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躲過了一劫。”烏月鶴心中暗自道,將寂滅爐鼎托在掌心,一名弟子走了過來:“師尊,請問鷹潭上人……”
“按照我龍虎山的規矩,葬於後山吧,”烏月鶴道,“鷹潭一生習武成癡,原本是最有希望達到巔峰的人,沒想到被人暗算慘死當場。”
烏月鶴唏噓道:“傳我命令,諸位弟子各司其職,半年內不許擅自下山,更不許在私下議論有關贏勾血脈的事情,違令者,逐出龍虎山。”
“師兄,鷹潭師兄既然已經歸墟了,那贏勾血脈的傳承……”
“再等等吧,讓我好好想想。”烏月鶴深思道,“匹夫懷璧,很快我龍虎山便要成為諸多邪門歪道覬覦的對象,以後像魏白恙這樣的人,可能還會出現,諸位師兄弟都請多多小心,不要再著了妖人的道兒。”
諸位長老一一點頭,一人開口道:“那掌教之位……”
“唉……龍虎山正直多事之秋,我又豈能置身事外,等我了卻了這段因果,再在弟子中挑選資質最佳者繼位。”
聽見烏月鶴不再有讓位的意思,諸位長老懸在半空的心這才放下心來,這幾十年,烏月鶴在龍虎山雖然是一手遮天,但是為人處事卻處處合情合理,龍虎山在這等戰火紛飛的年代,能夠守成,殊為不易,烏月鶴居功至偉,若是他退位了,短時間內沒有一個聲望武功俱佳之人鎮住場面,龍虎山必然大亂。
而現在,除了死去的鷹潭上人,龍虎山確實還找不出能鎮住場面的這樣一個人來。
諸位弟子各自散去,收拾殘局,烏月鶴不禁抬頭看天,天色不知不覺已經晚了,一抹殘陽如血。
“難道我龍虎山也到了暮日殘年的光景了嗎?”烏月鶴心中道。
忽然,一名山下弟子箭般衝了上來,走到烏月鶴的面前,甚至連拱手都來不及打,氣喘籲籲道:“來了,來了……”
“什麽來了!”一名長老呼喝道,“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日軍,日軍來了……已經圍山了。山下,好多人,好多人……”
烏月鶴心中猛的一沉,暴風雨這是終於要真正來了!
日軍進軍江西已經有些日子了,也曾不斷派遣說客前來勸降,均被他一口回絕,龍虎山乃是中原百年道門,天下間所有修道之人,皆是以龍虎山馬首是瞻,龍虎山若是降日,成了日軍門下走狗,數百年聲譽,便是毀於一旦了!
這件事情,根本沒有轉圜余地。
烏月鶴原本以為日軍忙於中原大戰,根本無暇顧及這些龍虎山,但是近日來,**戰場上連連退敗,已經讓他心中的一絲幻想化為了泡影,該來的,始終會來。
可是,這時機,未免太巧了!
很顯然,這些日軍定然是得到了贏勾血脈的消息,所以前來攻山!
“林不依,難道你真的已經喪心病狂,連龍虎山的存續都不顧了嗎?”烏月鶴心中暗暗歎聲。
林不依乃是道門中天字第一號的大漢奸,早已經降了日軍,這是道門中人盡皆知的事情,也是龍虎山引以為恥之事。
若非林不依與日軍勾結,互通款曲,日軍如何會知道這麽快!
所有弟子都沉默了,日軍的驕橫跋扈,殺人不眨眼,他們如何不知道,若是龍虎山滅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們怕也要成了日軍的槍下亡魂。
烏月鶴環顧了一下四周,朗聲道:“你們怕了?”
諸位弟子低頭不言,烏月鶴道:“我們修道之人,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生死輪回,不過眨眼之事,你等再怕什麽。”
“我們不是怕……”一名長老走了上前,臉上猶疑道,“只是好漢不吃眼前虧,連**好幾百萬的部隊,都敗在了日軍的鐵騎之下,我們龍虎山上下不過幾百號人,若是他們強行攻山,我們根本無路可走!”
“你想說什麽。”烏月鶴橫了他一眼,淡淡道,
“我的意思是,掌教我覺得我們可以暫時避其鋒芒,等日軍走了,再回來,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們龍虎山數百年大業不能因此毀於一旦啊。”
“避其鋒芒?”烏月鶴淡淡道,“龍虎山乃是我祖修真成道之地,當年張天師在此地證得大道,無數我龍虎山前輩靈柩葬於後山,難道你要將此地平白讓與日寇糟蹋?讓我龍虎山先輩被暴屍山野,讓我龍虎山百年大殿被日軍侵佔?你若是要保命,大可現在離去,我絕不追究,但是從今往後,今日下山之人,便不再是我龍虎山的弟子,我龍虎山的弟子,生與斯,死於斯,這裡是我們最後的退路, 我們已經無路可退!”
那名長老低下了頭,羞愧道:“掌教,我只是……”
“算了不用解釋。”烏月鶴淡淡道,“貪生怕死,乃是人的本能,還有那個弟子要離開的,現在還來得及。”
所有弟子看著烏月鶴,面容平靜,的確,龍虎山的榮譽高於一切,高於生死。在這生死關頭,所有人都不願走,不願做永遠抬不起頭來的龍虎山叛賊。
烏月鶴環顧四周,朗聲道:“諸位,就算今日我們全部站死在此,我們也可以昂著頭顱,面見列祖列宗,我們無能,但是不代表我們沒有盡力,龍虎山今日遭逢大難,實非你我之過,如今天下大亂,日寇肆掠,我等勢單力薄,無能為力,但是龍虎山乃是我們龍虎山千年聖地,只要龍虎山有一個人活著,絕不容許日本鬼子將他們汙穢的腳踏上我龍虎山聖地半步!”
斬釘截鐵,絕無半分轉圜余地!
山下腳步已經漸漸清晰,烏月鶴一整衣襟,淡然道:“龍虎山弟子,聽命,開門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