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說回報會這麽高，會議室裡的支書們一下子都沉默不語，買股票認購證，風險是高，但相應的，回報也高啊。

　“崔鎮長，你能保證一定能賺回來四十萬，甚至是八十萬麽?”馬明義沉聲問

　“這我可不能保證，股市有風險，涉市需謹慎，我要是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這個電話會議不就不用開了麽?但是百分之六七十的把握我還是有的，哪怕不能賺到翻倍的錢，保本應該不成問題。”

　崔鍵笑著說道，雖然他在上海，但是會議室裡只要是誰開口說話，他馬上就能聽出聲音，甚至他還能根據他們的呼吸聲，能判斷這些人在會議室裡所站的位置，這種感覺很奇妙，但是崔鍵的腦海裡確實出現了這麽一副圖畫。

　“小崔鎮長，我們侯家集村支持你，這筆錢如果飼料廠不出，我們侯家集出！”侯壽山聽到的都是對崔鍵的置疑，他心裡很是氣憤，有錢賺，大家都撲了出來，但是現在有風險，個個都畏首畏尾，真是一幫土農民思想說完，還嘲弄的看了胡奮強一眼，意思像說，關鍵時刻就能看出你的真實面目了。

　“謝謝侯支書，我看這樣好不好，今天所有的村支書都到了，咱們來個民主集中製，投票決定這件事。”崔鍵知道在電話裡要完全說服這些人是根本不可能的，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投票決定。

　“行，我先表個態，我們侯家集支持買股票認購證，連崔鎮長自己都買了三萬塊錢的股票認購證，我沒有理由不相信他！”侯壽山大聲說道

　“崔鎮長，你自己也買了?”胡奮強並沒有聽胡正卿說起這件事，連忙大聲問

　“對，這次我來上海帶了三萬元，本來是想給家裡買點電器回去，但知道有這件事後，我已經買了三萬塊錢，而且我已經決定了，明天再去買六萬塊錢”崔鍵說道。

　“崔鎮長都敢買九萬塊錢，我們金沙村也支持！”胡奮強終於轉變了態度，原本村委會就是三票反對，如今自己“倒戈”，馬上就變成反對無效。

　“後山村也支持！”馬明義也在一旁說道。

　聽到有三個村支持自己，遠在上海的崔鍵也是心情澎湃，如果大肚川能抓住這次機會，那該多好啊可是接下來會議室裡卻是一片寂靜，沒有人再支持，顯然就是持反對態度了。

　“崔鍵同志，馬上就要過年了，你們還是早點回來，免得大家牽掛。”霍大偉掃了會議室一眼，雖然他也很驚訝崔鍵敢拿九萬塊錢去賭，但私人的錢與集體的錢是兩回事，集體的錢哪怕不增值，也要保證安全第一，這是原則問題，看來大多數村支書還是看明白的、

　“好，明天晚上我們回來。”崔鍵有些黯然神傷的說道。

　“不行，崔鎮長，我們侯家集堅決支持你，侯峰，現在村上還有多少錢?包括豆腐廠的！”侯壽山突然大聲吼了一聲

　“侯書記，應該還有十五萬左右。”侯峰說道，他現在是一身四職，飲料廠養殖場侯家集村豆腐廠，都是他當會計在出來的時候，豆腐廠和村裡的資金加起來應該超過了。因為此次養殖場集資，侯家集村沒有讓村民再出錢。

　“好，霍書記，崔鎮長，你們看這樣行不行，我們侯家集拿錢出來購買股票認購證，錢就先讓飼料廠出，等崔鎮長一回來，馬上就將錢補上。”侯壽山敢作敢為，他既然說了支持崔鍵，哪怕這次是虧本，侯家集也堅決的站在崔鍵的身後。

　“我這邊沒有問題，就看霍書記的。”崔鍵在那邊笑了，他高興的不是有人拿錢出來，而是侯壽山的這種態度，只要侯壽山有這種開拓創新的精神，侯家集村一定可以率先改變自己的命運！

　侯壽山拿的是侯家集村的錢，霍大偉能有什麽意見?何況侯壽山的興格他也知道，一旦他決定了的事，想要勸他改變主意，最好的辦法是省省口水。

　而侯壽山表了這樣的態，胡奮強和馬明義就不能不有所表示了，否則不成了形式上的支持?得拿出實際行動來！

　胡奮強鄙視的看了侯壽山一眼，你這隻老猴子，要知道崔鎮長，可以晚上再給他打電話，何必在會議室裡大聲嚷嚷?

　“霍書記，你覺得如何?”侯壽山見崔鍵痛快的答應了，連忙朝著霍大偉微笑著說道。

　“侯壽山，村裡的錢你就這麽拿給崔鎮長用?”霍大偉笑道，“這件事情到此為止，崔鍵你務必於明天回來！侯壽山胡奮強馬明義來我辦公室，其他人散會。”

　霍大偉說完就把電話掛掉，起身離開了會議室，他一開始就覺得用飼料廠的資金去買什麽股票認購證是很不妥當的，現在既然村支書們已經投票決定，崔鍵就應該死心，可是侯壽山胡奮強馬明義卻又支持他，侯壽山甚至還要拿村裡的錢去支持他，這不是亂彈琴嗎！

　“看來這件事不好辦了。”

　在上海的崔鍵苦笑著向侯峰和胡正卿搖了搖頭，霍大偉的態度已經表明，他是堅決反對這件事的，不是因為崔鍵要挪用飼料廠的資金，而是因為這件事的風險興太大，一旦失敗，無人能承受得起。他崔鍵不行，霍大偉也不行。

　“崔鎮長，其實你完全沒必要這樣坐，這件事成了，你落不到任何好處，如果失敗了，就會授人以柄，對你日後可是很不利的。”

　胡正卿在一旁輕聲笑道，他在之前曾經打過電話回村裡，而老支書告訴他的是，村裡不支持崔鍵如此冒險的行為可是剛才在電話裡，他卻明明聽到老支書改變了態度，這不是看好股票認購證，而是相信崔鍵這個人啊。

　“崔鎮長，挪用公款這件事可大可小。為了日後不必要的麻煩，我也覺得這件事如果能不搞就不搞。”侯峰輕輕說道，購買股票認購證哪怕真的讓飼料廠賺了錢，但卻會給崔鍵帶來後患無窮，至於因此而引起的忌妒和暗地裡的反擊，會讓他防不勝防。

　這年頭雖然還沒有挪用公款罪，但是挪用公款卻是違紀行為，正如侯峰所說，這事可大可小。既能讓崔鍵在關鍵時刻吃鱉，也能讓他的對手在應景的時候拿出來拿捏他，如果這件事崔鍵不向鎮裡匯報，直接自己作了主，用侯峰和胡正卿的名義購買一批股票認購證，這件事也就過去了，日後如果賺了錢，只要到時被一些必要的手續和程序，誰也不會說什麽，畢竟飼料廠是全鎮所有的家庭都入了股，崔鍵為的是他們謀利，而不是裝進自己的腰包。

　“你們的心意我懂了，就這樣，我出去走走，明天就要回去了，看看有什麽東西可以帶回去的。”

　崔鍵點了點頭，如果不是他在體改辦聽到的那個小道消息，他也不會坐出這樣的事，自己對經營方面有所了解，可對財務方面卻所知不多啊。

　這件事幸虧是遇到霍大偉，如果換成袁立，說不定會挖個什麽坑等著自己，到時就算是股票認購證能讓飼料廠賺錢，但秋後找自己算帳的也必定有他的一份。想到這裡，崔鍵驚出了一身冷汗，也許這就是好心辦錯事的事例。

　如果自己能財務制度更加熟悉一些，可能就不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這讓崔鍵不知不覺就到了新華書店，作為一名鄉鎮領導，他覺得自己很有必要惡補這方面的知識。

　******

　霍大偉的辦公室裡，侯壽山胡奮強和馬明義都到了，霍大偉甚至還把財政所的所長徐銳一起叫了來。馬明義自覺充當了服務員的角色，給幾人都倒了茶。

　“侯壽山胡奮強馬明義，你們這是典型的無組織無紀律，既然投票決定飼料廠的這筆資金不用於購買股票認購證，你們就應該服從決議可你們倒好，公然在大會上唱反調，特別是侯壽山，你竟然還敢拿村裡的錢來支持崔鍵，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霍大偉眼睛掃過他們，聲色俱厲的說道。

　“霍書記，我們侯家集村如果不是因為崔鎮長，現在不要說拿一十五萬出來，就是一千五，也只能乾瞪眼啊。現在崔鎮長要替飼料廠購買股票認購證，我覺得有必要支持他。”侯壽山倔強的說道。

　“你還有必要支持他?”霍大偉冷笑道，“徐所長，你跟他們說說，用村裡的錢去坐這樣的事，違反規定了嗎?”

　“違反規定這是肯定的，如果是以私人的名義，也許沒問題。但以村委會的名義，呵呵，好像有些不妥。”徐銳輕聲笑道。

　“那我就以私人名義！”侯壽山沉聲說道。

　“呦喝，你侯書記什麽時候變成萬元戶了，我怎麽不知道啊。”霍大偉見侯壽山還是癡迷不悟，被他氣笑了。

　“霍書記，那你說怎麽辦?”

　“我不是已經說了麽，這件事至此為止，今天讓徐所長來，就是為了給你們提個醒，千萬不要把村裡的錢和自己的錢混為一談！”

　“霍書記，可是……”侯壽山急忙向胡奮強和馬明義使著眼色。

　“沒有什麽可是了，如果你們還想繼續在村支書的位子上乾下去，這件事就到此為止！”霍大偉厲聲說道。

　黨委書記發威，村委書記個個噤若寒蟬，侯壽山胡奮強馬明義也算得上是所有村支書中的風雲人物，但他們也只能在村支書這個群體裡風雲際會而已，跟霍大偉比，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

　侯壽山胡奮強馬明義垂頭喪氣的離開之後，霍大偉笑眯眯的對徐銳說道:“徐銳同志，上次崔鍵代銷酒廠的酒時，所有的手續都走齊了嗎?”

　崔鍵今天在電話裡說帶了三萬元到上海，這在大肚川，絕對是筆巨款，霍大偉很快便明白，這錢肯定是崔鍵上次代銷大肚川酒時多出來的利潤，雖然鎮裡也有過文件，只要崔鍵能把酒廠一年的企管費交上來，多余的錢就歸他所有，但是這也有個程序的問題，現在崔鍵一出手就是三萬元，這會不會讓有心人懷疑他在飼料廠和養殖場裡貪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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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在上海大街上的崔鍵，還不知道霍大偉在給自己堵住了所有的漏洞，他從新華書店出來後，手裡提著七八本關於財務方面的事，想想明天就要回去了，這次來上海，本就想給家人帶點東西回去，只是一來之後就聽李陽提起股票認購證的事，這才把這件事給耽擱下來。

　在上海購物，最有名當然是南京西路和淮海路，離開新華書店，崔鍵就打車去了南京西路雖然是華燈初上，但上海的南京路並沒有因為天色而寂寥，相反，整條街上比肩繼踵，好像全上海的人都來了這裡似的。

　“上海的變化真大！”

　忽然，崔鍵聽到了一聲重重的歎息，此人應該是有感而發而且應該是故地重遊，崔鍵不由將聽力往此人身上轉移，自己以前沒來過上海，而現在這個人對以前的上海應該比較了解，有比較才有差距，聽聽他怎麽說。

　“何止上海的變化大，青島的變化更大。”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從旁邊響起

　“離開大陸二十多年了，這次回來，給我的感覺就是日新月異，到處都在建房子修路，你們的生活也好了許多，再也不會因為吃不飽飯而餓死人了。”

　“大哥，其他地方我不知道，但是青島絕對沒有這樣的事了，你以為還是國家困難時間呢?”

　“是的。大家的生活都好了起來，我這次回來也沒帶什麽東西，到前面的商場給爸媽買點東西”

　“大哥，你一走就是二十多年，娘只要見到你就高興萬分了，不在乎你買不買東西。”小妹說道。

　“既然來了上海，當然得買點東西，小妹，你喜歡什麽，跟哥說。”

　“哥，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你的身份怎能張揚?還是悄悄的來悄悄的走”小妹歎了口氣，聲音也一下子輕了許多，顯然是在趴她大哥的耳邊說的，但這樣的音量，對崔鍵而言，完全沒有問題

　原本崔鍵只是想聽聽這個大哥是如何評價上海的，可沒想到竟然無意中卻聽到了他的秘密，此人於二十多年離開大陸，而且身份還不能公開，他是什麽人?二十多年前，當時正值特殊時期爆發，許多身上自覺有“汙點”的人都選擇逃往國外，現在改革開放了，這些人思念親人，再以外籍人士的身份回來，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怎麽還要偷偷摸摸的呢?

　“唉……”大哥長長的歎了口氣，黯然神傷的說道，“走，回賓館，明天就回青島。”

　崔鍵還想能不能聽到這大哥到底是什麽樣的身份呢，聽到他們兄妹要回賓館，也沒想再聽下去，正好前面有家商場，他從街上的人流中分出來，正要進商場此時，從他身後卻擠過來一人，雙後如游泳般，不停的分開著前面的人流，嘴裡還不停的說:“請讓讓，請讓讓。”

　聲音很好聽，如黃鶯出谷，感覺像個美麗的姑娘。

　崔鍵有心要給後面的美人讓路，可是路上的行人實在太多，他要往旁邊閃，反而正好撞上了剛好走到自己身後的那位女士，而且很不巧的，他一個站立不穩，還在她的秀腳上踩了一下。

　“對不起。”

　崔鍵轉過身來，入眼的正是一位彎眉杏眼，唇紅齒白，身材苗條，長著一張精致的鵝蛋臉，正嗔惱的望著自己，雖然很生氣，可是卻別有一番風韻。

　“我說你這人怎麽搞的?明明叫你讓一下，我看你是故意的！”美女容貌出眾，雙目澄澈，可說起話來，就像一隻小辣椒， 辣味十足。

　“真不是有意的，本想提前給你讓路，沒想到越幫越忙。”崔鍵見唐突美女，更是不好意思。

　“哼，像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虛偽！”小辣椒尖嘴牙利，得理更不饒人

　見到外貌如此出眾的一位姑娘，卻是如此蠻不講理之人，崔鍵剛對她產生的好感立刻急劇下降，他淡淡的說:“那你要怎麽樣?要不你也踩我一腳，算扯平?”

　“我踩你一腳，到時你說我蓄意傷人怎麽辦?”小辣椒嘲弄的說道，“今天本姑娘有事在身，以後別讓我再碰到你！”

　“我想我們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崔鍵冷哼道，突然，從腳上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他感覺就像有人拿著一把傘的尖部重重的戳在自己的腳背上，讓他呲的一聲，倒吸了口冷氣，書袋更是掉在了地上，袋中的書也掉了幾本出來。

　“我隻用了三分力。”小辣椒在經過崔鍵身邊前，輕輕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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