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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趕屍鬼事之造畜》【六百二十九】滄海桑田唯愛永存
眼前的這個身穿月白僧衣的年輕人,素衣白襪,一塵不染,就連笑容都帶著出塵之意,唐方抬眼,心中忍不住的一震,眼前的這個少年僧人,五官雖然與自己極為相似,但是那神情之溫文,風采之瀟灑,卻與自己有著天淵之別,就如同王右軍的《快雪時晴帖帖》,無論如何臨摹,但是永遠沒有人能達到那份天質自然,蓋代豐神。

 唐方但見此人,不由得自慚形穢,真不巧,自己應該就是那副複製品。

 那人回頭,灑然一笑,道:“坐。”

 唐方往下倚靠,身後便無端出現了一張竹椅,那人一揮手,身邊便多了一副七弦琴,微笑道:“聽我撫琴一曲如何?”

 唐方心中不由得暗自想起了一人,林不依,這林不依,除了長的和他不甚相同之外,無論風度氣度都與之相同,只是,依然少了他這份俊秀於內的灑然。

 這樣的男子,就算是唐方,也會忍不住心生好感,更加枉論天下那麽多無知的少女了,唐方注意到,這個男子的光滑的頭頂上,一顆戒疤顯得格外醒目。

 唐方平日裡見過的和尚,頭上一般是六顆或者其他數目,很少見過一顆戒疤的僧人,不由得感到有些奇怪,不過人家不說,唐方也不便問。

 唐方是個粗人,如何懂得琴聲之奧妙,但是聽這僧人撫琴,一舉一動,都是氣度非凡,而從指尖汩汩流出的音符,高亢處九天龍吟,聲震八方,清亮處聲音如展翅欲飛的蝴蝶,撲閃翅膀,細微處如流水潺潺,細細流淌著,悠遠處的塞外天空,沉澱著清澄的光。就便是再不通音律的人,也會被這琴聲的優雅所打動。

 一曲畢,余音繞梁,唐方久久不能回神。

 “如何?”僧人笑問道。

 唐方輕輕地問道:“你是?”

 男子微笑道:“你希望我是誰?”

 唐方支支吾吾,給出了一個自己想象中的答案:“法……海……”

 僧人面色上依然帶著好看的笑:“你覺得我是誰,那就是誰,名字只是一個代號,就和皮囊一模一樣。”

 雖然這個僧人還沒有準確的回答,但是唐方心中卻已經篤定無疑,環顧四周,道:“這裡是哪裡,我們怎麽會在這裡見面?”

 僧人拂袖而起,道:“跟我來。”說完領著唐方走出了這間房子。

 屋外空曠一片,田野阡陌,到真如所謂的桃源仙境一般,過往的人人人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看著這僧人過來,不停地點頭示好,而這個僧人也是面帶微笑,一一回應。

 不遠處,便是一片金光的油菜花田,田中還有不少人在田中追逐嬉戲。總之,這裡的一切都與外世不同,在刀山血海中走慣了的唐方,也不有的升起了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有了一種也想終老於此的念頭。

 僧人笑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雞棲於塒,羊牛下來,這種生活如何?”

 唐方點頭道:“安寧,清閑,但是卻讓人忘記時光,忘記為什麽而活。”

 僧人點頭道:“不錯。”

 說完單手一揮。

 只見天地間風雲突變,眼前的一切都如同電光火石般飛速發生變化,霎時間,便成為了一個古戰場,戰場上人人廝殺,聲震四野,血肉模糊,所有人都兀自衝鋒,舍身衝鋒。

 “戰於野,生死有命,一將功成萬骨枯,這種生活如何。

 “有挑戰,但是命數變化太大,血腥滿手,易生暴戾。”

 僧人點頭道:“那這個呢?”

 僧人單手再揮,又換了天地,一片廣闊無垠的草原上,幾隻悠閑的山羊在安閑的吃著青草,而在這幾隻山羊的後面,一隻目露凶光的野狼正在虎視眈眈地望著他們,隨時準備伺機攻擊。

 “一隻羊,狼想吃它,人想圈養它,只有這青草在默默地等待著它,你知道為何青草要這麽做?”

 “羊在哪,原本就是跟青草沒有任何關系,青草孕於天地長於天地,只是他的存在,恰好與青草有關,恰好能夠讓羊不死,若羊是道,而這狼便是強道,強道在於吞噬,以捷徑取勝,而這人便是弱道,弱道在於煉化,慢慢修為,而無論強道還是弱道,都取決於羊,沒有羊,便沒有道,無論如何都是在相對中打轉,見不到真正的道。唯有青草,無知無識,無欲無求,具木之慈,水之柔,處其地而待,實待而無待也。這才是大象,大道無言。人也好,狼也好,若是無羊便無道,所以修道之人,都只是看到羊的存在,而看不到青草的存在。”

 僧人續道:“狼,生性殘忍,必須要靠殺生而活,但是羊性格溫順,無憂無慮,就算是被狼吃了,也是無怨無悔,若是你,你要做狼,還是要做羊?”

 唐方想了想,道:“我要做草。”

 僧人似笑非笑道:“為何?”

 “青草,可能救活一隻羊;用一隻羊,可能救活一頭狼;吃掉一頭狼,可能就有一隻餓不死的虎。沒有青草,就沒有羊,沒有羊狼也要餓死,沒有狼,就算是老虎也要餓死,所以,這青草才是所有的一切,青草才是本源。”

 僧人道:“可是世界上太多人,只看到羊,卻看不到青草。因為狼只能吃羊,吃不了青草,這便是天地法則。”

 唐方道:“那,這天地法則能破嗎?”

 僧人道:“你能夠讓狼吃草嗎?”

 唐方苦笑道;“不能。”

 僧人道:“既然不能,為何你要想著破這天地法則?”

 唐方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只是想知道,這天地法則,由誰而定,又有誰來掌控,既然是法則,就便是有人來定,既然是有人來定,便必然會有人來打破。”

 僧人笑道:“不錯,曾經有人試過。”

 唐方訝道:“當真有人?”

 “不錯,”僧人道,“只是他失敗了,失敗得徹徹底底,但是他也算是成功了,因為他現在不在六道之中,不屬於任何存在,在某種程度上說,算是天地與他的妥協。”

 唐方問道:“誰?”

 “就是你,也就是我,也可以說是,我們。”

 “我們?”

 僧人道:“不錯,就是我們,我們同根同源,生於天地間的戾氣,存於六界之外,凡人管我們叫做僵屍,而我們自稱第七道。”

 “第七道?”

 “不錯,我們就是遊離於六道之外的另外一道,第七道,僵屍道!”

 僧人道:“你看青草。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一生一滅,便是一個輪回,天地之間,萬事萬物,皆有輪回,便是這天地法則,而我們不同,我們沒有輪回,我們只有存續,血脈的存續。”

 “因為我們不死不滅,因此受到了天地的憎惡,天地想將我們這種異種抹殺,我們沒有辦法,隻好一戰,我們敗了,但天地也敗了,因為我們得到了存續,得到了休養生息的機會,我們有了自己的道,自己的信仰,自己的無意與任何人為敵,但是天地要滅我們,是因為我們本就是原罪,帶著與生俱來的原罪。”

 “不墮輪回。”

 唐方問道;“不墮輪回也是錯?”

 “輪回,乃是天地掌控的最高法則,在輪回中,天地有權掌控一切,你聽話,他便可以給你下世的安穩,可以讓你入天道,你不聽話,便可以把你打入地獄道,畜生道。所以當你命運被輪回掌控,那麽予取予奪,全在於他人。”

 “就如同羊,原本在草原上無憂無欲,但是人類卻強加給你一道圈,在圈中,你可以避免狼的偷襲,但是卻避免不了人的宰割?”

 僧人沉聲道:“甚至,連青草也是由人類供給,他給你多少,你就吃多少,不給,就得死。”

 唐方道:“所以,僵屍便是看出了這一點,不吃青草,不受圈養。”

 “所以僵屍不修道,不修道,便不會被天地擺布,不修道,便沒有道,我們自身便是道,又何要修天地給我們的道?”

 唐方道:“立於天地之間,如何擺脫得了天地?”

 僧人長歎一聲道:“這就是我們一直在做的事情。”

 “你們要破天?”

 僧人道:“我們曾經試過,但是很失敗了,我們隻好在天地中,建立起一個和天地妥協的地方,我們不存於六道,所以我們必須有自己的道。”

 唐方試探道:“比如說,屍**?”

 僧人點頭道:“不錯,屍**,便是我們立於天地之間的一個存在,我們想了所以辦法,保存他的存在,比如說在人道中尋找一群人,作為屍**的守護者,而作為代價便是,讓人道中人,能夠進入屍**。因為,不老不死,對於人道來說,幾乎是一個不可以拒絕的誘惑。”

 “但是既然如此,為何又有人傳言,你曾經帶領祝由的人,攻打過屍**,甚至想控制天下所有道門?”

 僧人歎息道:“因為人類的**,永遠無法滿足,當你給於他永生不老的權利之後,他們會要求更多,甚至想超越天地,但是僵屍一族的能力,顯然沒有辦法和整個天道相抗衡,蛇吞象,顯然不切實際。”

 唐方搖了搖頭道:“我不明白。”

 “因為屍**中發生了變化,屍**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屍**,裡面充滿了人類的**和下作,甚至威脅到了我們僵屍老祖蚩尤,所以,我不得已做出這樣的決定,誘騙外面的人攻入其中,其實,只是為了將蚩尤之心帶出來,以免整個僵屍一族,遭到滅頂之災。”

 唐方笑道:“如此說來,這幾百年來,倒是有人冤枉你了。”

 僧人道:“我滿手血腥,斬殺了屍**中不少族人,不冤。”

 僧人看著唐方,道:“不過,我們顯然已經成功了,我們不僅僅讓僵屍一脈老祖的血脈得以保存,甚至,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蚩尤之心。”

 僧人道:“在僵屍一族中,你已經是本源,我們僵屍所有的源頭,都源於蚩尤之心,也就是說,你終於,超越了我們三個,成為了第五祖。”

 唐方看著僧人,道:“告訴我,你到底是贏勾,還是法海。”

 僧人笑了,道:“贏勾就是法海,法海就是贏勾,除了皮囊,又有什麽不同的。我們都是僵屍一族的人,我們的使命都是保存僵屍一脈的存續,不被天道所吞噬,而你不同,你不僅僅擔負了僵屍一族存續的使命,更有,完成僵屍一族,自有存在以來,從未完成是使命。”

 “什麽?”

 僧人一字一句的道:“創造第七道。讓我們僵屍一族徹底擺脫天地的控制。”

 “我身上也是贏勾血脈,告訴我,我到底是唐方,還是贏勾,還是你。”

 僧人看著唐方,笑了,道:“你就是你,一個全新的存在,我們的起源,都是一滴蚩尤血,而你,擁有了整個蚩尤之心,你才是真正的僵屍真主。”

 唐方深吸了一口氣道:“好複雜。”

 唐方看著僧人道:“告訴我,你為何當年攻打龍虎山。還有,你和青仙子,雲道子他們之間,到底有何恩怨。”

 僧人道:“我曾經想過吞噬你,但是後來你的發展,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我甚至有著超越我第三十四世的可能,所以,我給你最大的權限,這是我所能給的全部,還好你沒有讓我失望。”

 唐方看著這個僧人很久,才徐徐道:“我知道了,原來你不是法海,你是贏勾。”

 僧人搖頭道:“沒有贏勾,沒有法海,也沒有唐方,我們都是一體,名稱只是一個代號,若是你硬是要分清楚,贏勾便是小孩子,雖然有著很多不切實際的幻想,但是能力很弱,而法海則是少年,叛逆,桀驁不馴,走過了很多彎路,而你,則已經長大了,有了能力,也成熟了,但是無論如何,我們都是一個人,只是時間,讓我們變得不同了。”

 僧人看著唐方,笑道:“你成全了我所有的幻想。雖然我曾經走過彎路,也吃過苦,受過難,現在我長大了,便有能力為我當年所有的一切負責,無論我,還是法海,都只是你記憶的一部分,你便是你,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但是,希望你不要忘了我們的身份,我們是僵屍一族僅存的一絲希望,帶領僵屍一族,開辟第七道。”

 唐方皺眉道:“可是,我該如何做。”

 僧人笑道:“你會知道的。時間快到了,接你的人,也快來了……”

 魏家老宅之前,一處開闊的平地上,幾具如同泥塑雕塑一般的人靜靜的站在那兒,細數之下,不多不少,正好七人。

 這七人各具形態,頭頂中依次散發著七中不同顏色的光暈,眼神空洞,仿佛藏有萬年不化的冰雪,盯著中間的一處用石頭搭建的小台。

 王仙嶠出現,神情肅穆,在他的身後,是已經蘇醒了的唐憶,唐憶雖然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麽,但是看這陣勢,也不敢多言,死死跟在王仙嶠的身後,在這七人之後,不遠處,王雲光等人鼻息凝神,站在那裡,靜靜地等候著。

 忽的,一陣陰風刮來,讓人不覺得牙齒打顫,這七人的頭顱開始整齊劃一的轉動,齊齊向著一個方向望去。

 這種場面,詭異,恐怖,甚至可以讓人心跳在霎時間停止。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似乎毫不在意這恐怖的場面,反而眼中期待著什麽。

 王仙嶠澀聲道:“找到了嗎?”

 跟在王仙嶠身後的唐憶,微微搖了搖頭,王仙嶠心中一歎,道:“唐憶上去吧。”

 唐憶點了點頭,徑直走向了七人圍著的那個小石台上面,王仙嶠掏出一把錚亮的短刀,走到了唐憶身邊,神情微微猶豫。

 唐憶道:“來吧,只要能夠找到叔叔,我受的這點苦,又算得了什麽。”

 王仙嶠欣慰點頭,刀尖向著唐憶的眉心,一滑而下,飛快的刀刃,瞬間割唐憶的臉面,鮮血霎時間湧出,布滿了唐憶整張俏臉。

 七人似乎感應到唐憶的鮮血,眼中開始放光,王仙嶠就這唐憶的鮮血,在七人的眉心之上,瞬間一點。

 仿佛一種奇妙的場景出現,這七人的面上開始放光,頭顱開始緩緩轉動,向著四面八方望去,似乎在搜尋著什麽。

 光芒流轉,詭異的光線時長時短,仿佛冥冥之中,這七人都多出了一雙眼眸,在這虛空之中向著無盡的黑暗中探去。

 仿佛一聲沉悶的低吼,霎時間,在七人的身上,閃動著七道光線,向著四面八方呼嘯而去。

 唐憶閉著眼睛,神色痛苦,鮮血流的更多了,已血為引,利用盤古識的奇異之處,上窮碧落下黃泉,隻為搜尋到那一絲贏勾血脈的跡象。

 呼呼的冷風,從曠野的四面八方刮來,似乎其中夾雜著陰冷的笑,穿過叢林,穿過山水,穿過那無窮無盡的天空與地獄,尋找著一絲蹤跡。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唐憶的血似乎已經流幹了一般,在石台上凝固起來,甚至連胸口的起伏也越來越弱。

 “算了吧。”這已經是第三次了。蘇三娘子走了過來,推了推呆若木雞的王仙嶠,不忍的看了看唐憶,眼中包含淚水,不忍道:“她始終還只是一個孩子啊,你們當真要弄死她嗎?”

 王仙嶠披頭散發,站在原地,久久不語,隔了好久,才道:“不可能,不可能,七人眾出,盤古識有,為何就尋不到老祖,為何。為何??”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了,”蘇三娘子道,“若是找不到,也是正常,隻怪我那苦命的弟弟,命中該有此劫。”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還有辦法的,一定有的!”王仙嶠幾乎快要哭出聲來,整張臉變得猙獰恐怖,對著唐憶道,“唐憶,你再堅持,再堅持一下,一定找得到的。我們一定可以成功的,”

 唐憶已經陷入半昏迷的狀態,掙扎著點了點頭,王仙嶠舉起刀,道,“肯定是鮮血不夠,再用一點,用一點一定行的。”

 “夠了!”蘇三娘子哭聲道,“你當真要害死他嗎?”

 王仙嶠長歎一聲,眼神中充滿了失望,死死握住蘇三娘子的手,道:“三娘,我若被陰長生害死,你斷不可為我復仇,趕緊找個人嫁了吧。”

 說完,王仙嶠垂下了手中的刀,身形一震,幾乎一頭昏死在地上。

 就在這個時候,七人眾忽然全部發出嗚嗚的聲音,仿佛尋到了什麽一般,頭顱轉動,深邃的眼眶中開始閃動奇異的光芒。

 下一刻。就在這個時候,唐憶的身邊緩緩出現一道幾乎肉眼難以看見的陰影,隱隱呈現一個人影的模樣。

 王仙嶠頓時間轉悲為安,喃喃地道:“找到了嗎,找到了嗎?”

 四周仿佛一聲沉悶的低吼,霎時間,七道光芒從七人眾的眼中澎湃而出,如裡離弦之箭一般,向著四面八方飛也似的呼嘯而去。

 劇烈的風聲,從這狂野四面飛也似得刮來,所有的林木伏地,莎莎之聲不絕於耳。

 王仙嶠,包括王雲光,魏柔,蘇三娘子,在這一刻似乎都忘記了什麽一般,都愣愣地看著眼前發生的奇異一幕。

 光線所及,便是目力所及。

 七人眾一起仰首,向天呼嘯!

 黑暗中,仿佛有人在動,在這詭異的氣氛中,唐憶身邊的那道陰影慢慢凝實,換做一個人形。

 就在這一刻,似乎地球停止轉動,所有的一切都靜止了。

 等候著一個讓整個世界為之顫抖的人出現。

 陰風靜止,光芒消失,天地間仿佛陷入了如同深邃海底一般的沉寂。

 只有那種讓人呼吸停止的壓迫感越來越近。

 “老祖,是你麽?”王仙嶠輕輕地呼喚著,等候著回答。

 黑暗中,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在靜靜地等候著……

 一切平靜,如水,如山,如同盤古開天辟地之前那亙古不變的寂靜……

 而,在黑暗中,似乎又在等候著即將到來的曙光。

 “砰!”平地一聲巨響。

 “砰砰砰”巨響之聲接二連三的響起。

 在唐方被陰長生打落十八層地獄的地方,忽然猛地裂開了一道巨縫。

 “老祖!是你麽?”王仙嶠聲嘶力竭地喊道。

 巨縫之中,忽然一隻蒼白如雪的枯骨,探了出來。

 所有人頓時面白如紙!

 怎麽回事。

 緊接著,無數的枯骨如同從布袋中打開了一般,紛紛爬了出來。

 一個,十個,百個……

 源源不斷!

 “天哪,我們到底做了什麽……”王仙嶠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站在原地,喃喃地道。

 越來越多的枯骨從縫隙中探了出來,密密麻麻,站滿了整個曠野,他們在放聲呼喊,仿佛如脫離了牢籠的野獸,興奮之極。

 千百年了,甚至,不知道多少年了,他們終於再一次回到了這個曾經熟悉,但是現在卻早已陌生的人世。

 王雲光的身子忽然顫抖了幾下,整個人搖了搖,大聲道:“不能將這些妖物放出來,否則後患無窮!”

 說完,王雲光單手做法,便要出招,王仙嶠的身形電光火石地閃過,死死抓住王雲光掐決的手,惡狠狠道:“你敢!”

 “陰靈出世,後患無窮,前輩,就算你今日阻止我,我也不能讓陽界鬼物橫行,變成人間地獄!”

 “我不準你出手!”王仙嶠大聲喝道,“你若出手,我便先殺了你。”

 “今日便是殺我,我也絕不會讓鬼物橫行陽界!”

 “敢!”王仙嶠與王雲光同時出手,一道巨大的光波從兩人交手之處飛快的擴散開來,兩人同時後退,身形搖搖欲墜。

 忽然,所有的鬼物,似乎發現了兩人,貪婪的目光,看著兩人,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向著兩人滿滿的逼近。

 “唐方沒有救出來,反而放出了這萬千鬼物,王仙嶠,看你乾的好事!”蘇三娘子連連自衛,氣急敗壞的喊道。

 “我怎麽知道,這事也是經過你們同意了,現在反而把屎尿一齊扣到老夫的頭上,你以為我想啊。”王仙嶠哇哇大叫,道,“放出了就放出來了,只要能救出唐方,放出一些鬼物又有什麽要緊的。”

 “陽世行鬼物,乾坤倒懸,人世大災,怎說沒事。”王雲光吐了一口獻血,“三娘分,快逃,保命要緊!”

 鬼物橫行,陰風肆虐,天地變色。忽然一聲厲聲叫喊,從地底之處傳來。

 所有鬼物停止了前進的腳步。漸漸安靜了下來。

 忽然所有的鬼物如同被風吹散一般,變成了一團團的黑氣,瘋狂灌入地底。

 “砰砰砰”……

 一個心跳的聲音,洋溢著嶄新的活力,如同魔幻一般,灌入了所有人的耳朵之中,慢慢地,開始如同流水的聲音一般潺潺而動。

 就如海岸輕拍岩石,就如微風拂過山崗,溫柔,靜謐,卻帶著讓人無法拒絕的強大力量。

 至弱如水,卻能水滴石穿,至微如風,卻能席卷一切!

 一隻手,漸漸從縫隙中探了出來。

 緊接著是頭。

 然後是身子。

 最後那人一蹦,從縫隙中跳了出來。

 “裡面好黑。”那人出來,環顧四周。

 “參見老祖。”七人眾齊齊下跪。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如同虛脫了一般,大汗淋漓。

 唐方,回來了。

 “很久沒見你了,你還好嗎?”在遙遠的地方,一個破廟之中,一個男子靜靜地凝視著眼前的這尊雕像。

 這個男子,穿著一身錦袍,精美的絲線,將他整個人的身形襯托的無比高大挺拔,但是奇怪的是,在他的頭上,連一根頭髮的都沒有,光溜溜的頭頂只有一顆戒疤,顯得格外觸目。

 即便是如此,即便是緊緊只是背影,任誰都可以感受到,這個男子的絕世風姿,也許,看到這個背影的人,都很想去看看他的五官,去看看,究竟是怎樣的男子,有著這麽好看的背影,究竟是怎麽樣精致的五官,才能配上這麽好看的身材。

 在這個男子的身後,跟著一個白發蒼顏的老人,在他的身後,是兩個如同粉妝玉琢一般的童男童女,疑惑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子。

 而在後面,則跟著一個手中抱著狸貓,整張臉煞白的人。

 他不敢抬頭,不敢去看眼前的這個男子一眼,哪怕是在他的身後,哪怕是偷偷地那麽一眼,他都不敢。

 “這麽多年了,你到底還是不肯忘記……”

 “忘了,叫我怎麽可以忘掉……”男子苦澀一笑,“有些事,就算是你埋在心裡多少年,都忘不掉,有些人,即便千百次輪回,也如同篆刻在你心上了,閉眼最後一個是她,睜眼,看見的還是她。”

 男子用手輕撫這雕像上,很奇怪,雖然這破廟中蛛網遍布,但是在這雕像上,卻乾乾淨淨,似乎是有人經常動手擦拭過一般,男子喃喃地道:“這些年,想必,也有人在陪著你吧。”

 老叟接口道:“據我所知,雲道子每年都會來,而且在這裡,一停留,便是好幾個月。”

 “雲道子?”男子的眼中閃過一絲讓人膽寒的光芒,淡淡地道:“他,不配。”

 這尊雕像是渾身被一條巨蛇纏繞的男子。他靜靜地站在那裡,不知道過了多少年。

 那個男子也是一動不動地站著,眼神中有幽,有怨,但是所有的幽怨加起來,卻敵不過眼中那濃到化不開的愛意。

 那男子忽然啞然失笑,道:“想不到這麽多年了,我還是沒有狠心恨上你。”

 “現在,我終於可以過來看你了……”那個男子似有些神情怯怯,但是又充滿了希望,他用手輕輕的撫摸這條被纏住石雕像身子的蛇尾,道:“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不肯放過我,要死死纏住我嗎?”

 男子用手輕輕地摸了摸頭上的那顆戒疤,溫柔地道:“還記得這顆相思戒嗎。是你親手為我點上,那些年,我修的佛,參得道,卻始終無法參悟你。”

 說到這裡,男子自顧自的笑了,聲音中帶著一絲悲戚:“那有如何,就算我修成佛,悟得道,還不是一樣放不下你。”

 “我曾為你大開殺戒,與天下為敵,我也曾為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也曾為你舍下真身,入世為人,可是,可是你卻始終不肯看我一眼……”

 “你不看我,我不在乎, 現在,終於等到我來看你了……”

 男子似乎下定了決心,小心翼翼地將石雕轉了過來。在這男子的身後,居然還雕著一個女子,一個人首蛇身的女子,而它的蛇尾,正死死的纏著前方的那個男子,生死相依,已是百世千年。

 他默默站在這尊石像的前面,靜靜地觀賞著這個女子的容顏。

 一老,兩少也在旁靜靜地陪著,生怕打擾了他們。

 他緩緩地,伸出了手,輕輕地摸索著這尊冰冷的雕像。

 一滴淚,從這冰冷雕像的臉上劃過,落在了這男子的手上。

 “小青,我回來了。”

 低低的聲音,在風雨中悄悄回蕩,穿越了千萬年歲月光陰,穿過了無數的風霜雨雪。

 滄海桑田。

 唯愛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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