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乃是千年道派,不乏時有香客前來叩山,尋仙訪道者有之,遊山玩水者有之,龍虎山歷來都是開門迎客,畢竟龍虎山煉丹是需要大本錢的,而若是沒有香客們的功德,怕是會遇到不少麻煩,銀子這玩意,無論是入世還是出家,都是極好的玩意。
但是龍虎山也有龍虎山的規矩,便是後山乃是任何人都禁足的地方,有專門的弟子把守,無論是你皇親國戚,還是富甲四方,此處都是不能雷池半步,若是私自闖山,後果便是永遠不可能有下山之時,千百年來,無論多少朝代更替,此禁令如鐵,無人敢犯。
後山禁地,自然人跡罕至,只有一個老者在悠閑地打掃著石板上的落葉,腳步聲由遠及近,那老者微微抬頭,很快又低下來頭,專心致志地掃著落葉,一行人由遠及近,很快便來到了此地,領頭的正是龍虎山當代天師烏月鶴,而他身後跟著的居然是林不依,還有紫玲玎和唐方三人。
烏月鶴走到山下,微微遲疑,深吸一口氣,道:“林施主,本天師可是冒著愧對祖宗的風險帶你來此,希望你說話算話。”
林不依微微一笑,道:“這個自然。”
說完,林不依慢慢地走到了那掃地的老者身邊,恭謹地道:“我們許久未曾見面了吧。”
掃地老者似乎耳背,根本不理林不依,似乎身邊無人一般,自掃落葉,烏月鶴也變得有些恭謹,輕輕地走到了老者身邊,道:“師叔,師侄冒昧,要帶這三人入山,此番關系到我龍虎山興衰,所以師侄不得不出此下策,還請您讓開道路,這件事情,我以後自然會向您詳細稟報。”
老子慢悠悠的晃開了步伐,讓開一條道,示意幾人可以入山,烏雲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對著林不依使了一個眼色,暗示可以走了。
跟在烏月鶴的身後,幾人快速繞過了老者,向著前方走去,忽然那個老者啞聲道:“生不入龍虎,死不墮地獄,‘耆闍之地’豈是說複就複。前車已覆,後未知更何覺時!”
此話一出,頓時林不依渾身猛地一震,但是還是按捺住心中的震撼,若無其事地向前走去。
山中林靜,鳥木驚飛,到底是名門正派,所到之處,隱隱有種海外仙山的感覺,或許是常年無人行走,多了一份恬靜和優雅,遠遠飄來的淡香,沁人心脾。
走了幾處彎道,烏月鶴領著三人在一處小木屋前停了下來,木屋不大,年歲久遠,而剛剛的清香便是從此地飄來,除了唐方外,其余三人都斂去了笑容,眼神中多了一種尊敬,烏月鶴緩緩地道:“此地便是當年張天師煉龍虎大丹之地,我在龍虎山不知不覺已經過了近百年,卻從未有幸進入此地,林施主,規矩我自不必多言,只是希望你能善待此地,事成之後,切勿貪念。”
林不依點頭道:“這個自然。”
烏月鶴微微有些疑惑道:“當年張真人道法通天,也需要一龍一虎守候,十數年方能煉成一爐,林施主,你自比天師當年何如?”
林不依道:“我不求一爐,只要一粒足矣。”
烏月鶴道:“你我既已經盟誓,無論你是事成與否……”說完看了唐方一眼,道,“切勿背了你我約定。”
林不依抬頭望著眼前的木屋,道:“無論事成與否,我都會遵守約定的。”
烏月鶴道:“但願如此,三日後,我再來此處,就不叨擾三位了,希望林施主你能夠馬到成功。”
林不依不再說話,領著唐方和紫玲玎兩人徑直推開了這數百年已經無人推開的木門。
木門關閉,烏月鶴在門外待了片刻,轉身緩緩地離開了。
下山之時,那個掃地的老者依然在重複著剛才的動作,雖然不是落葉的季節,但是不知道為何,樹上的落葉嗖嗖而下,掃地老者剛剛掃完一處,另一側已經落葉堆積,老者也不惱怒,只是安靜的重複,一點一點地掃著,但是落葉和剛才一樣,永遠不見少。
烏月鶴在這裡呆了半晌,老者視而不見,在他眼中,似乎永遠只有這地上永遠也掃不完的落葉。
烏月鶴微微一聲歎息,離開後山,走回了大殿。
大殿之中,龍虎山的弟子早已經雲集於此,其中不乏須發皆白的老者,看上去定然是龍虎山上極為權勢之人,見烏月鶴走來,一名老者已經按捺不住,道:“掌教,我不知道為何你肯答應林不依那個叛賊,當年他判出龍虎山之時,給我們帶來的麻煩還不少嗎?沒想到他居然還有臉上山,還有臉討要寂滅爐鼎!”
等這個老者發泄完畢,烏月鶴淡然道:“你們其中,自覺誰是此人的對手?”
頓時一屋盡寂,鴉雀無聲。
烏月鶴冷哼一聲,道:“既如此,為何衝著我火,林不依就在後山屋中煉丹,自己有本事去滅了此人,若是誰人能殺得了他,本人說了,掌教天師之位,拱手相讓!”
“但是,但是……”一名老者身份顯然不低,居然敢在烏月鶴動怒之時發言,“就算我們中間無人能殺得了他,但是我龍虎山中有十大奇陣,均是當年天師從奇門遁甲中衍化而出,威力驚人,就不信困不住他!”
烏月鶴眼皮子都沒有抬,淡淡地道:“然後呢?”
“至少……”那個老者一時語塞,想了一回,道,“至少,至少我們為龍虎山清理了門戶。”
“愚昧之極!”
烏月鶴絲毫不假辭色,道:“如今天下大亂,我龍虎山正是應當保存實力,以應對日後風雲突變之局,若是為此人平白折損了無數高手,豈不是自廢一臂,這幾年來道門中風起雲湧,你們當真以為今日的龍虎山還是平日的龍虎山不成?林不依固然是我龍虎山叛徒,理應清理門戶,但是這幾年也是與我龍虎山相安無事,你們可曾有聽過我龍虎山一人折損在他手上。”
“此人投敵賣國, 罪不可赦。”忽然一名年輕的弟子慷慨激昂道。
烏月鶴不屑道:“大道之心,豈是你們這等小輩可以胡亂揣測,義重千金,但是道重山河,你以為林不依是和你們一樣,是目光短淺之輩嗎,此人錦繡玲瓏無數,行事必然奇詭無常,不是我龍虎山容不下他,而是他的心中,早已容不下龍虎山這等小小山嶽了。”
“掌教,事到如今,難道你還要護著他麽?”一名老者大聲道。
烏月鶴雙目中殺機隱現,冷冷地道:“我對他之恨,勝於切膚,只是時辰未到而已。”
“時辰未到?”諸人不由得狐疑,道,“那什麽時候,我們才動手?”
“贏勾血脈。”烏月鶴淡淡地道,“便是我與他的天道之爭。”
“掌教,林不依為人反覆無常,難道你真的相信他會將唐方拱手讓給我們嗎?”
烏月鶴一聲輕笑,道:“讓與不讓,到時候,恐怕由不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