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唐方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在魏家家中了,唐方癱軟在床上,覺得四肢百骸宛如火燒過一般疼痛無比,魏家老者坐在自己的床頭,見唐方醒了過來,盯著唐方道:“你用過內視之術?”
唐方覺得口乾舌燥,很久不成有過的虛弱湧了上來,艱難地點了點頭,魏老者淡淡地道:“此術乃是上等之術,連老夫都不敢輕用,你功力尚淺,以後最好不要輕用,否則後患無窮,你好好休養一番,明日清晨,你我山中見面。 ”說完魏家老者走了出去,唐方雖然知道,這魏家老者肯定知道不少關於王家的秘密,但是此時自己若是問了,恐怕不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還會打草驚蛇,引起了魏家老者的防范,想了想,將這個念頭壓了下去。
唐方獨自呆在屋中,外面的一束陽光打了進來,唐方這才覺得有些身體有些靈活了,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一躍而起,平日裡的常規動作,這次卻疼得唐方幾乎要了老命,好在唐方也是在軍中經受過錘煉之人,咬了咬牙,出門上了和魏家老者約定的地方。
魏家老者早已經好整以暇地在吐納練功,唐方坐在他的身邊,亦步亦趨地跟著他開始吐納,清晨的靈氣果然極足,幾個周天下來,唐方頓覺神清氣爽,四肢百骸的疼痛也消散了,此時魏家老者也吐納完畢,兩人又在在山中,魏家老者如一個循循善誘的老師一般,為唐方講經布道,不覺又是一天。
此後幾天,兩人在山中作為論道,唐方從中受益匪淺,而唐方在陰符經中的獨到理論,也為魏家老者解惑不少,要知道,魏家老者的功力,在祝由之中已屬登峰造極,但是若是再有寸進,比之登天還難,雖然陰符經屬於太平一道,但是道法相同,且陰符經中記載了前人不少修煉心得,對於魏家老者的裨益,可謂不小,只是來日慢慢吸收煉化,便是一場不小的造化。
幾日來,一老一小相得益彰,互師互友。山中歲月倒也過的極快,但是兩人似乎也很默契地不提唐方獨自暈倒的事情。
終於一日唐方起來,卻發現魏家老者並未如同往日一般,及早在山林中去修習吐納,而是在堂屋之中,靜待唐方,唐方一看魏家老者,一身洗的發白的褐色道袍,腳下穿著一雙五色麻繩變成的草鞋,腰間用一根麻繩系著,唐方跟祝由打交道的日子也有不少了,知道這乃是祝由中最正式的裝扮,若無重大事情,一般祝由弟子很少穿著,不由得一愣,問道:“老鬼,你這是這是要出門?”
魏老鬼微微一笑道:“再過一天,便是祝由的趕屍大會了,我們也該啟程了。”
“哎呀!”唐方一拍腦袋,怪叫道,“差點忘了,嘿嘿,怎麽你老鬼打算走了?”
“先不急。”魏老鬼拿出三縷清香,點燃之後,用嘴一吹,青煙嫋嫋而上,遞給唐方道:“你也算是我祝由半個人了,若是這次趕屍大會事成之後,你便是我祝由宗主,先給我祝由老祖上三炷香吧。”
唐方恭恭敬敬地走到神龕前,神龕中供的乃是一個人面牛頭的怪物,這玩意兒,唐方在王雲光處也曾見過,不用說,這便是祝由的所敬的宗主蚩尤了。
唐方恭恭敬敬地鞠了三個躬,魏家老者威嚴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要跪!”
在魏家老者面前,唐方可不敢如王雲光一般放肆,隻得滿腹牢騷地跪了下去,磕了三個頭,站了起來道:“我們可以走了吧?”
魏家老者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魏柔,你在家好好‘照顧’好紫小姐,我和唐方兄弟去趕屍大會了,切記,切莫怠慢了紫小姐。”
魏柔在裡屋裡面不耐煩地答應了一聲,接著大聲道:“唐方,祝你這次趕屍大會上,橫死當場,屍骨無存。”
唐方嘿嘿一笑道:“多謝魏大小姐,唐方若是這次去了,當真如你所願,你便去找你那奸夫吧,若是老子一不小心,嘿嘿,你就等著八抬大轎來迎娶你吧。”
“啪!”屋裡面一把板凳飛了出來,唐方閃身躲過,魏老鬼沉聲道:“柔兒,夠了!”
魏柔在裡屋連連冷哼,裡面一陣劈劈啪啪的亂響,顯然是在屋中的家具撒氣。
魏家老者不再多言,領著唐方上路。
隔了好久,魏柔才從屋裡面出來,撅著嘴對著唐方的背影呸呸呸連吐了三口唾沫,這才鑽進了廚房中,一陣倒騰之後,端著一小碗的菜粥走進了紫玲玎的房中。
紫玲玎依然在睡覺,魏柔拍了拍紫玲玎的肩膀,余怒未消地道:“喂,那個誰,吃飯了。”
紫玲玎微微轉過身來,從魏柔的手裡面接過了菜粥,勉強道:“多謝。”
魏柔扶著紫玲玎喝了幾口之後,忽然似乎想到了什麽一般,忽然問道:“你是不是很喜歡唐方那個臭小子啊?”
“咳咳!”紫玲玎一口熱粥幾乎嗆進了肺裡面,忙不迭地咳嗽,魏柔忙輕拍紫玲玎的後背,越帶埋怨地道:“當心點,燙著呢?我問你,你不會是真的喜歡那個不要臉的家夥吧。”
紫玲玎輕輕地將碗放在桌子上,微微坐直了身子,淡淡地道:“你覺得呢?”
“其實,我早看出來了……不對,是雲光先看出來的。”魏柔越帶得意地道,“當時雲光出手救唐方的時候,唐方那小子無恥的開溜之後,當時雲光還著急了一陣子,生怕那個沒心沒肺的家夥又撞到了誰的手上,你後來也不見了,雲光居然就一點也不著急了,居然還笑了。”
“我當時就問他,幹嘛不追唐方那個臭小子。雲光就說,有你保護著他,那臭小子一定沒事。”
“我當時還很奇怪,現在想想,原來雲光當真是有先見之明,原來他早就看出來了,你喜歡那個臭小子!哈哈,我說得對不對。”魏柔學著王雲光說話語氣與神態,倒真有三分相似,看得出魏柔平日裡多在意王雲光,且說起王雲光的名字的時候,眉眼中就不覺露出的一絲柔情。
“唐方不信‘臭’也不叫‘小子’,他有名有姓的。”紫玲玎淡淡地道。
“這麽護著那‘臭’,嗯,小子,還說不喜歡他,”魏柔道,“我就不明白,那小子到底哪一點好,論身手,十個他都不是雲光的對手,論氣度,和雲光相比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好,就算不和雲光比,這世間的男子,哪個不比他強上一百倍,你是龍虎山的掌門女弟子,當時追你的不少吧,我可聽說當年的歐陽風骨,徐牧遲等人可都是對你垂涎三尺的,我就不明白了,你這麽一個天仙一般的人,怎麽就看上了唐方這隻癩蛤蟆,還有雲光,我也不懂,雲光是何等驕傲的人,怎麽也對這小子推心置腹的,視為知己,說實在的,雲光我了解得很,但是我就是不明白,唐方明明殺了王家那麽多人,雲光為什麽一點都不責怪他,而且,還想這如何去救他還有爺爺也是的,不知道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居然想讓一個外人來做魏家的家主,還,還要將我許配給他,這唐方真不知道哪點好,你們各個都圍著他轉。氣死我了。”
“因為他真。”紫玲玎淡淡地道。
“真?”魏柔不明白,“什麽意思。”
紫玲玎歎了口氣道:“你我都是道門眾人,從小便懂得一個道理,那就是防人之心不可無。但是唐方不同,只要你肯對他好,哪怕是假意的對他好,他都會真心相待與你,把你當成朋友,和他在一起,你可以很放心,比如在戰鬥中,你可以很放心的和他聯手,不用擔心他是不是在身後陰你一刀,你可以很放心的和他分享食物,也不用擔心他會不會在食物中動了手腳,再比如,當你生病的時候,你可以很放心的去喝他端過來的藥,不用去費勁心思的去猜,他在藥中有沒有動手腳。”
“嗖!”魏柔猛地站了起來,可是紫玲玎的反應比她還快,手腕一抖,一道符咒已經打了出來,貼在了魏柔的腦門上面,魏柔頓時呆若木雞,全身半分都不能動彈。
魏柔整張臉都變了,冷冷地道:“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紫玲玎歎了口氣道:“除非我是傻子,我才會以一個龍虎山門人的身份去相信一個祝由弟子。可惜,鄔蠹雖然把我容貌雖然毀得七七八八了,但是我的腦筋卻沒有變笨。”
“你要殺我?”
紫玲玎搖了搖頭道:“魏姑娘,我怎麽會殺你呢?若是沒有你這些日子的悉心照料,我斷然不會好的如此之快,再說了,你在藥中並沒有下什麽歹毒的藥,只是一種軟骨散而已,看樣子你只是想將我困在床上,然後成為你們的人質以備不時之需,而且我看得出,這也不是你的主意。”
魏柔咬著嘴唇,半天不曾開口,確實,對於此事,她內心掙扎頗久,但是奈何魏老鬼的威嚴,她不得不從,原本想著,當爺爺回來之後,再央求他,放過紫玲玎,沒想到現在居然被紫玲玎當場揭破了。
紫玲玎柔聲道:“魏姑娘,你天性善良,確實不適合在道門中生存,要知道,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凡事多留幾個心眼總是好的,你不是唐方,沒有他那番好運氣不過若是有王雲光在旁照拂,旁人也傷不了你。”
魏柔猶疑了一下,問道“你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紫玲玎道:“祝由與龍虎山爭鬥千年,彼此知根知底,我只要嘗一口你們的藥物,便知道有沒有動手腳。”
“但是不可能,你可以瞞過我,但是你定然瞞不過我爺爺的,他每天都會為你診脈,肯定會看出這裡面的不妥。”
紫玲玎歎了口氣道:“若是沒有唐方的話,我確實即便是明知你藥裡面有毒,也是要喝的,但是幸好有唐方在,他的生死二氣很是玄妙,他不僅可以用生氣幫我抽出體中的毒素,讓我傷勢恢復的速度快得超出了你們想象之外,並且可以用死氣造成我經脈虛弱的假象,所以即便是魏老鬼為我把脈,也沒有想到這一層,至於你,就更加不可能發現了。”
“什麽!”魏柔面色大驚,道,“難道我和我爺爺給你下藥的事情,唐方也知道?”
“嗯。”紫玲玎點了點頭道,“是我告訴他的。”
“那為什麽?”魏柔眼神中露出不可思議之色,“他既然知道了,為何在我爺爺面前一點破綻都沒有露出來?難道,難道他的城府居然這麽深?連我爺爺都騙過了?”
紫玲玎笑了笑道:“告訴你一個真理千萬不要小看唐方,否則,你會付出超出你的想象的代價。”
說完,紫玲玎從床上躍了下來,回頭道:“我這張符咒,只是一張普通的定身符, 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副作用,只是這幾天要稍稍委屈你一下。三日之後,你便可行動自如了。”
魏柔趕緊追問道:“你要去哪?”
“趕屍大會(9)那麽熱鬧,我也想去湊個熱鬧,順便會一會那兩個人。”紫玲玎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機,不由自己的摸了摸臉上的傷痕。
“趕屍大會都是祝由的高手,去了會暴露身份的!”魏柔急聲道。
紫玲玎回首一笑道:“魏姑娘,謝謝你,我知道該怎麽做,若是你我二人不是仇敵之後,或許,真的可以做很貼心的姐妹呢。順便說一句,你這幾天做得菜粥,很好吃。”紫玲玎笑了笑道:“至少比某人做得好很多。”
“那你當心點,你傷勢還沒有痊愈呢。”魏柔大聲道,“你這麽急著去,是不是擔心唐方那個臭小子?你是不是真心喜歡他?”
紫玲玎的一隻腳已經踏出門外,肩膀猛地抖了抖,斷聲道:“是!”
人影已經消失在魏家之外。