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鍵安排幾個人星期六到大肚川打獵,趙福坤是最積極的一個。 這天,趙福坤一大早就往大肚川趕,沒帶司機,自己駕車到了大肚川後,接上熊平和崔鍵,一塊兒去前山村。
因為沒有外人,這次的打獵好像有了某種秘密興,自然而然的,坐在車裡的四人,關系就拉近了許多。
到了前山村,馬明義早就在那裡等著了,今天來的都是大人物,他這個村支書得盡力接待好。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前山村的村支書馬明義,這位是公安局的趙局長,林業局的熊局長。”崔鍵介紹道。
“崔鎮長,槍我可是給你找來了,可你沒說會來個公安局長,要是被他收走了怎辦?”馬明義悄悄把崔鍵拉到一旁,嘀咕道。國內對槍支的管理是很嚴的,就算是獵槍,私人也不能隨意收藏。
“放心,不會有事,出了事算我的行了吧?”崔鍵沒好氣的道。
“我當然是相信崔鎮長你了。”馬明義有了崔鍵的保證,馬上喜笑顏開的說道。
“中午就吃全羊宴,這是二百塊錢,酒我們自己帶了。”
“崔鎮長,你這不是寒磣我嗎?現在還能跟你要這個錢?”
馬明義這次跟著崔鍵可是賺了四萬多,崔鍵不要說來吃隻羊,就是一年三十五天,天天來吃羊,他也供得起了的。
“親兄弟,明算帳,你要是不收,以後我可不來了。”崔鍵佯惱道。
“好吧。”馬明義其實也知道,崔鍵不會佔這個便宜,以前他拿工資時都是自己掏腰包,現在他不差錢了,更加不會佔這種小便宜。
獵槍崔鍵隻讓馬明義準備了三杆,他負責為領導們服務,但崔鍵沒想到,他服務服務著,就成了他們的觀察員,在熟悉了獵物們發出的聲音之後,崔鍵就像一台聲納儀一樣,隨時給他們指引著方向。
熊平一心跟趙福坤套近乎,趙福坤也滿足他這個要求,跟他一起爬坡上山,林業局雖然也是個大局,但公安局才是讓許多人忌憚的地方,而且熊平有個小舅子因為賭博被勞教了半年多,現在也沒個釋放的跡象,趙福坤就問:“沒別的什麽事兒?”
熊平說:“他是個飯店的老板,飯店經營的不錯,就好賭博這口,現在飯店也給了別人,咳,這可是害人不淺啊。”
趙福坤說:“你等會,我問一下。你小舅子叫什麽?”
熊平馬上說:“叫李大軍,二十八歲。”
趙福坤馬山給勞教大隊的隊長打電話:“我說長寬,有沒有個叫李大軍因為賭博被勞教的?”
“有啊。怎麽了?”
“聽到勞教多長時間?”
那長寬說:“一年半。”
“這個人現在表現怎麽樣?”
“這個人天天就知道乾活,改造的還可以。”
“那就這樣,這幾天他的家人去給他辦個手續,我們配合一下。既然改造的不錯,也可以提前出來嗎,是不是?”
“局長既然這樣說,那就讓他的家人來一下,辦個手續,就讓他出去。”
“好,就這樣啊。改日請你喝酒。”
“好啊,我可是要和男人壯酒啊。”
“那是沒問題,可也別壯的太厲害了。”
趙福坤打電話時候,熊平就高興的合不攏嘴,他這個小舅子倒是不怎
麽樣,但他當上幹部,全都是老丈人家的功勞。現在老丈人早就死了,他也當上了局長,但他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對妻子這邊的事兒,他都頭拱地地去坐。
“趙局長,真是太謝謝你了。我會……”
趙福坤擺擺手說:“咱們都是在單位混事的人,手裡就這樣點權力,大家又都是崔鍵的朋友,沒什麽可客氣的。”
霍大偉跟崔鍵走在一起。霍大偉說:“現在袁立下去了,鎮長一職空了下來,你是怎麽想的?”
崔鍵知道霍大偉這是在試探自己,就說:“不管是誰來當這個鎮長,我照樣乾我的工作。”
“你真是這樣想的?”
崔鍵笑著說:“那我還能怎麽想?我當副鎮長才半年的時間,我總不能坐鎮長的夢吧?”
霍大偉微微一笑說:“這可不一定。都說人沒野心乾不成大事,我就不相信你沒這個野心。”
崔鍵說:“有是有,可人也要看到現實,我知道自己是什麽水平。”
“什麽水平?”
霍大偉照樣反問,讓崔鍵愣了一下,說:“我能當上這個副鎮長,也就是靠自己的運氣,如果不是那幾個項目,我……”
霍大偉拍了一下崔鍵的肩膀說:“你就畢業跟我裝蒜了。你怎麽想的我還不知道?我告訴你,我同意你當這個鎮長,如果上面來征求我的意見,我知道我該說什麽。走,過去看看他們。”
霍大偉走到趙福坤熊平的身邊,崔鍵愣了一下,也趕緊走過去。
這次狩獵的收獲很大,就連馬明義看到那一長串的野兔和山機後,也是驚訝得合不籠嘴。要知道,就算是前山村的老獵人,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收獲啊。
趙福坤和霍大偉則像個打了勝仗的將軍似的,手舞足蹈眉開眼笑,他們高興的不是打了這麽多獵物,而是心情得到了徹底的放松,這對他們而言,才是真正的收獲。
崔鍵也收獲不少,只是他的收獲更多是無形的。要進步,就得坐出實實在在的成績,如果說崔鍵對那個空懸的鎮長之位沒有興趣的話,那是假的,要是半年前,他都不會心動,因為他的資歷還不到,但是現在他擔任副鎮長有這麽長時間了,可以爭一爭。拿什麽來爭?關系只能用在競爭的關鍵時刻,而現在,自己需要的是成績,而“普九”檢查就是一次機會。
崔鍵曾經向霍大偉保證過,大肚川的“普九”一定會合格,現在大肚川的硬件已經基本過關,學校的改建,文體器材圖書儀器,都陸續完成到位,而軟件方面的升學率輟學率,老師學歷達標率,也是有辦法的。
崔鍵當然不消造假,但是對於升學率他是沒有辦法的,那已經是歷史,稍微改動一下也無所謂,但對於輟學率和老師的學歷達標率,卻需要拿出具體的措施,大肚川的輟學率之所以居高不下,主要原因是因為貧窮,家長負擔不起學費男孩子還好些,女生的輟學率非常高。
崔鍵讓蔣維業給自己一個準確的數字,因為要想實現輟學率和老師的學歷達標率,涉及到的都有一件事:錢。
蔣維業這次沒有被免職,但背了個行政記過處分,這可是要記錄在檔案的,估計蔣維業近幾年的心思都只能放在學區,想去教育局暫時還不可能,但這樣的結果對於蔣維業來說已經是殊為不易,如果不是他跟張長發第一次談話,就把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恐怕處分還要重。
對崔鍵的指示,蔣維業再也不敢怠慢雖然袁立被免職真正出力的可能不是崔鍵,但是他清楚,崔鍵絕對在裡面出了力,甚至充當了急先鋒,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學區主任,跟袁立都差得遠,何況就算是到了袁立那一步,也只有被免職的份。
崔鍵要真正的數據,蔣維業花了兩天的時間,親自去把全鄉的中小學全部跑了一遍,回來後,兩人計算,如果要把全鄉的輟學率降低到能通過“普九”驗收的標準,光是學費就要墊付五萬元。
你可別指望那些學生家長能出得起這筆錢,你也別跟他們去談什麽九年製義務教育,他們就隻認一個理,沒錢因此,要讓這些失學生重回課堂,只能減免甚至是全免他們的學費。
“教師的學歷達標情況呢?”崔鍵這段時間天天看“普九”方面的資料,對於那些繁瑣的數字條例,現在他都能倒背如流。
“不太理想,全鄉的代課老師和民辦教師佔的比例相當高,而這其中,初中畢業的又佔了將近一半,有教師資格證的,寥寥無幾。”蔣維業看著沉靜如水的崔鍵,小心翼翼的說道,老師的學歷達標情況,跟他可有不少的關系,畢竟這一塊歸他負責。
“有什麽解決辦法沒有?”崔鍵的眉頭已經緊緊蹙起,大肚川的底子可他也沒想到,竟然會薄到這個地步。
“辦法有兩個,省錢的辦法是造假,費錢的辦法是集中培訓,統一考試。”蔣維業吞了吞口水。
“如果集中培訓,統一考試,時間來得及麽?費用大概有多少?”崔鍵問。
“時間倒是來得及,老師們也願意考個教師資格證,沒有這個證,代課老師想轉民辦教師很難,民辦教師要轉公辦教師也不可能我估算了一下,如果要讓所有的教師都參加培訓,費用至少要三萬元。”蔣維業說道。
“這些費用你們學區能不能承擔一部分?這是關系教師們自己的事,他們也應該承擔一部分吧?”崔鍵說延,不要小看只有區區八萬元,可現在崔鍵還沒有想到從哪裡去要錢,霍大偉對“普九”驗收的事並不關心,因為他清楚,驗收的事是輪不到大肚川的,想要讓他出這筆錢,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崔鎮長,學區哪裡有錢?那些代課老師和民辦教師的工資本來就不夠,估計讓他們出這筆錢,也是夠嗆。”蔣維業苦笑著搖了搖頭,說老實話,在相當一部分學校,代課老師和民辦教師都是學校的主力軍,甚至有些人還是學校的教學骨乾,只是他們既沒身份也沒資格,待遇上自然就與公辦教師要差一截。
“能不能從教育局想點辦法?”崔鍵突然眼前一亮,大肚川學區的正經主管部門可是教育局,經費不足的問題,也可以找上級領導部門嘛。
“崔鎮長,局裡的經費是有,可我們大肚川不是重點,想要局裡撥款,很難。”蔣維業說道。
“只要有經費就能想辦法,不爭取怎麽知道有沒有?但以什麽名義要錢呢?”
“每年上面會給各縣一筆危房改造款,由局裡分配到各鄉鎮,我們今年的危房改造可是花了大本錢的,用危房改造款的名義就不錯。”蔣維業說道,去年教育局新換了局長,他也不熟,沒路子可是要不到錢的越是貧困的地方,越難爭取到錢,因為上面要看到成效,貧困地區出成績可能很難的,就算撥個十萬八萬下來,也是鹽撒進了河裡,沒什麽效果。
“這樣的好事你怎麽不早告訴我?教育局好像新換了局長吧?”崔鍵高興的道。
“沒錯,是原猴子山鄉的黨委書記吳震。”
吳震上任教育局之後,還沒來過大肚川,因此,崔鍵與他並沒有什麽交往,現在大肚川想要從教育局拿到錢,就繞不開他。閑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效果可不會太好。但是崔鍵還是想試一試,最後實在沒辦法了,再從鄉裡想辦法。
崔鍵與吳震通了個電話,在電話裡,崔鍵半開玩笑並責問的說,吳局長看不起大肚川,上任這麽久後,也不來大肚川看看。
吳震上任之後,大肚川還真是一次也沒來過。因此,被崔鍵一激,也只能在電話裡打哈哈。
“既然吳局長太忙,我想哪天向局長當面匯報一下大肚川的工作,不知道有沒有時間?”崔鍵笑著說道,為難別人一次就可以了,不給個台階下,這個“佛腳”抱不抱得住都是個問題。
“那行,明天我就在局裡,到時來我辦公室談吧。”吳震說道。
第二天崔鍵就去了教育局,向吳震匯報了大肚川的“普九”方案和進展情況,崔鍵對“普九”的各種數字和條例是信手拈來滾瓜爛熟,說到後面,他完全不用看材料,卻是說得絲毫不差。
崔鍵露的這一手讓吳震馬上忽略了他的年齡,他在這麽多鄉鎮檢查過工作,還沒有發現哪位主管領導能把數字和條例記得這麽清楚的,就算是他自己,對於這些枯燥乏味的內容,也是頭疼得很。
中午崔鍵請吳震吃飯,沒在城裡,去了香山山莊,酒能增進感情,拉近距離,半斤酒下肚,吳震就與崔鍵徹底熟絡起來,而崔鍵也開始倒苦水,大講大肚川的實際困難,當然,中心思想只有一個,要錢,而且打的還是危房改造款。
“老弟,我也不瞞你,危房改造款確實有,走的是財政款,教育局雖然有自主權,但也要被財政局分走一杯羹,你們大肚川雖然在‘普九’上坐了不少工作,可是全縣哪個鄉鎮不缺錢啊。”吳震已經有些明白崔鍵的來意了。
崔鍵沒有再就這個問題糾纏,再說下去,這頓酒的氣氛就要變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親近感立刻就會蕩然無存,這種得不償失的舉動,崔鍵是不會坐的。
看到崔鍵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而且態度也沒有任何變化,吳震對崔鍵的好感又增加了幾成。
“吳局長,下個月縣裡有教師資格證的考試,到時能不能向我們大肚川傾斜一下?農村的許多教師,因為沒有這個資格證, 轉不了證,提不了級,而且現在他們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教學上,在文化上就要稍略微差一些。”崔鍵又提了個吳震能拍板的事。
對於這件事,吳震倒是很痛快的答應了,崔鍵是很有誠意的,他總不能一而再的拒絕別人吧。
結帳出來後,在大廳裡崔鍵遇到了熊平,兩人很親熱的聊了幾句,熊平問崔鍵的來意,崔鍵說了。
“崔鍵,要不要我幫你一把?”熊平樂呵呵的說道,如果是別人,他還真沒辦法,但是吳震卻是欠過他人情的。
“真的?那就太謝謝熊哥了。”崔鍵哪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竟然會在這裡,喜出望外的說道。
“自家兄弟不說二家話。”熊平拍拍崔鍵的肩膀,笑道。
吳震看到熊平與崔鍵很親近的樣子,心裡也很詫異,熊平沒在自己面前提起過這個崔鍵,而崔鍵剛才也沒說起過熊平,如果兩人有一個對自己說了,剛才用得著抹崔鍵的面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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