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瀝瀝而下,如同未曾斷絕的絲線,悄無聲息地打落在這個夜幕已經浸透的夜晚,王雲光左手捏劍指,右手斷法遙遙斜刺四十五度,在他的周圍是三是多名鄔家一流高手,三十根趕屍棍遙遙鎖定他周身要穴。
鄔無極大袖一卷,坐席旁觀。
雨滴一滴一滴滴在王雲光的劍上,順著手腕緩緩流淌下來,王雲光的劉海已經濕透,斜斜搭在他的前額上,在下面是一雙睥睨天下的如鷹之眼。就在一瞬間,王雲光忽然單手掐決,向前一指,一步踏出,身形如同一道殘影流光,刺開雨幕,向著鄔家弟子刺去。
三十根趕屍之棍同時暴起,圍了上來,看似雜亂無章,但是確實一種極其默契的陣法,每一根棍,封住的都是王雲光的來勢、去路!
王雲光面臨諸人圍剿,手指暮然之間,點中了一顆身邊的雨滴,雨滴疾馳而去,破開一切,正中一個鄔家弟子的眉心。
轟!那個鄔家弟子猛地渾身一顫,整個人仰天跌到在地上,眉心處血流如注。
王雲光右手滅法護體,左手輕微連彈,看似這漫不經心的動作,卻每次均能彈出一滴雨滴,擊中對方的眉心,詭異之極。
許久不動神色的鄔無極似乎有些明白了。
為何,剛才自己與王雲光對招之時,自己在雨中曾經看到過那副匪夷所思的畫面。
雨滴中王雲光的臉。
“化境……”鄔無極的嘴裡緩緩地吐出了這兩個字。
他明白,王雲光為何會將會面之地定於此處,為何王雲光一個人便敢單獨挑戰自己。
原因就是這裡……
這裡的一草一木,甚至半空的月,地上的石,無形無跡的風,還有這沒有來由的一場雨,都不是本來之貌。
這裡的一草一木,甚至是一粒沙塵,都是經過了人精心算計,而布下的,可以說,鄔無極和他的弟子入了一個專門對付他們的天羅地網。
這就是化境。
難怪王雲光有恃無恐,看似一個王雲光一個不經意的疏忽,其實是他算無遺策的精明。
好厲害的心思,好厲害的王雲光。
鄔無極心中暗暗道:“請君入甕嗎?就算入了你的甕中,你難道就當真可以甕中之鱉不成?”
就在此時,王雲光忽然單手一圈,所有的雨滴仿佛被一個暗湧所吸引,向著他的手心處瘋狂湧來,而其中夾在著無數的細碎塵沙,在他的手中,形成了一個球狀閃電,裡面隱隱有壓縮著的藍光和王雲光手中特有的紫光融合,璀璨之極,王雲光將手中的這個球狀閃電向著鄔家弟子一手扔去。
砰!一聲悶響,在碰撞的一霎那,那球狀閃電開始脹大,其中包含著一股凌厲到極點的氣息,如同錐子一般,以飛快的速度向著外緣擴展。
所到之處,鄔家弟子東倒西歪,根本毫無陣勢可言,功力較弱的對手,已經口鼻中滲出血來!
王雲光趁機劍指,紫光纏繞,右手寶劍,劍身如同出水蛟龍,一連穿過數人的咽喉,如刀切豆腐一般,一連取了數名鄔家弟子的性命。
只是一個照面的光景,地面上已經鮮血淋漓,橫屍十具,鄔家弟子的眼中開始露出懼意,明明人數上佔有極大的優勢,可是在偏偏卻像在萬軍之中孤苦無依的小兵一樣,連自己的性命何時丟失都不知道。
眼前的王雲光,簡直太強大了,他們一直在努力,以為可以追趕到王雲光的腳步,可是今日一戰,才知道他們以為可以觸摸到的人,原來已經把他們甩得連身影都看不到了。
鄔家弟子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懼意,王雲光怎麽可能忽然之間變得這麽強大。
沒有僥幸,王雲光強大的背後,是這些鄔家弟子根本難以想象的勤奮,他們沒有強大到不可根本沒有戰勝可能的敵人,他們沒有把每一天當成是自己最後一天的覺悟。
鄔無極沒有動手,若是王雲光不是超出他想象的厲害的話,也許他已經出手了,但是現在,他想等等,看看這個少年,手中到底有什麽底牌,看看他的極限。
而鄔家弟子的死,在他看來,和死了一條狗,一隻貓,沒什麽不同。
王雲光單足一踏,山風如刀割面,大雨如重錘擊地,王雲光一踏之下,山石轟鳴,在他的身前,已經踏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凹形,借著山風山雨的遮掩,王雲光就這樣憑空消失在這個縫隙之中。
鄔家弟子面面相看,這是什麽詭異的道術?
一種無從著力的泄氣感湧上心頭,他們,和王雲光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塊山石開始呼嘯而至,瞬間在鄔家弟子的眼前放大,對著他的天靈之處猛地砸下,無數山石呼嘯飛舞,向著鄔家弟子襲來,鄔家弟子們手中飛舞趕屍棍,也只能堪堪招架!
山石落地,在王雲光的消失之處開始累疊,形成一座三丈之高的小山,王雲光身形憑空出現在山石的最頂端,在他的頭上,是一輪渾圓無比的圓月,他站在那裡,遙劍指天,宛如神仙臨凡!
狂風呼嘯,大雨如注,鄔家弟子的狼狽襯托的是王雲光的神駿風采。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緩緩的傳來:“人在化境之中,便為俎上肉,人在化境外,便能壘浮屠。”
鄔飛渾身猛地一震,他知道,這是鄔無極在提醒自己。
“王雲光。”鄔飛看著王雲光,再看了看旁邊戰死的師兄弟,眼中充滿了怒火,狂聲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忽然間,用手猛地插入了自己的雙目之中。
鮮血淋漓而下。鄔飛卻連哼都沒有哼一聲。
看著鄔飛這麽做,剩下的弟子也如夢初醒,好不手軟地將自己的雙目刺瞎。十幾個鄔家弟子頓時血流滿面。
王雲光看著鄔飛等人的動作,回頭看了看鄔無極,輕聲歎息道:“這就是你對自己門下弟子的態度?”
鄔無極報以微笑。
十幾個鄔家弟子雖然瞎了,但卻是卻奇跡般地似乎變得耳聰目明起來,十幾人手中趕屍棍紛紛舞動,再次形成陣勢,將王雲光團團圍住。
鄔家弟子棍陣形成,氣勢磅礴,對於身邊的飛石,落下的雨滴,瞬間變得不聞不問起來,奇怪的是,這些飛石雨滴,碰到他們之後,居然也就奇跡般地消失了。
“轟。轟。轟。轟。”鄔家弟子十棍如一連劈六下,每一下,都是裹挾著驚天蓋地之威,在此過程中,王雲光已經連連退了六步,手中的滅法一連接下了鄔家弟子六記招式,他的嘴角已經溢出絲絲血跡,受了不輕的內傷。
“他受傷了。”鄔無極沉聲道。
鄔家弟子聽聞此言,更是精神振奮,棍法滔天,水潑難進,向著王雲光襲來,王雲光以一對十,實難招架,加上鄔家弟子不惜毀眼破陣,讓他有些意外,心中也不禁佩服這些鄔家弟子的彪悍。
到底是祝由出身,只是你們跟錯了主子!
一場血戰,這山崖已經被毀去了大半,地上雨水混著血水,流淌著地上,場上橫七豎八的丟著鄔家弟子的屍體,留下片片血漬。
鄔無極遠遠觀望,雖然沒有出手的意思,但是在他的指點下,鄔家弟子越戰越勇,已經幾乎將王雲光逼入了絕境。
殺不死他,耗也會把他耗死,鄔家弟子堅信,王雲光就算是在厲害,到底還是**凡胎,總有體力不支的時候,只要他稍有破綻,等著他的就是絕命一擊。
王雲光面色沉凝,手中的滅法寶劍已經佔滿了鮮血,且戰且退。
忽然王雲光身心一轉,抽出一個空檔,嘴間一吐,一塊靈石從他嘴中出現,鄔無極心中暗道一聲:“來了。”
他等的就是這個!
那個靈石忽然間在空中放大,變成磨盤一般的大小,飛快的向著鄔家弟子碾了過去,一邊滾動一邊放大,到鄔家弟子跟前之時,已經有了卡車大小,好不留情地對著數十個鄔家壓過去,數十名鄔家弟子瞬間被壓成血水。
王雲光單手提劍,遙遙對著鄔無極,冷冷地道:“輪到你了。”
鄔無極嘴角拉出一抹微笑,他用三十個鄔家弟子性命,終於看到了王雲光保命神器。
此物一出,便好辦了。
鄔無極輕笑道:“王雲光,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是否願投老夫門下。”
王雲光看著滿地的殘肢斷臂,譏諷道:“然後下場和他們一樣。”
鄔無極緩緩搖頭道:“當日趕屍大會, 我原本想將你和唐方一網打盡,但是唐方身邊忽然多了七個我摸不清底細的高手,所以我投鼠忌器,沒有下手,但是今天,你既然自投羅網,我又豈能不笑納?拿了你,再引出唐方,就好對付很多了。”
王雲光道:“你拿不下我。”
“貓捉老鼠的遊戲是老夫平生最喜的遊戲,特別是對付聰明的老鼠,別急,現在,遊戲才剛剛開始。”
鄔無極輕輕地拍了拍手,在黑暗中忽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緊接著無數的人頭從後面緩緩地冒出,一個,兩個,三個。
王雲光細細數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鄔無極為了對付自己,居然帶了數百號鄔家的人前來!
甕中捉鱉,原來自己才是那隻鱉。
王雲光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到底薑還是老得辣,自己今趟怕是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