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方走後,王雲光並沒有急著追上去,反而繞過張家小姐的閨閣,直奔這張家府邸的另外一處。
張家極富,所以祖宅佔地寬廣,平日裡便是一日之內走馬觀花也要些許時日,再加上此時張家上下老幼基本都去了宗祠,守衛極為松懈,依著王雲光的身手,在此出沒,就像在自己的後花園踱步一般輕松寫意。
但是王雲光臉上卻無半分輕松的神色,反而十分凝重,越是靠近某處,臉上的表情也是越是陰沉。
前面被一方圍牆圍住,隱隱可見裡面透出的藤蔓牆頭上叢生的雜草昭示著這裡的敗壞,而許久未曾打開的一扇巨大的木門上面也是布滿了苔蘚,隨處可見蛇蟲鼠蟻出沒過的痕跡,而一方鏽跡斑斑的大鎖可能鎖孔都已經朽爛,這裡估計有幾十年未曾進過人了吧。
每一個進入張家的人,聽到的第一句話都是,張家隨處可去,但是這裡,便是禁地,不想死的話,就不要踏足。而至於原因,可能因為年代久遠,傳聞源頭無從考證,只是口口傳說:此處有鬼。
無論真假,張家財大氣粗,這樣的宅院少說也有數十間,一間風水不好的宅院舍棄了也沒有什麽可惜的,越是少人居住,便越發顯得神秘,而近年來,更是屢屢出現異事,不少人半夜經過時候,都聽過這裡面傳出的嬰孩般的啼哭,而這些不少人信誓旦旦地指天發誓確有其事,比如張家的馬夫,門房,和在張家做了三十多年的長工張聾子...
於是,這裡便顯得越發的諱莫如深,甚至有人半夜寧可繞個大圈子,也絕不敢在這宅子附近經過。
自然更加不會有人傻得去住。
王雲光站在木門前面,猶豫了半晌,兩隻腳如同被黏在了地上一樣,遲遲邁不開步子,最後,他輕輕地歎了口氣,推來了這扇十幾年不曾打開過的木門...
“嘎嘎...”朽爛的銅鎖應聲掉落在地,揚起地上寸許厚的灰塵,王雲光猶豫再三,還是走了進去。
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怔怔地看著牆上爬滿的藤蔓,似乎對來人恍如未覺,此人長的也算是清秀,只是臉色稍白,嘴角稍薄,眼眶深邃,原本應該閃動著如鷹般的光芒的雙眼此時卻顯得迷茫無比,嘴裡反覆地念叨著:“怎麽就不能等到瓜熟蒂落呢?怎麽就不能等到瓜熟蒂落呢?”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人算不如天算了吧。”王雲光看著面前的人,眼中充滿了挑釁的滋味,而此人依然似乎沒有察覺王雲光的到來,目光緊緊的鎖定在前方的一個物體。
這物體,看上去似瓜,但又非瓜,形狀大小如同一個縮小的嬰孩,眉眼似乎都栩栩如生,恰似傳聞中的人參果。只是瓜蒂上鮮紅一片,像是染了鮮血一般。
這人雙目無神,但是又似有些不甘,喃喃地道:“為了等著玩意,我在這該死的地方足足守了三月,為何卻...唉。”
王雲光淡淡地道:“這應該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天道報應,屢試不爽,只是我不知道為何你甘冒斷子絕孫的報應,也要修煉這等邪術。”
王雲光眼神黯淡,歎聲道:“但是也不需用這等下作害人之法。這樣得不償失啊。”
“你是誰!”忽然這人似乎猛地醒來一般,雙目警惕地望著王雲光這個不速之客。
“偷龍轉鳳,”王雲光目光一掃這人面前綠綠蔥蔥的藤蔓,道,“你是茅山那位高人的弟子。”
“你的到底是誰,”那人被王雲光猛地喝破身份,頓時全身警覺起來,後退三步,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王雲光。
王雲光淡淡地道:“我記得當年,
你們茅山有位天縱奇才,叫做鎮元子,號稱天下地仙之祖,最後甚至白日飛升,修成正果,他有棵靈根,結果名喚草還丹,也就是世人熟知的人參果。我說的可對。”那人不答話,王雲光兀自說道:“有道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但是你我都知道,這鎮元子得道, 埋葬的是千萬無主嬰孩的陰魂。他得以成道的一術,便是偷龍轉鳳,也正是你正在施的術,我說的可對?”
那人依然不答,但是眼中戒備的神情更濃,隨時準備出手。
王雲光接著道:“這偷龍轉鳳的術太過陰邪,茅山已經視為禁術,幾百年來無人敢冒險修習,此事若是傳出去,你應該知道後果。”
王雲光目光炯炯地望著這人,道:“張家小姐的事情,是你做的手腳。”
那人不答話,王雲光接著道:“此處女子皆女子纏足,而我在張家小姐的閨房中,所見張家小姐床前的繡花鞋一大一小,若我所料不差,張家小姐有一隻腳無論如何纏足,也是徒然,那人因為有人摸去了她的腳骨,製成追魂骨,所以張家小姐才會終身不下閣樓,你,可會摸骨之術?”
“你到底是誰?若是為張家小姐出頭的話,恐怕已經晚了,現在她已經母子俱亡了。”
王雲光看了一眼掉落在地上的那支人參果,那顆人參果的蒂上開始滲出越來越多的血水,將附近的一片藤蔓染得通紅。
“據我所知,這鎮元子的偷龍轉鳳之法,其實是一種陰邪的養鬼之術,你私取張家小姐的腳骨,然後用邪術在張家小姐的腹中種下鬼仔,借張家小姐的母胎喂養,然後再用鬼仔的生前精元之血作為牽引,種下人參果,每日以邪法制成符水喂養,當嬰兒瓜熟蒂落之後,將人參果一刀割下,再燒符作法,如此,就可將嬰兒的魂魄偷龍轉鳳,移到人參果上——只是可惜你道行太淺,當年鎮元子一日能種下數千人參果,而你只能種下一枚,還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