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方手中握著信箋,開始細細回想所有的一切,將從認識王仙嶠開始,所有的一切都細細梳理了一遍,王仙嶠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唐方看不透,但是唐方有一點卻是看得極為通透的,那就是王仙嶠怕死。
而且,怕得要命。
為了保命,他可以出賣自己所有的尊嚴,所以他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機關算盡,但是他又是一個膽大包天的人物,敢做很多別人不敢去嘗試的事情。
但是細想起來,王仙嶠這輩子拚著性命去做的事情,只有兩件,一則是在屍中背後暗襲法海,另外一件事就是今天,搶奪自己的皮囊。
而這兩件事,都是對他有著不可抗拒的誘惑,屍中,王仙嶠不僅得到了贏勾部分記憶,而且將其煉成殺生刃,王家也因此因為冒險,得到了世間奇珍蚩尤之心,這次冒險,王仙嶠確實收獲極大。
但是代價也是極大的,王仙嶠為此在屍中困守了不知道多少年歲,直到自己進入落洞中,才將他帶回人世。
但是第二件事情呢?
姑且不論王仙嶠是否顧及與自己的恩義,就算王仙嶠冒險得到了自己的皮囊又如何,也不一定是法海的對手,而王仙嶠的性格一貫是死道友不死貧道,有自己在前面頂著,他又何必強出頭,和法海一拍兩散,造成不死不休的結局呢?
所有的細節在唐方的心頭湧起,開始漸漸地推翻自己剛開始的一點一滴的判斷。
王仙嶠的死實在是太過蹊蹺了,而且他死的太過不明不白,這絕不是他這種心機之人做出來的事情。
最簡單的一點是,就算王仙嶠要真的奪取自己的皮囊,又何必明目張膽?他已經知道自己已經取得了唐方的信任,依他的手段,完全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暗算自己,讓自己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當然,唐方不能排出一種可能,就是王仙嶠高風亮節,以死成全自己。
但是若是王仙嶠兩全之策都想不出來,非要用此下策的話,他?還是王仙嶠嗎?
這可是世界唯一能讓法海這種大人物吃癟,將判祖這種狠絕人物玩弄於鼓掌之間的人物啊?
唐方手中死死地拽住了這封信,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
檀單?王仙嶠為什麽要將這封信留給自己,為什麽又要告訴自己與檀單之間的關系呢?
唐方百思不得其解,嘴角不自禁露出一絲苦笑,歎息道:“王仙嶠啊,王仙嶠,你給老子留下了天大的一個謎團,卻連謎面都不留給我,你小子的葫蘆裡面到底賣的什麽藥啊?”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有響動傳來,紫玲玎悠悠轉醒,唐方這才記得,整件事情中還有一個關鍵人物,紫玲玎。
唐方走到紫玲玎身邊,用手輕輕扶起紫玲玎,正要喂她服用自己早已經準備好的薑湯。
紫玲玎伸手將碗打翻在地,冷冷道:“滾出去。”
唐方郝然,陪笑道:“小紫,還生氣呢?”
“滾。”紫玲玎面色陰沉,順手打掉唐方扶在自己肩膀上的右手。
唐方搓手道:“小紫,我知道那天是我錯了,你就大人有大量,今天就不計較,以後再慢慢找我算帳好不好。”
“我殺了你的朋友,你趕我走是應該的,我說錯了嗎,唐大英雄?”
唐方搖頭道:“我忽然懷疑,王仙嶠沒死。”
“不可能。”紫玲玎道,“在我的滅靈釘下,王仙嶠不可能有生路。”
“可是他可是王仙嶠啊,在屍裡面呆了五百年的王仙嶠啊。”唐方長歎了一口氣,“我不相信他就會這麽簡單就死了。”
紫玲玎冷笑道:“唐方,我殺了你的‘好’兄弟,你恨我入骨,偏生又欠我太多,恨不起來,所以故意編寫謊言騙自己,好過自己良心上的那一關?唐方,王仙嶠的的確確死在我手上,如果你無法面對這個事實,無法跨過你自己心中情義那一道坎,我們……”
紫玲玎深吸一口氣道:“我們,還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互不相見為好。”
唐方搖頭道:“我問你,你為什麽要殺王仙嶠。”
紫玲玎將頭撇到一邊,似乎多看一眼唐方都會渾身不舒服一般,“他天天辱我罵我,我早就恨他入骨,殺他是遲早之事。”
唐方搖頭道:“你一開始不是這麽說的。”
“剛開始逗你玩的不行嗎,唐方你要再不走,抽空我將你也殺了。”
“你是猜不透王仙嶠的心思,怕他對我不利,所以你先下手為強,為我鏟除禍根,小紫,其實我知道,你這麽做,都是為了我,是我唐方無能,本來應該是我來保護你,但是事實卻是一直是你在默默的保護我。”
紫玲玎呵呵冷笑:“唐方,我的唐大英雄,你未免也太過自作多情了,天下女人需要你保護太多了,我紫玲玎命賤,受不起你唐大爺的保護!”
“給你看樣東西。”知道紫玲玎正在氣頭上,不理會紫玲玎的冷嘲熱諷,將手中的信箋遞過去,紫玲玎隨手扔在地上。
唐方將信撿起來,道:“小紫,這封信關系重大,你就算生我氣,也等看完這封信再生氣。”
紫玲玎也不是不識大體之人,隨眼往唐方的手上的信上瞟了一眼,頓時認真起來,道:“薛濤箋,這種造紙的工藝現在失傳很久了,你從哪來弄來的?”
唐方打蛇上棍,將信遞到紫玲玎的眼前,道:“這是王仙嶠留給我的,你可能想不到,這小子居然將這封信完好無損的保存了五百年。”
紫玲玎將信細細地讀了一遍,特別是看到最後一段的時候,反覆地看了許多遍,皺眉道:“你說這封信是王仙嶠有意還是無意留給你的?”
唐方搖頭,道:“你說呢?”
紫玲玎想了想,道:“若是無意的話,那就沒有什麽問題了,若是王仙嶠是故意將這封信留給你的話,這其中的意味,就很值得推敲了。”
唐方湊了過去,坐在床上,故意和紫玲玎變得很親昵的模樣,道:“說來聽聽?”
紫玲玎一腳將唐方揣下床,道:“這封信的關鍵在於檀單。”
唐方站了起來,涎著臉又湊了過去,點頭道:“不錯。”
紫玲玎白了他一眼,但是這次卻沒有將唐方再次踹下床去,分析道:“從這封信的內容來看,王仙嶠似乎已經隱隱知道法海進入屍的目的,他似乎已經感覺到他若是進入屍中很可能會有去無回。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唐方道:“若是實在沒有辦法,也隻好走一步算一步。當時祝由盡全族之力進入屍,王仙嶠若是不去的話,便是祝由敗類,或許死得更快。”
紫玲玎歎息道:“所以你永遠只能是唐方,被王仙嶠玩弄於鼓掌之間的唐方。”
紫玲玎道:“王仙嶠是個小人,而且是一個怕死小人,依他的性格,在進入屍之前,若是沒有做下保命的安排,打死我都不信。”
唐方思索道:“也就是說,王仙嶠其實在進入屍之前,就已經做下了保命的安排,也正是他知道自己不會死,所以才會壯著膽子去陰法海,也正是他知道自己不會死,才會和判祖做下交易,將自己的魂魄作為‘人質’,壓在判祖那裡?”
“從這封信上分析,很有可能。”紫玲玎飛快地道,“而且,王仙嶠的這個安排的關鍵點就在他的這個女人身上,甚至這個女人,也只是王仙嶠的一個工具,一個被他算計地死死的工具。”
唐方愁眉道:“你能不能不把他想得這麽壞,也許人家是真心相愛呢?”
紫玲玎臉色一冷,道:“我數三聲,馬上給我滾出去。”
唐方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看來自己對紫玲玎的這個‘滾’字,已經被這小妮子生生記在心裡了,依著這個小娘子的性格,以後只怕有得他受的了。
唐方飛快地轉移話題道:“如果王仙嶠已經明明留下後手,他為何出了落洞之後,遲遲來鳳凰山,甚至來過鳳凰山,也沒有去‘找’這個‘後手呢’?”
紫玲玎深吸一口氣,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道:“你知道我為什麽怕這個人嗎?不是因為他太過聰明, 而是他的這份忍耐力,他所有展現在你面前的一面,都是他想給你看到的一面,而他不想讓你看到的一面,你永遠也看不到,屍,五百年,莫說是你,就算換成是我,整整五百年的孤獨和寂寞,我怕是早就瘋了,但是這個人生生就扛了下來,這份忍耐,世間除了他王仙嶠,還有誰能做到?”
“所以,這招後手,也是王仙嶠的最後殺手鐧,可是,他早不出,晚不出,為何現在出呢?”
“若是我想的不錯的話,王仙嶠所有的布置,都只是給一個人看的。”
“法海?”
“不錯。”紫玲玎道,“唐方你當過兵,告訴我,做逃兵最好的辦法是什麽?”
“衝上去,然後拚死挨上一槍,當所有人以為你死了的時候,偷偷的逃走,嘿,我當年就是這麽乾的!”
紫玲玎點頭道:“這就是了。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再去在意一個他以為完完全全已經死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