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龍虎山上微涼的風輕輕吹著,將一山的薄霧都徐徐翻轉,風正蕭蕭。一夜的落葉,堆滿了龍虎山上的不知道多少年歲的青石板街,卻不見任何一個龍虎山的弟子出來打掃落葉,悠長的鍾聲,自龍虎山張天師在此開宗立派之日便日日響起,晨鍾暮鼓,未曾一日斷絕。
龍虎山大殿之中,凝重肅穆,不僅僅是龍虎山的諸位長老,就算是連龍虎山最低級的掃地弟子也進入了大殿之中,看得出此時龍虎山中正在商議著大事。
人數雖多,但是人人都安靜得幾乎連喘息的聲音都聽得到,在大殿之上,張天師的三丈雕像舉首可見,天師像下,一個蒲團上,盤膝坐著一個老者,手中斜斜的握著一把玉色如意,身上象征著龍虎山最高權威的日月星河萬象道袍在晨光之下,散著點點星輝,他盤膝而坐,雙目緊閉,所有的弟子都將目光偷偷的投向他,眼中充滿了敬畏之情。
鐺!鐺!!擋!!
山頂晨鍾的聲音終於在山中旋轉了數個尾音之後,安於平靜,龍虎山早課的時間已經畢了,但是在場的任何一個龍虎山弟子,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甚至連一絲焦躁的情緒都不敢露出來。
烏月鶴微微開闔閉上很久的雙眼,手中的玉色如意隨手一拂,緩緩地從蒲團上站了起來,緩緩地吐出一句話:“是我之過啊!”
門下弟子紛紛低頭,不敢與掌教雙目相對,龍虎山中落針可聞。
烏月鶴環首四周,目光鎖定了在旁垂首的弟子,道:“天盛,我龍虎山弟子,此番折損了多少?”
“稟掌教,”羅天盛低聲道,“總共傷者三十二人,重傷者十八……”
烏月鶴點頭,神情有些唏噓,道:“代價不可謂不慘重啊……此番跟我下山的,都是我龍虎山中二代精英,擔負著我龍虎山日後興複之重任,我愚鈍行事,遷罪弟子,我雖然是掌教,理應小心行事,延綿我龍虎山千年香火……此事,若非紫玲玎拚死護住我等,怕是我龍虎山的弟子都要折損在林不依的手中,自當年滅塔之戰後,我龍虎山何曾折損過這麽多羽翼,身為掌教,上不能遵循天師遺命,光大我教千年威望,下不能內清叛逆,捉拿林不依與紫玲玎兩個叛逆,掌教之位,我已經無能再坐這掌教之位,自當引咎退隱後山,看守龍虎山列祖列宗牌位……”
“師兄,萬萬不可……”
“萬萬不可啊!”
“掌教……萬萬不可……”
烏月鶴話音未落,頓時間大殿中已經紛紛有人出言相勸,今日龍虎山所有弟子齊聚大殿,便知道必有大事發生,但是沒想到,烏月鶴居然要辭去龍虎山掌教一職!
要知道,龍虎山立派數百年來,掌教之位都是終身製,雖然當掌教年歲已高之後,為了窺天道,主動讓位,但是卻從未有一個掌教引咎辭位過!
再說,烏月鶴此番,雖然完敗於林不依之手,但是林不依乃是龍虎山中不出世的奇才,試問,這龍虎山立派數百年,誰能以最為粗淺的五帝大魔功入道,修到第二層!
烏月鶴緩緩地環視四周,淡淡道:“我意已決,休要再勸,鷹潭師弟,過來!”
在人群中,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緩緩出列,因為身份特殊的緣故,並未跪倒,但是也是垂首而立,十分恭謹。
烏月鶴緩緩地從懷中掏出了一物,道:“這寂滅爐鼎中,有著我當日與林不依的交易之物,想必你也知道是什麽,我問你,你可曾想繼承此物?”
頓時間,鷹潭渾身猛震,當日林不依闖山,他便在場,如何不知道這寂滅爐鼎中,所裝的是何物,但是任他如何也想不到,烏月鶴居然要將贏勾血脈傳承給他!
贏勾血脈,珍貴之處,他如何不知道!如是能夠得了這稀世奇珍,再用道法煉化,他便是當世贏勾!
僵屍真主,地位之尊崇,法力之高強,他如何不知道,更是因為,有了這贏勾血脈,便有了不滅不破的真身,無限延長的壽命會給他無限的遐想,自己天資雖然不及林不依,烏月鶴等人,但是只要有時間,勤能補拙,未來超過烏月鶴,甚至林不依都並非難事,更有甚者,甚至能夠達到龍虎山開派宗師張道陵的無上境界!
只是,這贏勾血脈是否能與自己相溶,尚未可知,帶來的凶險也是不確定,但是修道者原本就是險中求正果,必須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勇氣,不然,試問有幾人能夠立下決心,接受那天劫的考驗?
與這造化比起來,任何危險都不值得一提!
鷹潭眼中的欣喜一閃而沒,聲音幾乎有些顫抖,道:“師兄,師兄難道是想……難道是想……將此物傳給我?”
“你八歲入山,數十年來不問世事,鑽心修道,實在是龍虎山中不可多得的心智堅韌之人,你天資或者不是最出色的,但是難得老成持重,這贏勾血脈落入我龍虎山之手,便是我龍虎山列祖列宗的保佑,天大的機緣,錯之可惜,當然,我原本打算將這贏勾血脈封存,日後待有有緣之人出現,在傳與他,但是林不依乃是反覆無常的小人,當日在龍虎山之際,雖然應了賭約,但是難免他日後反悔反山重奪這贏勾血脈,今日我只有兵行險招,將贏勾血脈傳與你,好斷了這逆賊的念想……”
“可是……”鷹潭待要說話,烏月鶴道:“我知道,將贏勾血脈傳入你身之後, 是否相溶尚未可知,但是老夫已經行將就木,龍虎山中二代弟子中,又鮮有道法高絕之人,能夠壓住此物,於情於理,你都是贏勾血脈傳承的最佳人選,日後造化,三分靠你,七分看天,若是你來日有成,隻望你能夠記得自己的出身,為龍虎山盡心盡力,若是……”烏月鶴長歎一聲,道:“也是我龍虎山的命該如此。”
鷹潭忽然猛地跪倒在烏月鶴的腳下,誠懇道:“師兄,我八歲入山,不敢一日有悖我龍虎山之心,若是來日我有二心,必遭龍虎山天劫所譴,死無葬身之地!”
烏月鶴微笑道:“師弟的心思,我如何不明白,若你真能將贏勾血脈融合,便是我龍虎山天大的福氣,日後我在後山祖師祠堂裡面,也會為你日夜禱告。龍虎山中興,就靠你了。”
“可是師兄……無論如何,龍虎山不可一日沒有你啊……”
“世道不同了……”烏月鶴長歎道,“諸位弟子聽命!今日我便將掌教之位傳給鷹潭上人!爾等可有異議?”
諸人皆沉默不語,知道烏月鶴主意已定,實難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