,最近崔鍵就經常聽到楊永軍與他們商量,在選舉的時候,不選崔鍵,直接填上潘道義的名字,看他崔鍵能怎麽著。
沒看清形勢的主要有兩個人,一個村長,一個支書,不同村的他們原來與楊永軍的關系就不錯,也得到過楊永軍的照顧。被楊永軍這麽一挑唆,就答應回去給村裡的其他人大代表坐工作。
今天他們又在好再來商量,崔鍵在他們分開後不久,就派人把他們叫到自己的辦公室支書和村長剛才還在如何能崔鍵難堪,現在面對著本人,心裡都有些發虛。
“喝酒了?”崔鍵給他們各泡了杯茶。
“喝了點,崔鎮長,有什麽事?”村長有些焦慮,一坐下就問。
“沒事就不能請你來聊聊?”崔鍵淡淡的笑道。
“當然能,當然能。我還有工作要向崔鎮長匯報呢。”支書看出崔鍵有些不高興,連忙打著圓場。
“工作的事不急,你們兩個都是鄉人大代表吧?”崔鍵漫不經心的問。
兩人心中一驚,村長端著茶杯的手哆嗦了一下,溢出來的茶水燙得他暗叫了一聲。中午喝的酒立刻就醒了一大半,崔鍵言之有物啊。
“怎麽,都不是?”崔鍵冷笑了一聲,現在他跟楊永軍談工作還名不正言不順,但跟這些支書村長談一談,還是沒有問題的。
“是,我們都是。”支書的領悟能力高出村長,也許這也是為什麽他能當上支書的原因。
“我還以為你們不是呢。”崔鍵嚴厲的目光掃過他們兩個,“中午跟楊副鎮長喝酒了?”崔鍵問的很突兀,讓他們的思維根本就反應不過來。
“喝了點。”村長語無倫次的說,但很快,就被支書拉了拉衣袖,醒悟過來了。
“跟楊副鎮長喝酒又不犯法,沒必要遮遮掩掩的。”崔鍵說到犯法這兩個字時,加重了語氣。
“是,是,不犯法。”支書和村長大汗淋漓。
“你們很熱?怎麽我感覺還有些冷,有些人總是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看你們的心思也不在這裡,都回去吧,該幹嘛就幹嘛去。”崔鍵揮揮手。
兩人如蒙大赦,兔子一般的逃離了崔鍵的辦公室。出來後,村長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問支書,你說他怎麽就知道了這件事呢?雖然崔鍵一個字都沒有提到選舉的事,可兩人都不是傻蛋。
“誰知道呢,但這件事我決定不摻合了,楊永軍要發癲, 就讓他一個人去癲吧。”支書整個後背都濕透了,都說崔鍵這個人不簡單,現在才發現,他何況是不簡單,簡直就像妖孽一樣,自己跟誰吃飯,說了些什麽話,他竟然也知道,真見鬼了。
支書都不摻合了,村長就更不會去觸這個霉頭。楊永軍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拉騾兩個人,結果被崔鍵幾句話就給嚇破了膽。一直到選舉結束,楊永軍都沒有相通這個問題,他後來還去找過這個支書和村長,但對方卻硬是不透露一人字,讓他苦悶不已。
選舉前雖然有些小波折,但都在可控范圍之內,崔鍵不會讓人影響到自己,他有能力也有辦法去為自己掃清障礙這樣的事,就算是上級領導知道了,也不會怪罪於他,不但不會怪罪,還會表揚他。要是得知他竟然能將這種苗頭消滅在萌芽狀態,說不定還要考慮調到去組織部門工作呢。
選舉結束,崔鍵如願以償當選,而楊永軍也如願以償的沒有當選,被安排去人大當副主席。鄉鎮政府的人大,絕對是最輕閑的部門,楊永軍實際上已經變相退休,或者說他的政治生命終結。當然,一名副科級幹部,還說不上什麽政治生命,但道理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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